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如果你也有心

  術後第二天。


  林騫之走到特護病房的門前，轉身看向身邊跟著的小護士：“聽說她今天一直不肯吃藥？”


  今天的林騫之穿著格子襯衣，配著V領的灰色毛衣，手上拿著一份報紙，手臂上搭著羊絨大衣。陽光透過醫院的玻璃照到他的臉上，泛著溫黃的光澤，令人移不開目光。


  小護士被他這麽一看，不由得紅了臉，有些慌張地回答道：“是、是的，林先生，何小姐昨天做完手術後還好好的，可是自從今天醒了後不知道為什麽不肯吃藥，怎麽勸都沒有用。”


  “你去問下李大夫，有什麽營養品是她現在可以吃的。”林騫之對著小護士微微一笑，小護士愣了兩秒，紅著臉應了一聲跑開了。


  何措聽到了開門聲，但她並沒有回頭，隻是保持著扭頭的姿勢坐在病床上，呆呆地看著窗外。紗布纏滿了她的頭，現在的她看起來更像是一個毫無生氣的怪異木偶。


  林騫之掛了外套後走到了她的床邊，瞟了眼床頭櫃沒有動過的藥片，挑眉笑道：“當初痛哭流涕地求我幫你，現在我幫了你，你卻用這法子來回報我麽？”


  何措轉過頭，看了他一眼，隨即又看向窗外，聲音空落落的：“我又夢見他了，他在夢裏對我笑了，林騫之，你說，他笑起來那麽幹淨，我……曾經那麽喜歡他，他……真的是那樣的人麽？”


  林騫之將手中的報紙打開，用一個優雅無比的動作遞到了她的麵前，嗓音卻帶著再明顯不過的嘲諷：“是麽，那這個呢？”


  何措下意識地低下頭，放在膝上的報紙上的巨大標題再醒目不過，“蘇氏集團董事長與莫氏集團千金宣布即將訂婚，蘇莫兩大集團聯姻已成大局。”標題下麵的照片上，蘇辰西裝筆挺，眉目依舊清冷，莫錦穿著華麗的禮服，挽著他的手臂巧笑嫣然。記者很會抓拍，兩人站在一起，有著說不出來的般配。


  “曾經那麽喜歡？”林騫之扶了扶眼鏡，輕輕重複了一遍，“何措，看來你的審美確實不敢恭維。”


  “我的事不要你管！”也許是被林騫之嘲笑的眼神激怒了，何措用盡全身力氣將麵前的報紙撕得粉碎。林騫之抄著手在旁邊看著她，依舊掛著微笑，仿佛在欣賞著一出好戲，直到她氣喘籲籲地將那些碎片撒了開來，又試圖將床頭櫃上的藥揮手掃掉，他眼鏡後的波瀾不驚才微微被打破。


  何措伸出了手，還沒有碰到藥片，雙手便被一隻修長有力的手鉗住了。


  林騫之伸出一隻手將她的雙手鉗住，按在了牆壁上，隨後欺身上前，抬腿將她本能反抗的雙腿抵住。她就這樣被他牢牢地製住，動彈不得。


  “林騫之你要幹什麽！”


  這個混蛋一定練過擒拿術！何措被他按得生疼，又急又怒地叫道。


  林騫之慢慢地湊近她，直到離她纏滿紗布的臉隻有幾厘米的時候停了下來。他的唇角彎出一個迷人的弧度，可是鏡片後的漆黑眸子裏殊無笑意：“別忘了你現在叫何措，現在的你，是我的。”


  “什麽叫我是你的！我不是你的！我是蘇阮！”她憤怒地再次試圖掙脫他的鉗製。


  “那麽你希望自己是誰的？蘇辰的？”林騫之的笑容更深，鉗住她的手卻越來越用力，“他毀了你的容，將你扔在火場不管不顧，現在馬上就要跟莫家千金結婚了。你追著他跑了那麽多年，可他呢？他似乎也不是那麽在意你呢，或者說，他根本從來就沒有想過要去在意你，難道不是麽？”


  說到後麵，林騫之偏過頭，將唇靠近她的耳邊，用一種幾近於耳語的嗓音輕輕說道：“蘇阮對於蘇辰，對於蘇家，難道不是一個棄如敝屣的笑話麽？”


  林騫之的話像是一把尖刀，雖然輕，但卻足以將她的心挖得鮮血淋漓。心很疼，疼得她再也忍不住眼淚，痛哭出聲：“我不是蘇阮，我不要再做蘇阮。我是何措，我是何措。”


  林騫之所說的每一句話，她都知道，隻是，她舍不得記憶中那個向無助哭泣的她伸出手的清冷少年，舍不得那個藏在心底足足十四年的願望。可那些不忍舍掉的東西，隻因林騫之平靜的幾句話，便在頃刻間被擊得粉碎。


  小護士端著輸液用的葡萄糖推門進來，被眼前的景象驚得差點將盤子摔在地上。戴著眼鏡的斯文男人將一個頭上纏滿了紗布的女人按在床邊，男人笑得迷人，可女人卻哭得響徹整間病房。這個場景，怎麽看怎麽令人多想。


  “林、林先生……”


  “她太不乖了，我在哄她吃藥。”林騫之抬頭，保持著按住何措的姿勢露出鎮定的笑容，“李大夫怎麽說？”


  “李、李大夫說給何小姐輸葡萄糖也是可以的，隻、隻是何小姐剛做完手術不久，這樣哭對麵部恢複不太好。”小護士結結巴巴地說道。


  “是麽？”林騫之鬆開了鉗住何措的手，轉而輕輕地揉著何措開始微微淤青的手腕，對著漸漸止住哭泣的她溫柔一笑：“你看，護士都說了，你再哭的話會影響臉的恢複。臉如果不能恢複好的話，你該怎樣去實現你的願望呢？”


  該怎樣去實現她的……願望？

  她握緊拳頭，別過臉去，漸漸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