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心疼【補全】
第46章 心疼【補全】
遲千澈頓了下, 思路竟然拐到另一個方麵:“你們這麽快混熟了?”
他在意的點比較不同尋常:“我們小溫,平時光顧著跟數據打交道了,不太愛跟人說話的。”
溫盞尷尬地笑笑, 低頭喝湯。
商行舟似笑非笑, 挺好的, 幾年不見,會懟他了。
他挑眉:“好事,說明我長得親民。”
剛剛出了趟門,回來時陶也手裏提幾杯果汁, 裝在那種最常見的透明塑料杯子裏, 薄薄的, 泛橙色。
溫盞啃得費勁, 接過來:“謝謝你。”
不知道是什麽果子打的汁,入口時是甜的, 滾到舌尖時有點酸, 但咽下去之後, 透出薄荷的清涼感。
非常爽口。
溫盞喝第一口, 覺得有點怪, 放下發現有回甘, 又忍不住拿起來。
她沒什麽話講,吃東西就很專心, 腮幫子微微鼓起來,像一隻倉鼠。
商行舟坐在對麵望著她, 挑眉低聲:“我買的。”
溫盞頓住。
有點困惑地抬起眼:“嗯?”
商行舟眼中笑意閃爍,看她的眼神直白到近乎露,骨:“謝我。”
溫盞:“……”
她默了默, 一言不發, 放下果汁, 拿起勺子繼續喝湯。
臉上就就差寫一排大字:行,我不喝了。
商行舟差點笑出聲。
旁人在場,也不好表現得太明顯,更何況,這兒還有個自稱是溫盞男朋友的人。
他低咳一聲,把她剛剛拆吸管時剝開的包裝紙團成團,扔垃圾桶。
遲千澈全程沒多想,隻感覺這位戰士,似乎比他以往見過的其他軍人,都要健談一些。
不由好奇:“你們是東部戰區的?那你們平時不在西城?昨天聽指導員說,是做任務路過?”
“嗯。”商行舟不輕不重地,應了句,“我在北京。但一般不是休假,也見不到我。”
這幾年他滿世界跑,除了休假回家,沒停下來過。
說不清楚為什麽,他也不太想讓自己有太多閑暇的時間。
在路上、有奔頭總是好的,隻要不停下來,就可以不去想一些事。
遲千澈大概明白了,知道他們任務保密,挺識趣地也沒問。
換了個話茬:“那你們豈不是也不會待很久?”
這句商行舟沒應。
陶也咬著飲料杯,將果汁吸得呼嚕嚕響:“我們來時分了兩個小隊,他們掃尾,我們就提前到西城軍區來等他們了。等到了人,匯合,就回去述職。”
遲千澈點點頭,以茶代酒跟他們碰杯:“不管怎麽說,能在這兒遇見都是緣分。往後你們在北京,有用的到我的地方,務必來找我。”
“那應該的。”陶也知道他在說送他們去醫院以及修車的事,跟他碰了下,又有點好奇,“聽指導員說,你們做算法的?”
遲千澈:“對。”
陶也:“具體做什麽的啊?你們平時就研究軍工嗎?”
遲千澈他們在的這公司不是軍工企業,頂多算一個合作項目,他和溫盞平時的工作內容當然也就不可能是這個。
想了想,他解釋:“你們平時用手機嗎?就現在日活幾十億那視頻軟件,初代算法是小溫做的。我們現在主要的工作是維護線上產品,做企業產品的國際化開發。”
聞言,一直坐在旁邊沒說話的商行舟,終於撩起眼皮。
帶著點兒笑意,挺真情實意地落在溫盞身上,不緊不慢地,低聲道:“小溫師傅,果然牛逼。”
小溫師傅埋著頭,差點又被他嗆到。
遲千澈向來不吝於在外人麵前誇讚下屬,何況他真心欣賞溫盞。
他們公司的產品和業務線麵向廣大民眾,就不像軍方那麽多限製了,沒什麽不能說的,他講起來滔滔不絕。
陶也聽完,簡直想站起來給小溫師傅鼓鼓掌:“人不可貌相。”
遲千澈失笑:“怎麽?”
陶也真情實意:“我一開始看小溫師傅那麽漂亮,以為她業務能力水平一般呢……我嘴笨,不是說漂亮姑娘業務能力都差啊,我是想講,聽說搞計算機搞得好的人都禿頭早,我看、我看,小溫師傅沒禿呢。”
說著說著他有點不好意思,手肘捅捅商行舟:“你說是不是,隊長?她長得是很好看對吧?”
