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回 淨鸞苦尋、半路不測
昨日才停的大雨在晌午過後再度傾盆一般淋漓的揚灑下來,在這座被浸染在雨簾裏、平添了一層神秘與詭異的空山淨穀中,蕭淨鸞瘋了般的查詢普雅的下落。
依照原先既定好的計劃,他與普雅女王的隊列分開兩路,在巡行完成之後便於這座城郊山野間的皇家別苑會和,即而一並回帝宮去。
可是,淨鸞因吃了一口法度的毒醋,心道著普雅身邊兒有那國師跟著隨行護持,他便故意耽擱了許多時間,久久不曾去與普雅會和。當他終於一路走走停停的帶兵士回到別苑,卻瞧見那女王的陣列中所有人都發了慌、著了亂!
淨鸞心口登地便湧起一股不祥,隻道這是出了什麽事情?
那時,眾人見他回來,便似尋到了救星一般,尚不等他問,便急急然將事情告訴了他。淨鸞如遭雷擊!如此才知道,原來是女王陛下失蹤了……
即而便又知道,跟著女王一起失蹤的,還有國師法度。
那一瞬間,淨鸞當真是十分恨他自己!恨自己這堂堂七尺男兒做甚要與那小女兒一般,有事兒沒事兒亂起妒意、起嗔恨心的吃什麽醋!若是他不曾在路上刻意磨蹭著耽擱了與普雅會和的時間,若是他急急趕到別苑來,普雅也不會有這橫生出的劫難!此刻他們說不定都已經回到了皇城帝宮!
不過轉念,淨鸞念著國師與女王是一起失蹤的,他那顆燥亂跳動的心便多多少少的有了些慰藉。雖然此時的他對法度的映象早已壞到離譜,可是他還是願意相信法度的,思量中他倒是沒把那兩個人怎樣亂想,他明白普雅身為執掌生殺大權的女王,自然有著很多仇家抓緊了每一次機會伺機報複;同時一個纖纖女子卻坐了女王的位置,心有不服、懷不軌者也自是極多,這一次普雅好端端的失蹤,直覺告訴他,極有可能就是上述這兩種人做了動作。
再者就是女王出外散心卻迷了路。不過這樣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普雅什麽性子,淨鸞是了解的,他知道她一定會在別苑一直等他,更哪有那等子閑心荒郊野嶺的出外散什麽步?若說是國師法度唆使的,淨鸞對法度也多少是了解的,心知法度決計不會有這等無聊的心緒,去唆使普雅出外、走出離別苑那麽遠的距離散步賞景。
如此,既然眼下女王與國師一起失蹤,那國師應該就在女王的身邊。有法度在身邊,縱然普雅真的有了什麽橫難,想必也能夠逢凶化吉、化險為夷吧!想到這裏,多少令淨鸞安了安心。不過他害怕的卻是,若法度同他一樣,亦是在察覺到女王失蹤之後才堪堪的去尋,情急之下忘了告訴眾人、也忘了帶些人手,隻他一個這麽去了,卻不曾與普雅在一起可又如何是好……
胸腔裏貯著一團滾燙的火,那一浪浪翻湧的心念堵在頭腦裏儼如炸開了鍋!淨鸞不敢繼續想,若是普雅女王當真有了什麽不測,一來他怕是再難以原諒自己;二來這臨昌諸多恨他、看不慣他的人也委實不用再徒徒費心的尋找什麽借口,隻以此事便是最好的理由,可直接削了他的首級!
可算來已在這空山別苑處自天色未亮時找到了這晌午的光景,卻沒有普雅亦或者法度的蛛絲馬跡,越是找下去便越是令那心念虧空沒個著落!
這一座山野說起來雖然不小,卻也沒有大到什麽程度。而淨鸞比照著行宮的位置,忖度出了普雅最可能處在的範圍,圍繞著這個範圍去尋去找便又多了許多精準。
可這麽一通找下來,可謂任何細節都不曾放過,偏生就是不能尋到欲尋之人!
淨鸞情急之下,隻好將人手分成幾路,將搜尋的範圍擴大,各自去不同的路段尋找。
就當他自己帶著一小隊人順著蔥鬱的灌木林一路穿過去後,視野豁然一陣澄明,因為在他麵前的又是一段岔路,雖是岔路卻極是光影璀然,因為一側林樹斜出的地方是一道斷崖,那些天光與雲影少了遮迷的崖石,故而沒了收束的散漫而來,光影熠熠的漲滿了整個眼簾,映的人視野開闊,心情也下意識跟著一舒展!
淨鸞就勢停了一停,將身立在懸崖邊兒上舉目遠眺,任由那迂回的天風撩撥在麵眸間。
山野的風帶著一股有別於皇城帝宮的勁頭,而又沒有城外連綿沙丘間那一脈脈的粗獷,甚至吹在臉上還能感覺到之間夾雜的一痕水汽、帶著些斑駁的草木幽香,闔目一嗅便心曠神怡。
他以這須臾的停頓,來緩解自己焦躁又如火似灼的心緒。
可就在這時,耳畔傳來一脈空氣被割裂般的聲音……淨鸞陡地一凜!出乎一種本能的反應,他很快便明白了這是劍氣劃破空氣時的一縷異樣。
幾乎是隨著思緒的浮現而同時做出的舉措,淨鸞錚地將身子一側,果然便見一把寒光凜凜、如蛇如龍的利刃貼著自己的胸脯滑過去。還好他反應極快,不然這一劍已經順著他的後背洞穿他的胸膛了!
