第四章 今夕何夕
術後第七天，林騫之再次來到病房。此時的他看著坐在病床上發呆的何措，單刀直入問道：“我已經安排人給你做了手術，那麽我之前給你提過的條件，你是不是也該考慮下了？”
“一定要去美國麽？”何措靜靜開口。
“如果你想好好變成何措。”林騫之緩緩上前，雙手撐在何措身體兩側，直到離她的臉隻有半寸後，一字一句輕聲說道，“如果你想複仇，就乖乖去美國，把我安排的課程與訓練好好做完。”
“真的.……能成功？”像是被蠱惑一般，何措直視著他的眼鏡，喃喃開口。
“我保證。”林騫之微笑。
“讓我.……再想想吧……”安靜了一會兒，她低垂眼簾，猶疑地回道。
林騫之的笑容漸漸消失，眼鏡後的眼裏閃過一絲陰翳。他輕輕托起何措還纏著紗布的下巴：“你難道不知道，我不僅可以救你，也可以毀掉你麽？”
沉默兩秒，何措直直地回看著他，嘴裏吐出兩個字：“隨你。”
林騫之的手瞬間收緊，何措感到下巴一陣生疼。
敲門聲適時響起。
李大夫帶著兩個護士推門，卻在看到他們的時候尷尬地往後一退：“啊！林先生，十分抱歉，我們不知道你們在……”
林騫之沒有理會他們的誤會，但也鬆開了何措：“她的紗布該拆了吧？”
“是的，我們正準備過來拆何小姐的紗布。”
林騫之直起身子，做了一個請便的手勢。
“何小姐恢複的不錯。”李大夫將何措臉上的紗布小心地拆了下來，仔細檢查了一遍後，長舒一口氣得出了這個結論，“這也要歸功於何小姐的配合。”頓了一下，他對著一旁的林騫之笑著補了一句。
參與這次手術的醫護人員都知道手術後的何措每天都需要注射鎮定劑才能安穩下來，這句話說出來，完全隻是想讓林騫之這個大金主心裏舒坦些。
林騫之上前一步，仔細地看著何措的臉。眼角、兩腮、額頭、下顎，這些被傷過的地方都進行了細致的修複，雖然細看下，與原本的皮膚顏色仍有細微的差異，但剛剛李大夫也強調了說再過一段時間就會完全看不出來。何措本身底子就很不錯，隻是比起之前的清秀，現在的她，更多了幾分說不出來的妖媚。
見林騫之專注地看著她，何措又想起了他剛剛充滿危險的樣子，抗拒地扭過臉去。
林騫之未在意，直起身子後側頭問一旁的李大夫：“她後天能出院麽？”
李大夫一愣：“後天的話，理論上是沒什麽問題，隻是何小姐這段時間最好不要出門，日照或者風吹這類的都對恢複不……”
“那就後天安排她出院。”林騫之打斷了李大夫的話，“後天下午我來接她，這兩天你們給她最好的護理。我還有會，先走了。”
林騫之說完，沒有再看何措一眼，轉身離去。
何措緩緩扭過頭，也不反抗，任由護士拿著藥膏在自己的臉上塗塗抹抹。
後天會有什麽事？她一點也不想知道，她隻是覺得很累，好好睡一覺。
※
※
“何小姐……何小姐……”
何措昏昏沉沉地睜開眼，發現搖著她的胳膊把她叫醒的，是身旁的小護士。
“醒了？”
何措側頭，這才注意到身旁還站著林騫之。今天的他穿著剪裁合體的黑色西裝，領口的黑色絲絨領結恰到好處地將他的氣質烘托得接近完美。
穿成這樣……他是要去什麽宴會麽？何措重新轉過頭，直視著天花板，有氣無力地猜測道。
“把這個給她穿上，十分鍾後我進來。”林騫之把手中的袋子交給小護士後，簡單吩咐道。
“什麽？”何措一時間有些沒反應過來。
“你忘了麽，我說過今天來接你出院。”林騫之轉身的腳步一頓，轉身看向她驚訝的臉，露出一抹戲謔的笑容，“帶你去看一些有意思的事情。乖乖把衣服穿上，你會感興趣的。”
她也沒打算反抗。這些天她的精神極差，沒多少力氣能夠說拒絕，林騫之救了她是不爭的事實。以後會怎樣她預測不到，隻是現在，林騫之的確是她唯一能抓住、能幫她實現願望的浮木，她即使再討厭他，也知道此時此刻不應把兩人之間的關係搞得太僵。
她沉默地起身，看著小護士將袋子中的東西拿了出來。是一條黑色的長裙，何措眼尖，認得這是versace今年的最新款。連她也要換上禮服，這是要去什麽宴會麽？林騫之怎麽會帶她公開出席宴會？一時間，何措的腦中轉過許多想法。
