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一章 不許人間見白頭！【十五】
京城，羽林書院。
許仙做夫子打扮，立於堂前，面對下方一群孩子，手握書卷，正在闡述大義，忽然停下來，面色變化，抬頭看向窗外。
堂下，劉玄德原本無精打采，有氣無力的聽著許仙闡述書本大義，暗中埋怨許仙耽擱了他的修行，看到許仙的神色變化，也是心中一動，猛然站起身來，驚亂之中，差點掀翻了書桌，人仰馬翻。
不只是他，書院中的其他學生也都很快發現了異常，驚惶不斷，紛紛震驚失色的抬頭看天，只見遠處天空，黑雲壓蓋，哪怕相隔極遠，但所有人都彷彿能夠感覺到那黑雲壓頂下傳來的陰冷氣息。
天空中更是有大片鵝毛大小的雪花飄落下來，太陽的光芒都被遮掩下來，黑雲侵蝕，立刻就好像發生了日蝕天變一般。
「六月飛雪，黑雲蓋日，這是，這是大凶之兆啊！」
劉玄德忍不住驚呼起來，心中無數念頭閃爍，猜測著到底又有什麼驚天變故發生。
許仙神色陰沉，目光凝重，一步之間，踏出書院，衣袖一甩，「今日課業到此為止。」
說著，許仙也不去管書院里的一片兵荒馬亂，飛上天空，還來不及向著那黑雲升起之處飛去查看，就感覺到了京城之中的慌亂，顯然此刻的天地變化，不是只有他們能夠看見，而是整個世界都已經看到了。
如他這般的修行中人尚且可以察覺到這六月飛雪，黑雲蓋日中的不尋常之處，何況是那些凡人，更是立刻慌亂到了極致，有不少人甚至直接癱軟在地上，只以為末日到來了一般。
「老師，現在最要緊的事情恐怕不是去查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而是穩定人心啊。」
劉玄德忍不住跟了上來，低聲說道。
許仙目光閃爍一下，看見京城中的慌亂，深吸一口氣，知道劉玄德所言不假，但他心中另有計較，不但沒有停下來，反而加快了速度向著黑雲升起之處落去。
「民眾自有朝廷安撫，我等要做的事情，還是先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何事。必要時候，卻是不吝手段了。」
許仙當機立斷，知道他留在京中固然可以安撫京城百姓，但這天下終究不是只有京城一地百姓，便是穩住了京中百姓，但其他地方的百姓恐怕卻是還不知道會如何慌亂了。
所以重要的事情，還是先搞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哪怕他沒有林凡一劍分隔天地，讓全天下蒼生都一睹林凡風采的本事，但至少也有手段，讓天下大部分百姓都看到。
如此才是真正穩定人心的手段。
心中有了計較，許仙加快速度，乘風御劍，徹底催動紫郢之威，千里之地，也不過只是瞬息之間。
「桀桀！血肉，我聞到了血肉的味道。」
「殺、殺、殺！殺死所有人！」
「恨、恨、恨！我好恨啊！」
「我不甘心啊！不甘心啊！」
……
還沒有徹底接近黑雲升起之處，無數怨毒，凄厲的怨氣詛咒就陰冷如萬年寒冰一般，讓人好像一下子落入了極地冰原之中，呼吸之間，都有寒氣吞吐，許仙倒吸一口涼氣，看見附近山川草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沾染冰藍色的色彩。
四季的分隔一下子好像失去了區別一般，整個世界彷彿都進入了極寒永夜之中，足以凍結一切的冰寒肆無忌憚的播散著，彷彿可以凍結燃燒的太陽，更有抹不去如墨一般的黑暗在擴散。
「怎麼可能？！竟然是因為厲鬼亡魂散發出來的陰氣就造成了這天地的變化，這到底有多少的厲鬼亡魂跑出來了？」
劉玄德震驚了，亡魂厲鬼之類的對於凡人來說固然是兇殘無比的凶物，讓人談之色變，但是對於修士而言，區區亡魂厲鬼卻是算不了什麼，除非是那種重新獲取了靈智，徹底轉化為死靈的冥將才會讓修士忌憚。
但一般的凶魂厲鬼，別說是修士，就算是天地之間自帶的陽剛元氣就足以擊潰它們，特別是大日之中的太陽真火，乃是一等一的陽剛之力，凶魂厲鬼見了立刻就好像白雪見了太陽一般，要立刻消融。
這也是為什麼凡人傳說中凶魂厲鬼都只在夜晚出現的原因。
而現在這些亡魂厲鬼不但白晝現身，無懼太陽光輝，更是倒行逆施，強橫無敵，有直接遮蔽太陽的恐怖威能。
如果是冥土地府中跑出來一個強橫無匹的冥將死靈，這也就罷了。但劉玄德分明可以感覺到那團黑雲之中根本就是全部由亡魂厲鬼組成，只不過因為數量太多了，所以量變引起質變，便是太陽的光輝也被壓蓋了下去。
