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見龍在田！【下】
入夜的郭北縣，很暗。
治安不好，家家戶戶都關上了門，便是燃燈的家宅都極少，唯有縣城官衙那邊卻是燈火輝煌，所以哪怕林凡對郭北縣城並不熟，但卻還是準確的摸到了縣衙大牢前。
兩個衙役歪歪扭扭靠在牢門口喝酒聊天，完全沒有注意到一抹幽靈般的身影無聲無息的潛入了大牢之中。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外面太暗的原因，這大牢里反而顯得亮堂了許多，守夜的衙役喝多了酒，正趴在桌上打瞌睡。
守備如此鬆懈，便讓林凡的行動變得順利起來，本以為會遇到一些麻煩，雖然他並不認為這些衙役能夠給他造成什麼麻煩，但能夠如此順利，還是有些出乎他的預料。
好在這是一個好消息，所以他就笑了笑，然後仔細在監牢中尋找起來，一座又一座監牢尋過去，很快就找到了人。
其實他也不是很確定是不是這個人，前世里雖然聽過這個人的一些事迹，知道他此刻正被關在這裡，但說起來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他都沒有見過這個人。
但有句話說得好，人和人的區別，有時候比人和豬的區別都大。
所以雖然並不能真的確認，但林凡還是在眼前這間監牢前停了下來，因為對比於其他牢房的犯人，這間牢房裡的人更符合他所知道的那人的情況。
其實也是一個很普通的人，估計是在這牢房裡做得太久了，所以整個人枯槁，消瘦，蓬頭垢面，躺在茅草堆上，一邊抓著虱子，一邊借著微弱的燭光，用炭筆在牆上寫著什麼。
似乎感受到了林凡的目光，那人緩緩轉過頭來，看見林凡，沒有太多的意外，反而笑道：「你有點眼生啊，新來的？」
林凡皺著眉，「諸葛卧龍？我是來救你的。」
「救我？哈哈，不必了，我命中注定就是要坐牢的，在這裡挺好。謝謝了。」
他就笑了起來，搖頭拒絕。
林凡打量著這個傳聞中的奇人，其實說起來，這個人並不是什麼重要的人，至少在天意看來，眼前這個人或許還比不上那位叫寧采臣的書生的一根手指頭。
但林凡知道，這個人在這方世界的朝堂上，民間，都有著極大的聲譽，是一代大儒、奇人。
如果要讓民眾選擇此人與那寧采臣誰更重要，也許就會恰恰反過來。
但可惜，民意往往代替不了天意。
「沒有人是命中注定就要坐牢的。何況如今國家危難，妖魔當道，正需要先生你這樣的人出去匡複河山。」
林凡曾經分析過此人，但終究只是聞名，不曾見面，此刻也只能按著自己之前想的話語來說，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是太想殺了這諸葛卧龍。
「哈哈，什麼叫沒有人是命中注定就要坐牢的？我不就是咯。」
諸葛卧龍笑了起來，有些凄涼，「當初我寫遊記，他們說我出賣國家機密。後來寫歷史，他們說我借古諷今。我去註解兵法吧，他們又說我煽動謀反。哎，那就寫神話好了，他們又說我導人迷信。最後我只好去寫名人傳記，你猜怎麼著？」
林凡皺眉，「總不會這也能給你按上罪名吧？」
「哈哈。結果那人失勢，被抓了，被判為亂黨，我也就跟他一起被判了個終生監禁。你說，我這是不是命中注定？」
林凡無語，哪怕早知道此方世界世道黑暗，但也沒想到這諸葛卧龍的遭遇會黑暗到這種地步上。
怪不得前世里，雖然時有聽說此人的事迹，讓人驚嘆此人的大才，但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很少有人知道此人來歷長相，原來這傢伙怕是從一開始就要把牢底坐穿了吧。
「先生，未免也太過悲觀了。你跟我走了，不就不用坐牢了。」
「哈哈。一樣的，一樣的。這裡是個小牢房，外面是個大牢房，出不出去，都是一樣的，反正都是在坐牢。」
諸葛卧龍擺擺手，「再說了，我在這裡挺好的。想寫什麼就寫什麼，也不用擔心，有人來抓我去坐牢。小夥子，我多謝你的好意了。不過你走吧，我是不會跟你走的。」
「世道昏暗，但總要有人去撥亂反正。」
林凡嘆息一聲，殺機閃爍，「我本來想請了先生出去，以先生之才，定然可以給這世道帶來一股清流。但現在看來，先生已是心灰意冷，不願出山。如此一來，我也只能做那下下策了。」
「哦。」
諸葛卧龍似乎沒有察覺到林凡的殺意，笑道：「小夥子，我年輕的時候，也一樣像你以為可以只手逆乾坤，但可惜，世道險惡，哪裡又是一人可以扭轉的。就算是神仙佛祖都要講究和光同塵，何況是你我。」
「不過我倒是很好奇，你的下下策是什麼？」
林凡目光一冷，「奸臣當道，報國無門，我也只能拿了先生的頭顱，做進身之階。先生覺得如何？」
「這倒是個好辦法。」
諸葛卧龍點點頭，「朝廷里想殺我的人，還是有一些的。大概都是因為我這個喜歡寫些胡說八道，落了別人的面子。你要是拿了我的人頭回去，應該還真能升官發財。我要是你，我也選這個。」
「這辦法的確好。怎麼只是下下策？難不成你救了我出去，就是上策了？我是人，又不是神仙。」
「以先生之名，要是願意出山，哪怕是和光同塵，想來應該也能做成一些事情的。」
林凡淡淡說道，心中的確有兩個方案，上策，自然是諸葛卧龍願意跟他走，那麼以諸葛卧龍的名聲，只要願意委身投靠，不說立刻就位極人臣，但至少也是權柄一方。
但可惜，諸葛卧龍不願，他也就只能走下策了。
「倒是有點意思。」
諸葛卧龍想了想，從懷裡掏出一塊銅牌丟給林凡，「我又不太想死，又不想跟你出去摧眉折腰事權貴。想來想去，也只有這個辦法了。」
林凡接過銅牌一看，上面寫著諸葛卧龍四字。
「反正也沒有人知道我長什麼樣子，你拿了這牌子出去，以後你就是諸葛卧龍了。至於我，無名氏而已。嗯，兩全其美，啊，好睏，我先睡一覺好了。」
林凡目光閃爍一下，看著手中的銅牌，又看了看背對著他的諸葛卧龍，忽然一笑，「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擾了。告辭。」
諸葛卧龍不理會，彷彿真的睡著了一般，過了許久，才轉過身，看到空空如也的牢房，低喃道：「竟然沒有殺我？應該也算是個好人了。至於你能做什麼，哎，看你造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