十分鍾後，林騫之手裏拿著一頂紅色的女士寬沿禮帽準時地推開了門。何措聽到開門聲，下意識地轉身。
林騫之將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一向戲謔的眼裏難得泛起了一絲波瀾。今天的陽光很好，她站在那裏，扭頭看著他，即使臉色蒼白，卻依然不得不讓人感歎，這件禮服天生就像是為她而生的。
她一直是出眾的，隻是蘇辰把她藏得太嚴了，有時候，甚至連她自己也不知道。
頓了頓，他推了推眼鏡，走到何措麵前，將禮帽戴在了她的頭上。何措的臉一下子被遮住了大半。她扶著帽簷，疑惑地抬頭：“你這到底是唱的哪一出？”
“手術順便把你的記性也做掉了？”林騫之的臉上是熟悉的嘲笑，“剛剛不是說了麽，帶你去看有意思的事情。”
林騫之的毒舌讓何措氣結，可現在的她腦袋昏沉，實在沒精力去反駁他，唯有用扭頭不看他這一方式表示無聲的抗議。
見何措不看他，林騫之上前幾步，將視線落在了站在一旁的小護士身上，突然開口說道：“你今天的唇膏顏色不錯。”
小護士驚訝地抬頭看著他，隨機又臉紅紅地低下頭去，小聲地說道：“謝謝。”
“她現在塗唇膏沒問題吧？”林騫之接著問道。
小護士抬頭“啊”了一聲，隨即反應過來是在說何措，馬上點了點頭。
“那好，你能給她借下唇膏麽？謝謝。”林騫之的態度很是禮貌。
小護士愣了一下，眼裏閃過一絲失望的神色，但她很快點了點頭，將隨身帶著的唇膏拿了出來，細細地給並未反抗的何措塗上。大功告成後，何措看起來明顯氣色好了不少。
“時間差不多了。”林騫之滿意地看了看表。不知是不是何措的錯覺，林騫之的笑容裏，似乎隱隱地藏著某種期待。
※
※
司機將車停在了C市最大的酒店前麵。
何措抬頭。富麗堂皇的大廳前，展板上那些燙金的大字不期然灼進了她的眼底，生生的疼。
“歡迎光臨蘇氏集團董事長蘇辰先生與莫氏集團千金莫錦訂婚典禮。”
雖然在路上時，何措不是沒想過這種可能，但是她很快就下意識地否定了。現在的她看著那些字，隻覺得有些恍惚，手腳也在不知不覺中一寸一寸冰冷。
※
※
“蘇辰，你會跟其他人結婚麽？”十五歲的她趴在書桌前，苦著臉看著麵前的蘇辰。
二十歲的蘇辰低著頭，淡定地翻閱著蘇氏集團的報表，並未抬頭。
“不管了，我不會讓你跟其他人結婚的！”她皺著眉，忽略了蘇辰的無視態度，一臉視死如歸地下決心。
“為什麽？”此刻的蘇辰倒停下了翻報表的動作，好整以暇地托腮看著她。
“因為……”在蘇辰的目光注視下，她默默地低下了頭，在心裏悄悄地補充道，我想和你在一起。
可是這話，她終究不敢說出口。
十五歲的她，已經知道，哥哥和妹妹，是不能在一起的，哪怕他們親密如斯，哪怕他們沒有血緣關係。
※
※
他終究還是要訂婚了。
她怔怔地看著那些字，絲毫沒留意到林騫之已經下車走到了她這一側的車門前。直至林騫之打開車門，十分優雅地對她微笑：“下車吧。”她才緩過神來。
她坐在那裏，沒有挪過一分。
她知道林家的A.I集團和蘇氏集團一直是宿敵，可是她沒想到林騫之真的會用這麽刻毒的方式來對待她。帶她來這裏，親手摧毀掉她心中最後一點僥幸的幻想。
林騫之俯身，拉住她的胳膊，姿勢依然紳士，可力道卻由不得她抗拒。她被拉出車外，腳下一個趔趄，就這樣穩穩地摔到了林騫之的懷中。
這場倍受矚目的訂婚典禮自然吸引許多記者蹲守酒店門口。林騫之下車後便閃光燈不斷，何措這一摔，更加引得快門聲加快。
一個紅帽黑裙的女郎以一種曖昧的姿勢摔在A.I集團大公子的懷中。寬大的帽簷和林騫之的胳膊適時地遮住了女郎的外貌，記者的鏡頭隻能捕捉到她豔麗的唇色。這種場麵，怎麽看怎麽令人浮想聯翩。
何措還欲掙紮，林騫之已加重了手的力道。他低頭，唇曖昧地湊到她的耳邊，眼鏡後是熟悉的戲謔笑意。
“你該認真看清一些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