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章 末日審判
段雲在展覽館的門口找到了大熱天穿著一身Ｔ恤和襯衫的林玉玉老爸——林伯清。
與任若甫的土豪模樣不同，這位林老闆看上去倒是有那麼點文人氣質。段雲找到他的時候，他正好奇的盯著幾個coser看。
那眼神不像是對這些奇裝異服感興趣，只是在試圖學習和了解，想搞清楚這幫年輕人為什麼喜歡將自己打扮成這個樣子。
「林先生！」段雲遠遠的朝著林伯清揮了揮手，然後小跑過去，表明身份。
林伯清見到接自己的人來了，於是便對那些coser的行為失去了興趣。
「你是玉玉的員工？在什麼部門，做的什麼工作？」
段雲被這一句話問住了，「部門……沒有啥部門呀，我們那裡算上老闆一共就九個人。我是負責美術這塊兒的，跟美術有關的全是我的活兒。」
「哦。」林伯清聽了這話點點頭，「做遊戲原來這麼幾個人就夠了啊。之前她做動畫，手下兩百多人呢。」
段雲汗了一個，心說這大老闆稍微有點跟時代脫節。也不知道他經營的是哪方面的生意。
林伯清似乎不打算立刻去見女兒，而是指了指一旁的水吧，要了杯可樂同眼前這位員工小朋友聊了起來。
「你們現在做的這個遊戲，前景怎麼樣。我聽說遊戲已經沒有以前賺錢了，能盈利嗎？」
段雲知道這個當爹的是把自家的pc端獨立遊戲和手游搞混了。
他努力解釋二者的區別，林伯清也努力的聽著，可就是說不明白也聽不懂。
「我不是很明白。為什麼遊戲放到手機端就能盈利，pc端就不行。平台差異既然這麼大，為什麼pc端沒被市場淘汰掉？」
此時的段雲有一種跟老年人解釋什麼叫互聯網的感覺，滿心無奈不知道向誰訴說。
「這種事兒講起來聽麻煩的，主要還是受眾群體的問題。咱先去展區那邊，讓咱老闆跟您說，這些東西她都懂.」
「她懂？」林伯清自嘲的笑了一聲，「可她不願意跟我這個當爹的說話呀。」
「啥？她現在求著您融資都不願意跟您說話？」
林伯清點了點頭，似乎對此很是苦惱，「就算是跟我要錢，她的態度也不怎麼樣。」
「不會吧？我們老闆對您過來參觀的事兒挺重視的呀。」
「怎麼個重視法？」林伯清問，「是把我當成她爹，還是把我當成投資人？」
「像投資人……」段雲好像知道問題在哪兒了，「她是不是從沒像個普通人家的女兒那樣，跟你打鬧撒嬌。」
「是唄。」林伯清抱著胳膊，還是那副想要了解年輕人，卻又無處下手的表情。
段雲這會兒倒是把那張愁眉苦臉收了起來，面上笑盈盈的。因為他知道那個不坦率的林玉玉到底跟她老爹出了什麼問題。
「我說林先生啊。」段雲問道：「有一個詞兒名叫『傲嬌』，您知道是什麼意思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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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炸彈客橫行的那段日子裡，付岑在警察的幫助下成功的躲過了所有的媒體，沒有接受任何採訪。
他是做夢也沒想到，就在他認為事情已經過去了的時候，斜刺里殺出來一個郭一怡。
此時林玉玉已經站了出來，直接正面詢問郭一怡到底想要做什麼。
「如果你打算採訪我的員工。我只能說抱歉，你不是記者，而付岑本人沒有被參訪的意願，你必須放他走。如果你想試玩遊戲，就去那邊坐，我來給你講解！」
付岑很感激老闆為自己出頭，這展會他待不下去了，走為上計。在王鴻飛的掩護下，他披了件襯衫在頭上，跟個被警察押解的犯人一樣偷偷的往外溜。
郭一怡一行人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他的身上，眼見目標想逃，當即無視了身前擋著的林玉玉，推開她追了過去。
林玉玉是個只有巴掌大的小號女生，用盡全力也攔不住，差點被推倒。
由於小禮品和免費咖啡拉過來了太多的玩家，附近人流極大。現在出了這等熱鬧，圍觀群眾已經自行組成人牆，都沒用郭一怡出手，這些人就攔住了付岑的去路。
「你不能走。」「把話跟人家說清楚。」「你有想跑？是不是男人？」
一時間，整個會場爆發出吵耳的議論聲和指責聲。人群很快吸引來更多的人群，小玉工作室展區已然成為了整個會場的最焦點。
郭一怡見到突然冒出來這麼多人，知道今天這事兒鬧得有些大。萬一一會兒群情激奮，要打死這個付岑可怎麼辦？她經歷過砸曰本車事件，當時的瘋狂勁兒跟現在有幾分相似。