隻這不多不少一劍的交鋒,便令淨鸞清晰的探知出對方該有極深厚的功底。縱然他自己的功夫不算很弱,可與這麽一個堪稱高手的人交鋒,勝算也實在寥寥!
打緊的是,並不止是一個人……
順著那熠熠生就銀波的劍鋒看過去,見這人一頭金碧的波浪卷發、黑綢蒙麵,除了能看出是這西疆一帶的生人之外,便看不清是何樣的麵貌了!就在這領頭之人一劍刺來之後,又自那一片灌木之中躥出兩個如是黑衣蒙麵之人!
淨鸞帶來的人不算多,且隻為尋找女王,故而大多都是些宮娥宦臣,隻有少數侍衛。顯然這三個黑衣人都是高手,以那些普通的侍衛去抵禦,委實是說笑了!
淨鸞自己與這一個為首的苦苦斡旋而半點便宜都占不到,其餘兩個在這時已經不廢吹灰之力的解決了那一幹侍從。
前一刻尚是活生生的人,此刻卻都化為了一具具冰冷、掛血的屍體!這一切的一切來的委實是快,隻在頃刻間便結束了一切……
這邊兒淨鸞耳聞那一聲聲嘶吼與尖叫,他的心底尚有一處柔軟,在麵對無辜的弱勢者好端端被強勢誅殺時,心底難免不起波動!這淒厲的聲息令他心口不住打顫,可沒過多久便再也沒了人聲。心裏明白那一眾人已經全部被殺死!
心頭生就出的怨憤之氣化為了戾氣,淨鸞咬緊牙關在苦苦纏鬥之時,得著對方一個疏忽,將身子當空淩躍到向這邊兒奔來的另外兩人正前,斜了一劍過去,衝那跑在最前麵助陣而來的黑衣人便是一個猝不及防。
那個委實沒料到正與為首者纏鬥的蕭淨鸞居然會在這時候收了劍鋒、轉而刺向他去!就是得著這麽個出其不意的機變,登地一下,這一劍直直刺中了那人的心窩……淨鸞猛地將劍收回,便有湧泉般的一道血柱自那人心口噴薄而出,燦燦然的顏色在這青素的景致間委實耀目!即而很快的,這人便失了氣力,身子錚地向後一倒、氣息全無。
可委實奇怪的,淨鸞在這時錚地發現,這倒在地上的“人”根本就不是“人”,雖然有血有肉,可就在倒地的一瞬,整個身子便肢解一般分散了開,即而很快散做了一縷煙塵消匿無痕!
這等咒術,淨鸞在研究西疆文化時有所涉獵,依稀記得這是一種煉屍的蠱術,是操控著已死之人的屍身,將其掏空內髒、四分五裂後浸在一罐特質的液體裏浸泡,待得身體各部位都飽浸了液體、那罐中液體被吸收幹淨之後,便以桃木枝子纏覆符咒,後將其重新組建成人形,施以另外的祭祀之術,變為可供自己操控的死衛。
可一旦刺中心窩,倒地後便咒術盡散、化為塵土……
陡地想到了這一處,淨鸞憶及方才那噴薄而出的鮮血,似乎也不大像是血,因為那紅色中又摻雜著珠玉般晶晶的亮華、委實耀目的厲害,完全超出了血液本該有著的顏色與光澤。
想來應是不差的……
既然明白其命門在哪裏,淨鸞也來不及再過多忖量,抱著一試的心態,又是一劍直擊另一個黑衣人的心窩!
那命門一被擊中,果然這個的狀況與先前那個沒有二致,倒地後化為了塵泥隨風散去。
淨鸞來不及緩一口氣,方才那與他苦纏的為首者又向他撲來!
他忙抽劍回來、護在身前以作格擋。
心中明白,這個人與那兩個非人的手下不同,這樣與他纏鬥不休的是一個真正的人,且也是一個真正的高手。想必便是他操控那兩個僵屍為其行事,看來這個人不僅武功了得、且對那巫蠱之術也精通的很!
隻是,為何要好端端的劫殺他蕭淨鸞?或者說,這人是衝著普雅女王來的,與普雅的失蹤一定脫不開幹係,這人為何要對女王不利呢?
“你是誰!”喘息的當口,淨鸞揚聲利利的問了一句。
可那蒙麵人不做言語,一路隻管衝他殺將而去!
淨鸞的心中委實沒個底兒,對功夫、對這人都沒有底兒……說實話,他是漢地的王子,流落臨昌之後也瞞著普雅、得著機變暗中收整了人馬和舊部為自己辦事兒,臨昌所出一些異事有一些確實是與他有關的。可眼下這一茬,這不知來曆、不識目的、不知名與一切的人,決計同他沒有半點兒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