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回 那法度呢?
兩個人有如化為一縷無形的風、一陣無痕的霧,就這樣無拘無束無所牽絆的飛了一陣,之後在一朵盛放的蓮花間停住。
他們相依相偎在一起,一如在凡塵間的每一次相互依偎一樣!但又十分不一樣的,不止是隔絕的時間、空間、生死,還有這一瞬是真正的歡喜,是沒有半點兒凡俗欲望的真切無邊的歡喜!卻隻有純粹的愛流轉不屑,奔騰不止、無始無終、無邊無涯……
這便是大愛麽?興許是,又興許不是;不能知道,此時也無從去知道……
嗅著那空氣中闖入鼻息的嫋嫋荷香,一瞬心曠神怡、連著骨頭似乎都變得極是酥軟了!整個人無酒自醉,普雅忽而貪戀這樣的感覺,她好想時光永遠就定格在這裏,卻又猛然理性的認知到這樣的欲望是不可能實現的,因為時光注定會奔流不止、無從終結。故而,再至極的美好也會一晌便消散,清歡的霎那委實是於那碌碌浮生間偷來的!
念頭甫至,普雅勾唇徐徐的笑笑,心頭一黯。
淨鸞於此時倏地一側首,看著他斂了一下雙目:“時間本是幻象,無從流轉、又何談定格。”不是問句,也不著重,是很平淡的敘述的調子。又似乎普雅這次自打見到淨鸞起,至現在他都一直是這麽一副好處恰當、無悲也無喜又似乎充斥著大樂大喜的模樣。整個人都淡淡的,可正因如此,整個人才都是那麽的幹淨、那麽的快樂!
淨鸞這話來的突忽,落入耳廓時普雅那心陡地便一震:“你知道我在想什麽?”倏一側首,蹙眉徐徐、目光凝住。她不記得自己方才有說什麽話,她隻是在心中暗暗動了念想而已,可淨鸞無征兆的回複、那字句間卻剛好是映照著普雅心中的忖度。他們彼此之間是有默契不假,但是難道就已經默契到了言語不出、神態不動也能夠通曉一切的地步?
聞言後,淨鸞沒有急於回複,而是很快便哈哈的笑起來,且搖搖頭,目光璀璨如星辰、如鑽石。
他越是這樣便越是令普雅驚詫,她舒展了眉心卻又聚攏起來,不能解意的認真看著淨鸞。
溫風帶著更濃鬱的荷花香氣撲過麵靨,觸及肌膚時有如空氣的親吻,很是舒適愜意。
淨鸞抿住唇畔這道最爽朗而歡快的好看笑容,看向普雅如是淡淡:“你可知道,他心通?”
他心通……
不用言語證得心中感應,心念一動便通透知曉,這般的感應可與任何種族、國界之人交流,亦可與任何物種、動植物之間交流,委實是無障礙的大神通!普雅依稀是在書籍典冊上看到過的,便一了然,原來是這樣……此刻的得證更是令她歡喜不能自持。
似乎是很順勢的,普雅不由將頭緩緩的靠在了一側咫尺間淨鸞的胸膛,簾幕徐徐、睫毛如蝶翼舒展:“你可知道,我有多麽想念你呢……我好想你。”她囈語一般呢喃著訴說起對他的想念,她的心情委實波動,卻感覺愜意的很,這樣的愜意使得她起了無比的貪戀,待靜下心時便又不由有了萬頃的沉澱。
淨鸞頷首,依舊是那溫存未變,不濃、也委實不淡的好處恰當的目光。他看著懷著安靜依偎的普雅,心柔念淨、無所欲望也無所煩惱,是至極的大快樂:“我從不曾離開你。”徐徐然告訴她。
普雅闔了一下眸子,聲波亦柔:“嗯,我相信。”似乎能自這字句間滴出水來。
淨鸞一笑,氣息如蘭。
普雅心中一動,一根柔弦將她整個人徐徐的一個撥動:“你過得好麽?”起了一陣癡意,她不由揚了眸子這樣問他。
款款的夾著荷香的天風自周圍一下下的吹拂,帶的雲巒流動不止、霧影攢動不迭。
這般溫軟的氛圍起了熏熏然的睡意,一切都是至極的安詳與幸福呢!
淨鸞隻是微笑,卻不說話。
普雅良久都得不到愛人的回應,不由起了驚奇的揚首凝眸去看,就此倏然便撞見了他這樣淺笑不言的情態。
她心中有片刻的遲疑,即而倏又一恍,很快的,她也一笑,軟眸錯落:“瞧我,是糊塗了。”吐氣幽幽,旋又抬眸嫣然的流轉了目波在四處,“如我所見,你過得自然是十分好的。”這是實話,這般的境地、這般的景致,這般的一切一切,又怎麽會不好?怎麽可能不好?
淨鸞頷首:“可是你卻不好。”冷不丁的一句,與當前情景有些不合時宜。可是,即便他在說這句不冷不熱、似關切又非的話時,麵上的神色依舊無波無瀾,那是不染就著凡塵任何的煙火,不起凡心不動妄念,故而他得了智慧,“芸芸世間還有太多如你一樣在煎熬、在掙紮的性靈們,他們過得也都不好。”又是一句,微微的,與其說雲淡風輕、倒不如說是自得了智慧一段。
普雅登時便起了急意,趁著這股情潮的翻湧,她倏地將手覆上淨鸞的肩膀,揚起目色急急然:“讓我留下來,留在你身邊好不好,我不想再回去了,我不要再回去了……”她這話說的委實湍急,情緒也委實翻湧。
而一任她如何搖擺,眼前智慧加身的淨鸞都是淡淡然的模樣。待普雅心覺自己無論怎樣說都得不到半點兒回應,故而徐徐收整了言語之時,淨鸞忽而啟口:“那法度呢?”
就是這簡單的四個字、一個名字的提點,普雅陡地僵住!猛然想起了法度……
頓時那思緒那心智也都在此時猛地反應過來,她蹙眉,明澈的雙眸中起了混沌,驚覺自己這是怎麽了,自己怎麽會有如中了蠱惑、迷了心魂一般,忘記了全部就隻看到眼前的所有……
這一刻,全部的問題也都接踵而來,她在哪裏,她為什麽會在這裏,這又是哪裏……淨鸞不是已經死去了麽,又為什麽會出現,眼前的這一切景致與人都是真實還是幻覺?這一切的一切又都是什麽?
普雅陷入了一懷紊亂,她頓覺自己置身迷途無依無靠,抬目,下意識以灼灼的目光問詢眼前的淨鸞,似乎也隻有他可以指引她此刻的諸多迷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