溫盞沒什麽反應,低著頭吃東西,估計聽這種話聽多了,內心毫無波動。
這種場合,順水推舟說句“是”也過了。
偏偏商行舟抱著手,盯著姑娘看好久,好像真的在端詳她長相一樣。
半晌,慵懶地,冒出一句:“是好看。但她要是搞計算機搞禿了,戴假發,你也看不出來啊。”
溫盞:“?”
溫盞終於喝完湯,長舒一口氣,放下碗,冷淡:“走了。”
她一秒鍾都不想看見商行舟這個狗東西了。
他們吃飯這店在附近小有名氣,遲千澈臨走給溫盞打包了一袋犛牛肉幹和一袋堅果,然後轉身去開車。
溫盞站在原地,低著頭給塑料袋打結。
晌午的陽光照射進室內,映在溫盞白皙挺秀的鼻梁間,睫毛下壓,打出小小的陰影。
商行舟跟著起身,身體微微前傾,湊過來:“喝的不帶了?”
溫盞身形微微一僵。
很奇怪,這麽些年過去了,他身上的氣息似乎沒有變。
從青澀的少年成長成如今荷爾蒙爆棚的男人,兩個人曾經非常親密,她對他身上的氣場有種天然的慣性依賴,總能嗅到那一點點輕微的海鹽後調。
那也許是戀人之間的暗號,也有可能,是他靈魂的味道。
溫盞戰術性後撤,躲開他侵略意味十足的試探:“不要了,反正也不是我買的。”
商行舟車扯唇輕笑:“怪我呢?瞧不出來,脾氣挺大。”
溫盞一言不發,不看他。
係好袋子,轉身要走。
剛邁開腿,手腕忽然被人從後拽住。
非常熟悉,手掌溫熱,指腹內側有點兒繭。
他以前也經常這麽拉她,力道不算大,再大點兒,她就會被拎著摔進懷中。
然後他會把她放在腿上,親昵地蹭著她的鼻尖逗她:“我們小溫也太瘦了,怎麽我就這麽輕輕碰你一下,你就被我拽過來了?”
溫盞隻怔愣半秒,心頭無名火一樣,有一座小火山轟地爆發。
她立刻甩開,有點生氣,甚至反手推了他一把:“別碰我。”
這動作不輕不重,但特別突然,商行舟毫不設防,竟然被她推得後退半步。
呆愣兩秒,溫盞已經走到門口。
商行舟沒多想,連忙拿起桌上的飲料,追過去:“溫盞。”
溫盞稍稍側過臉,下一秒,不由分說,手中被塞進一杯果汁。
“要是不覺得難喝,就還是把它喝了吧。”商行舟追過來,高大的影子將她一整隻籠進去。難得斂了笑意,怕她不相信,低低地解釋,“這東西解渴,高原植物榨的汁,能稍微緩解一點高反的症狀。”
溫盞垂著眼,目光落在他修長手指上。
商行舟歎息,放開她的手,退後半步,保持普通朋友的距離。
“拿著吧,不謝我也行。”
他聲線沉啞,透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情緒,停頓一陣,才低低地,道:“甭再難受了,我心疼。”
,
一頓飯吃完,集市上人稍微多了一些。
溫盞出門時塗了防曬,戴著帽子逛街,很快選到一件黑色的衝鋒衣外套。
這衣服好像不太分男款女款,防風,溫盞試完尺碼,直接套在了自己的羽絨服外麵。
遲千澈看見了,就有點奇怪:“你穿這個碼的衣服?”
比他想象中還要小一點。
另外,“怎麽不買羽絨服啊?”
溫盞:“都太醜了。”
遲千澈:“……也行,你別凍著就行。”
“凍不著。”陶也杵在旁邊插話,“我們隊長平時休假也可喜歡這樣穿了,我蹭過一次,還怪暖和的。”
這回遲千澈愣了下。
是不是他多想?
再去看商行舟身上的黑色外套,感覺哪哪兒都不太對。
可商行舟也沒說別的,隻抱手看了眼那件外形神似的外套,悶笑一聲,就移開了目光。
搞完溫盞的事兒,一行人轉道陪商行舟去買東西。
他列了個單子,陶也一項一項在上頭劃,購置得差不多了,驅車去小鎮中心。
路上看見瓜農賣哈密瓜,還下車給溫盞買了一個,讓她玩兒玩具似的抱著。
溫盞就有點鬱悶:“我看起來是不是挺小的?”