作為主播，知道分寸也是件很重要的事情。她打算見好就收，反正自己今天已經賺足人氣了，沒必要做得太過分。
於是，她走到付岑身前，安慰道：「我知道你現在很害怕，炸彈客的事情也很後悔。這是人之常情。這樣吧，麻煩你對著鏡頭跟我直播間里的大家說一聲對不起，我想大家還是願意原諒你的。」
「對不起？」付岑盯著鏡頭，用力的眨了眨眼睛。「要我說對不起嗎？」他有些搞不懂，「我究竟對比起了什麼人？為什麼非得跟人道歉不可呢？」
郭一怡皺了皺眉，心說這傢伙給台階都不知道下，是不是弱智啊？
「你不知道你的問題出在哪裡嗎？」
「不知道。」付岑搖頭，然後對著鏡頭朝直播間詢問，「我知道你們怪我沒在炸彈客作亂的時候站出來受死。你們就是想要我死是不是？！」
關於炸彈客的事情，想的最多的人自然是付岑。他為這事兒哭過，也認真考慮過要不要用自己的命換炸彈客收手。
「我膽小，我做不到，我不敢去死。」付岑捂著臉對著鏡頭哭了起來，「如果我死了，我爸媽怎麼辦？我女朋友怎麼辦？我要考慮的又不只是我一個人的問題……」
林玉玉跟王鴻飛聽了這話皺起眉頭，「你特么還有女朋友？真的假的呀，是活人么？不漏氣吧？」
付岑哭得稀里嘩啦，對著鏡頭髮出了最後一聲質問。
「如果換做你們！換做你們被那個炸彈瘋子纏上！你們能夠站出來，讓那個炸彈客炸死嗎？如果你們能！我現在就，就……我就道歉！」
郭一怡見他沒說出那句『我現在就死』，很是鬆了一口氣。她可不打算真的逼死誰，好在眼前是個慫貨。
面對質問，吃瓜群眾們全都沒了聲音。人人都在考慮，自己是否有那個獻身的勇氣。
不過也有人態度堅決，比如郭大主播。
她拿這直播用的手機站了出來，將鏡頭對準自己，擺出嚴肅認真的表情面向直播間內的觀眾、水友。
「如果是我……」她那捏出深沉的氣質做出保證，「……如果是我遇到相同的事，如果我的死能夠讓幾十個家庭免於災難，那麼我的生命就是有價值的，與那幾十個家庭等同的價值。所以我想跟付岑同學說，換做是我，我做得到。你沒有做到，就應該道歉，你承諾過的。」
這話一出，直播間里的土豪們彷彿是得了信號，禮物刷上了天。展覽館的圍觀群眾們在某幾人的帶動下，鼓起掌來，掌聲如雷。
林玉玉不想質疑她的話。只是覺得，如果這傢伙真的做得到，那麼她的人生還真就挺可悲的。
此時的郭一怡綳著一張臉，不過心裡已經樂開了花，很是佩服自己的臨場能力。短短一句話，一句永遠也不可能得到驗證的話，就讓自己收入了幾萬塊的禮物。
這還不算完，禮物收入永遠只是零頭。她已經預料到了，下一期所有與沒戲有關的播客自媒體，宣布都會談論自己今天的事兒。自己可能會因此進入熱搜榜，人氣將達到最巔峰。
保證完，她將鏡頭挪到付岑跟前，「來，道歉吧。」
付岑低著頭，實現了他的承諾，用幾不可聞的聲音說了句『對不起』，隨後在王鴻飛和展覽館保安的保護下離開了這裡。
人群見到熱鬧過去了，組成的人牆漸漸鬆散，段雲帶著林伯清好不容易擠了進來。
兩人全程圍觀了剛才那堪稱悲壯的一幕。
林伯清笑著對郭一怡高度讚揚了一番，「這小姑娘真厲害，你們年輕人啊，是比我們當初強，強多了。像我就干不出這種事兒，說不出這種風涼話，我可要臉。」
「風涼話？」段雲心說，這可未必。「舉頭三尺有神明，風涼話有時候也是會成真的。」
他已經將手上的鐵環拿了下來，釋放出了恐怖大王。
在郭一怡信誓旦旦的保證之後，救世主大人決定履行一下自己『救世』之外的另一個職責——審判。
末日這個東西，在很長一段時間指的是基督教意義上的『末日審判』。
最初的基督教，便是由一群虔誠等待著末日降臨的信徒們所組成的。他們希望所有死去的人在審判日復生，惡人得到審判，好人升入天堂，並堅信自己是上天的那個一個。
然而基督徒們的末日一直沒有出現，似乎上帝不打算審判任何人。不過段雲現在不高興了，決定僭越一下上帝老人家的職責，稍微把末日引出來。
不同的是，他審判的對象僅有一人。
『炸彈客製作了四顆炸彈，那麼我就給你郭一怡四次機會。如果你能在末日之中言行如一，像實現道歉承諾的付岑那般，實現你的承諾與保證，那麼我可以原諒你的行為。』
如若不然……
展覽館外的天空中，烏雲已經開始聚集。救世主段雲抱著肩膀看著天，喃喃自語著這場審判的唯一宗旨——「好的上天堂，壞的下地獄。」
永遠不要因為一句話難以驗證，就以為可以信口雌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