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 普雅靜候夜歸人
烏漆漆的顏色自四麵八方席湧而來,把這之中沉溺的生靈包裹的幾乎要窒息。
淨鸞屏息凝神,躡手躡腳的行回女王尚有燭影躥動的寢宮,跨入進深時,那一抹烏沉色的身影被拖的長長一道映在牆壁上,愈顯這個身子貓一樣狡黠、又透著詭異。
他自以為已經把氣息、把足步放的極輕了,可就在掀起珠簾步入內裏小室後,還是沒防一個噤聲……微光旖旎如長蛇浮遊,明明滅滅裏赫然瞧見普雅單手支額、懶懶兒向他目光波及。
她究竟是沒有睡著,還是已經醒了?究竟是在方才他離開的時候就已經醒了,還是此時此刻在他步入時才被驚醒的?淨鸞不知道,隻覺的頭腦突然發腫發漲!須臾遲疑後,他僵僵的勾動了唇角,扯出一個極不自然的笑,再次抬步向女王那邊兒走。
普雅也沒說什麽,身子沒動,那目光順著淨鸞的一路及近慢慢兒顧盼,最後浮了一抹懶懶兒的慵姿,在淨鸞落座床沿時抬手勾住他的肩膀:“才回來,這大半夜裏的去哪兒了?”聲息軟糯閑適,沒有絲毫怪罪。
淨鸞遲疑了一下,見普雅如此,那懸著的心倒是往下放了一放。
“哧!”似乎可以窺探出淨鸞此刻心底下那些個小心思,普雅柔荑玉指順著他肩膀又一路滑下來、摩.挲在他背脊上一根梁骨間,“你別騙我。”口吻是含著笑的,後一句徐徐低下來、幽幽的如一聲虛空裏的歎,“我聽見你的簫聲了……”
繾綣的語音撩起昭著的曖昧,淨鸞心瓣一舒,僵硬的笑終於軟化:“真是什麽都瞞不過你!”說話時俯身,長臂一伸、撈起榻上的女王匡進懷裏抱穩,即而頷首闔目在她發間深嗅了一口,整個身子跟著放鬆下來,似乎這裏、這個人正是他久違的歸鄉。
伏貼在情人沁出夜涼的胸懷間,普雅原有些浮躁的心真個是完全就安然了!她歎一口氣,倒不打算追究淨鸞為何夜半離開,卻還是揚眸順勢問了句:“怎麽好好兒的,非得到那落了霜露的外邊兒去夜半吹簫?”也是真費解,“是有什麽不愉快麽?”即而又關切,那娥眉蹙起來。
溫存的語句仿佛溫泉泠泠的澄音,淨鸞心弦被一撥弄,擁抱著普雅的臂膀一緊又一鬆弛,不急於回答她,以微涼側頰貼著她溫暖麵靨,嘴唇摩.挲著在她鬢邊吻了一口:“沒有,你想多了。”聲音低低的,如同撩撥起一場惝恍夢寐,“就是夜裏悶,睡不著。”補充時他抬手解開自己的束腰、退卻外披信手置於一旁,“睡吧……”抱著普雅重新和衣躺下來。
普雅還想再說什麽,但她欲言又止。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為什麽此刻的情郎忽然讓她覺的總有那麽些地方不對勁兒,可又就是說不清到底哪裏不對勁兒!
“普雅……”這時他一個側身,以溫熱額頭抵著她的額頭,“普雅。”他隻是喚她,並不語其它。閉目時鼻息籲出一縷氣息,因為距離迫近,撩撥的普雅麵上微癢。
“嗯。”她應下來,眼瞼抬抬,忽而便覺這情境有點兒趨於意亂情迷的味道了。
但蕭淨鸞不知是被怎樣一段心境填充著,他隻是喚她,專注用心的喚,除此之外不再做出任何言語,那摟著她的懷抱卻慢慢變的緊密非常,如同長蛇將她纏繞、甚至隱要惹她窒息!
“淨鸞。”她再一次喚他,眸底浮動的不安愈發明顯,“淨……”她沒能再說出話,因為那如繒的紅唇被他猛地捉住,然後極盡能事的以唇畔抵著唇畔輾轉、揉擦,靈敏的粉舌在她甜蜜的口齒間一磕便抵進去,竭力汲取、攻城掠地。
“普雅,對不起……對不起……”這是來自心底深處的一脈蕭音,隻有淨鸞一個人能夠聽得到這控訴般的聲音。那是梗在喉嚨裏一觸即發的字眼,有一瞬他覺的自己就要說出來了!事實上他也不確定自己是不是說了出來。不過這也沒有多大的關係,因為普雅梅朵如他一樣意亂情迷,他說了什麽話、有沒有說話,她都是聽不到的。
此刻這水晶榻上純粹契合的兩個人,隻以直白的肢體傾訴出最直白且不能欺人的言語,任那些極致的想念、那些濃烈的愛火將彼此簇簇灼燒、身與魂都化為灰燼!
底衣不知道是自己解開的還是相互幫著退去的,迷醉紅塵的人兒連黑白都是顛倒的。他這一次的愛撫似乎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細致,對她更是體貼溫存到讓普雅反倒覺的不祥……這樣的感覺總令普雅或多或少有這樣一種錯覺,就好像是她的情人做出了什麽對不起她的事情,所以急迫的以這樣一種欲說還休、幹脆斂言隻行動的方式來彌補。不過她知道這隻是她的錯覺,淨鸞是她信任的人,最信任的人,他是不會背棄她的,從來都不會!
他溫柔且嫻熟的進入與淪陷,一點點把她竭力的填充、不留下半點兒疏離的間隙。最開始的時候似乎還能有理性的維係,但慢慢兒的伴有著細軟的嚶.嚀與粗重的呼吸,該來的暴風驟雨還是應運而至……靈肉契合之下,軀體內裏深處的那顆心快速的升溫升火變的滾燙!幽幽的躍動著欲望的火焰,阻礙了許多欲說還休、又決計是不能說的內裏隱忍。
穿堂風起、簾幕曳動,在更深一步相互牽帶著登臨頂峰的瀕臨時刻,淨鸞內心一揪,眼角忽然有一滴淚破了夜色墜下去,“啪嗒”一聲,垂落在晶色的床麵兒上,很快碎開,成幾瓣破裂的琉璃。
斑駁的碎晶似乎折射出暖色的燭影,以最微小的姿態倔強的把這夜色都映亮。那點點光波最易忽視,但卻是那樣的倔強,那樣的不甘……己自惆寥,幽幽的,比這未闌夜色都還要再寂寞幾多!
霜雪一般冷,且那麽孤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