陶也:“怎麽?”
溫盞:“你們好像都不把我當成年人。”
三個男生笑意飛揚,商行舟開車七拐八,繞到一個老小區門口。
再往裏,路不太好走。
他幹脆就把車停這兒:“等我會兒啊,我送一趟東西就下來,陶也。”
陶也恨不得在車上立正:“到!”
商行舟餘光睨他:“給遲總和小溫師傅講幾個笑話聽聽。”
陶也:“……”
陶也:“是!”
商行舟拎著袋子下車,溫盞目光不自覺地跟著追出去,陽光下,他背影格外挺拔,哪怕身上是便於出行的常服,仍舊能看出軍人筆挺的身姿,像一株棱角鋒利的植物。
門衛好像認識他,指指停在這邊的車。
看口型,像是在問:怎麽不開進去?
商行舟漫不經心地笑著指了指這邊,不知道跟門衛說了什麽,門衛也笑起來。
溫盞微微眯眼,這才看清。
他拎著兩個透明塑料袋,裏麵裝的都是小孩用的紙筆文具,似乎,還有一個新書包。
商行舟進了小區,身影很快消失在轉角。
溫盞收回目光,聽陶也一本正經地說:“你們想聽什麽樣的笑話?我很擅長逗人笑的,我還會唱歌。”
遲千澈笑了:“不必強求。你跟你們隊長,經常來西城?”
“也不是,我們一般在東邊,遇到試飛或者特殊任務,才會到這邊來。”陶也撓頭,“隊長往外跑的次數比較多吧,他擅長的外語種類多,去過好多地方,逼停過好多來曆不明的戰機——說到這個。”
他頓了下,“我不是說好多姑娘特喜歡我們隊長麽?是真的,這個我沒騙你們。”
“前幾年,我們出國做一個任務,協助撤僑,裏頭有個華人,就被我們隊長帥到了,回來後說什麽都非要加他,不給聯係方式不肯走那種。”
“隊長沒辦法,意思意思,給了她一個Q,Q。但他平時不用手機的,所以從沒回過那姑娘。”
“然後那姑娘吧,估計是連著發了好長一段時間消息,一直沒收到回複。有天忍不住了,就特惆悵地在空間裏發了個說說:還沒開始戀愛,就已經提前體會到了軍戀的痛苦與寂寞,戀人在幹什麽?不能說;什麽戰區的?不能說;出什麽任務?不能說。”
“底下有個人就回複她:哪兒這麽多秘密,姐你談的是個間諜?”
“草,是不是巨好笑!哈哈哈哈哈!”
溫盞:“……”
手指無意識地摳住背包上的掛墜。
溫盞忽然想到,戀愛時,她也沒加過商行舟的Q,Q。
當初就那麽分了手,看著體麵,其實稀裏糊塗的,兩個人都不冷靜。
而且,分手之後,溫盞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另一個問題。
比初戀無疾而終更讓人難過的,是什麽呢?
是,你刪除他的微信之後,突然發現,你與他除此之外,竟然沒有別的交集了。
你們不是青梅竹馬,不會因為父母周末經常約著一起吃飯,而導致你們不得不常常見麵;你們不是同班同學,沒有太多共同的朋友,也不會有人鬧出“你們不是還在一起麽”的誤會;你們甚至不是同院係的同學,也沒遇到任何一個發現你們在戀愛的老師。
一對戀人的關係,原來可以這麽簡單,又這麽淺薄。
這麽容易輕易地切割。
所以後來這些年,溫盞完全沒跟商行舟聯係過。
她從斯坦福畢業後在F大讀研,研究生畢業並沒有立刻回北京。
在上海工作了兩年,楊珂生病,她回來照顧媽媽,才跳槽到北京,進入現在的公司。
所以這期間,跟塗初初他們見麵的機會也不多。
偶爾見麵,要麽是紀司宴有事兒想找她幫忙,要麽是石一茗實習路過,工作日想跟她約個午飯。
總之都非常匆忙,她從別人那裏聽到的關於“商行舟”的片段,總是斷斷續續的。
眼下,這麽乍一聽到他的消息,竟然既不感到驚訝,也沒有驚喜。
更多的是不真實,輕微的幻滅。
一個好像早就消失在自己人生軌道裏的人,就這麽,突然就一言不發地,又回歸了。
溫盞歎氣:“是挺好笑的。他買那麽多紙筆文具幹什麽?”