在劉玄德此刻看來，就好像地上燃起的一堆篝火，生生被天上落下的雪花給熄滅了。可天空大日又哪裡是一堆篝火能夠比擬的，哪怕沒有被熄滅，但僅僅只是被遮蔽住，就可以想象那團黑雲之中到底有多少凶魂厲鬼了。
特別是當劉玄德漸漸追上了許仙的腳步，近距離看到那團幾乎佔據了半邊天空的黑雲，立刻就感覺到了頭皮發麻，有種轉身逃走的衝動。
多，實在是太多了。
什麼漫山遍野，什麼人山人海，此刻在這團由亡魂厲鬼組成的黑雲面前都顯得如此的渺小，劉玄德甚至一時間找不到何時的辭彙來形容眼前這片遮蔽了大半個天空的黑雲，但他可以感覺到，甚至都不需要那片黑雲中的全部亡魂厲鬼撲殺過來，只要十分之一，不，百分之一，千分之一，甚至更少，或許就能將他的小胳膊小腿撕成碎片。
「難道死亡神主隕落了嗎？所以此方世界的冥土地府崩潰，才放出了不知道多少年積累下來的凶魂厲鬼嗎？」
劉玄德腦中忍不住升起這樣一個荒誕的念頭，然後就看到許仙沉默一下就祭起紫郢，沒有半點猶豫的向著黑雲衝殺了過去。
「許仙，你瘋了？！」
劉玄德忍不住驚呼一聲，許仙的修為或許現在要比他厲害許多，又有林凡賜予的紫郢護身，但在劉玄德看來，許仙貿然闖進去，恐怕只有一個下場，那就是在無窮無盡的凶魂厲鬼的撲殺下，被徹底淹沒掉。蟻多咬死象，絕對不僅僅只是一個笑話而已。
許仙沒有瘋，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甚至他比劉玄德都還要清楚，若是他就這麼闖進去，哪怕可以斬殺很多的凶魂厲鬼，但最終或許也只是落個力竭而死，身死道消的下場。
但他還是沒有任何猶豫的沖了進去，因為他更加清楚的知道，如果不趁著現在這些凶魂厲鬼剛剛逃出冥土地府，沒能來得及散開天地，禍亂世間的第一時間全力以赴，斬殺凶魂厲鬼的話。
那麼等到這些凶魂厲鬼四散逃走後，或許整個人間都要徹底生靈塗炭了。
前半生，他渾渾噩噩不知道為什麼而活，但現在他知道自己為什麼而活，不是為了做林凡的傀儡，不是為了什麼天下權勢，僅僅只是為了這天下茫茫蒼生。
所以又有什麼好畏懼的呢，不過只是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罷了。
所以許仙沒有半點遲疑畏懼，就這麼抱著劍，衝殺了進去，一劍落下，可以劈開山川大海的劍光，落入那黑雲之中，就好像泥牛入海，沒有掀起半點波瀾，哪怕許仙可以感覺到自己一劍之間，不知道劈殺了多少凶魂厲鬼。
但沒用，在絕對的數量面前，個人的力量竟然顯得如此的微不足道。
「如果是換了老師，或許，就算這些凶魂厲鬼再多一倍，也只是一劍斬殺的事情吧？」
許仙忍不住想起林凡，他知道眼前的這些凶魂厲鬼數量驚人，讓人驚駭，但說到底還是因為他的實力太過弱小了，否則的話，別說八百萬凶魂厲鬼，就算是八千萬又有什麼關係呢？
這樣的念頭在許仙腦海中一閃而過，就再也沒有升起，他只是催動著全身所有的法力，悍不畏死，將紫郢的威能催動到了最大，不惜一切的斬殺著黑雲中的凶魂厲鬼。
劉玄德站在黑雲外，看見黑雲過處，天地山川，草木生靈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凍僵，天地化作一片冰藍，整個天地彷彿只剩下絕望的咆哮，無數怨毒的詛咒與凄厲的怨氣糾纏在一起，彷彿將整個天地都化作了一片死地。
而許仙就好像向著風車衝鋒的孤獨騎士，如此決絕而又孤獨的在那黑雲的最深處，揮動著劍光，一劍之後又一劍，如此孤獨又絕望。
整個天地好像都只剩下許仙一個人，在絕望的與這世界對抗著。這樣的畫面，就讓劉玄德心中忍不住有些激蕩，大罵一聲，「許仙，你他么就是個白痴，蠢貨，傻瓜！總有一天，老子要被你害死！」
劉玄德大罵著，然後嗷嗷叫著，揮舞著小胳膊小腿同樣衝進了黑雲之中，其實他自己都不知道這個時候，他為什麼要做這樣的事情。
明明就算整個世界的生靈都死光光，此方世界化作一片死地，其實也與他無關，但不知道為什麼，當他看著許仙一個人孤軍奮戰在那黑雲之中，與數十萬，數百萬，甚至更多的亡魂厲鬼對抗著，要為這天地間的生靈殺出一線生機的時候。
就無論如何也控制不住自己，忍不住想要衝上去，同許仙並肩作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