陶也失望:“好吧,我聽出來了,你覺得不好笑,沒關係。”
他撓撓頭:“給他兒子買的。”
悶頭一個驚雷,溫盞:“?”
手指無意識地一用力,“啪”地扯斷了掛在包上的盲盒鑰匙扣。
她沒顧上看,震驚地睜圓眼:“什麽?”
遲千澈也很意外:“他有兒子了?”
看著挺年輕的啊。
陶也很肯定:“他兒子在西城。這不是剛過年嗎,隊長每年都托人過來送東西的,這次估計是恰巧路過,就自己過來看一眼。”
溫盞:“???”
兒子,什麽兒子?
才幾年不見,商行舟兒子都有了!
而且,怎麽聽陶也的意思是,他平時幾乎都不管兒子死活的,隻在偶爾路過的時候看看?
這什麽啊,這影響也太壞了吧!這是人民解放軍該幹的事嗎!
溫盞目瞪口呆,還想再問,司機側的車門被人拉開,又“嘭”一聲撞上。
車外冷氣短暫地席卷,又被隔離在外。
溫盞結結實實打個寒顫。
商行舟對剛才發生的一切一無所知,低頭扣上安全帶,倒車打算出發:“你們還有什麽事兒沒?沒有的話,回軍區了?”
他快步走過來,胸腔微微起伏,身上有種熱熱的氣息。
溫盞對這氣息熟悉極了,可現在又覺得他非常可恨。
她不高興地,幽幽地將目光落過去。
遲千澈應聲:“走吧。”
四個人原路返回,商行舟心情似乎很不錯,時不時透過後視鏡看看溫盞。
每次望過去,姑娘都一言不發,負氣似的盯著窗外,多看他一眼都嫌棄似的。
商行舟:“……”
幾年不見,這姑娘更大方,更溫和,但脾氣也更差了點。
雖然,好像……單單是對著他。
盯著看一會兒,商行舟失笑,也移開視線。
,
到軍區,商行舟本來打算直接送他們回住處。
半途收到消息,當初拆出去執行任務的另一支小隊有消息了,他立刻打算去找一下指導員。
幹脆把開車的任務交給了陶也,自己往另一個方向去。
男人頎長身形消失在道路轉角,溫盞還沉浸在對“兒子”的震驚中沒回過神,聽陶也說:“小溫師傅,遲總,今天下午要是沒事兒,來食堂一起包餃子吧。他們有活動,我們走前還能蹭一頓。”
遲千澈笑笑,應了句:“好。”
他送溫盞回去休息,到樓下,溫盞忽然想起:“我們部門,來了新的產品經理嗎?”
遲千澈想了想:“是有一個,怎麽?”
“她今天早上給我留言,問我北美的產品情況。我說我在出差,且這個區域不是我負責,回去再跟她談。”溫盞頓了下,有點不知道怎麽措辭,“她好像有點急,你要不要先跟她說一聲。”
確切說是,對方不太高興。
公司四萬員工,算法的數量一隻手數得過來,個個兒身懷絕技,神出鬼沒。
這次的產品經理是個姑娘,剛入職三天,估計也找不著別人,憋了一肚子氣正沒地方撒,“溫盞”名字看著軟,結果又是一塊鐵板。
不過,溫盞本來,很想幫她解決問題的。
可對方張口“閉環”閉口“抓手”,她看了半天沒懂到底要幹嗎。
她早就不是十七八歲軸裏軸氣的小溫了,對成年人的好奇心非常有限,壓根兒不想知道同事究竟什麽想法,幹脆轉頭來跟遲千澈直說。
遲千澈笑:“你歇會兒,我來解決。”
溫盞沒推辭,上樓洗了個臉,坐下,打開電腦。
礙於國情和一些特殊文化的原因,同一個產品,在每個區域的用戶體驗可能完全不同,需要周期性地適度調整算法和架構,這也是軟件有新舊版本的意義之一。
她需要反複地猜想,測試,然後放棄。
……等等,放棄。
溫盞忽然想到。
她給這批設備修改的公式,確實有問題。
起身,溫盞邊係圍巾,邊給遲千澈留言:
「我出門去看看我們那批設備。我不在住處,你如果有事,直接微信叫我,別在宿舍樓下等。」
等了一會兒,對方沒回複。
溫盞穿上羽絨服和外套,下樓往外走。
一旦受到啟發,腦子裏就不由自主地冒出很多猜測,溫盞打算等會兒全試一遍,走到灰色小樓門口,被哨兵攔住:“您好,請出示口令。”
溫盞翻手機,發現口令過期了。
前幾次都是跟著遲千澈進去的……
溫盞給遲總打電話,忙音響了幾聲,沒接。
他剛剛說他也要去休息下……是不是睡著了。
溫盞沒再打,從手機裏調出自己的材料,低頭給哨兵看:“你好,我是……呃,你們這兒,從外麵請來的一個,做算法的。我想去看看之前的設備,但我老板他可能是睡著了,沒接我電話……”
哨兵有點為難:“您要不等他醒。”
溫盞撓撓臉:“也行。”
她站在原地,用備忘錄把自己想到的東西都寫下來。
剛寫完,身後傳來一聲短促的鳴笛。
溫盞回過頭,下意識想給對方讓路,一看駕駛座上的人,立時頓住。
紅色車牌,黑色的越野,車身幹淨發亮,輪胎上軋著未融化的雪。
男人一身軍裝,身形挺拔,坐在駕駛座,眼瞳很黑,正似笑非笑地朝她看過來。
商行舟。
商行舟的越野。
溫盞緩慢地眨眨眼,身後哨兵敬了個禮,放行。
商行舟往前一段距離,並沒有囂張地揚長而去,停在溫盞身邊,降下車窗。
露出一雙含笑的眼:“大冷天的,在這兒杵著,等我呢?”
溫盞舔舔唇,這種時候就很能屈能伸,實話實說:“我老板不在,我自個兒進不去。”
商行舟輕笑,溫盞離得近,聽見車鎖“哢噠”一聲輕響。
他嗓音微啞:“上車。”
溫盞思索半秒,抱著包繞到副駕駛。
商行舟朝哨兵比手勢:“我的人。”
哨兵這回沒攔。
過了崗哨,離小樓還有一段距離。
商行舟其實知道她要去哪,但他餘光看著溫盞乖乖扣安全帶,還是不緊不慢地,拖著尾音慵懶問:“去哪兒,師傅?”
這語氣仿佛在問出租車司機,溫盞索性不看他,平淡地指路:“前頭左轉,一路到底。”
商行舟失笑:“進來時不敢給老板打電話,你使喚我倒是很順暢?”
溫盞看著前方,目不斜視:“那沒有,您要是不滿意,可以原地把我放下。”
嘿,就沒見過這麽翻臉不認人的。
商行舟抵著腮笑了聲,車開得很慢很慢:“既然你老板沒什麽用,那要不你下次過來,試試報我的名字。哨兵問你認不認識我,你就說——”
溫盞一本正經地接話:“是不太認識。”
商行舟:“……”
行。
商行舟確定了。
溫盞就是不高興,針對他的那種。
但是,為什麽?當年兩個人不是說好了麽,他這輩子沒見過那麽體麵的告別。
明明心平氣和地分了手,她現在也沒什麽理由生氣啊。
車繞個彎,停在白色小樓前。
四下沒有別人,溫盞一早想好了措辭,解開安全帶,客客氣氣地就要道謝:“謝謝你,商隊……”
她那個“長”字甚至來不及說出口。
門鎖又是“啪嗒”一聲輕響。
這次是上鎖的聲響。
她身形微頓,轉過去。
商行舟拔了鑰匙,沒看她,微低著頭,好像有些納罕地,輕笑了聲:“怎麽著啊,我不就說了句你老板不行,至於介意成這樣?”
溫盞張張嘴,但也懶得解釋:“謝謝你送我過來,辛苦開下門。”
“我不開,你來製裁我吧。”
重逢這兩天,要麽是直接推開他,要麽就是這樣,不冷不熱的。
商行舟身上那股痞勁兒又上來了,麵對溫盞的時候,身上的細胞都不太聽話,非常想犯渾。
車鑰匙在手指間轉了個圈,他一副你能把我怎樣的神情,撩起眼皮轉過來,慵懶地朝她勾起唇角:“那小子說,他是你男朋友。結果今天買衣服,他連你外套尺碼都不知道。”
那更別說別的了。
本來重逢那晚,他還有點生氣的。
遲千澈和溫盞相處的場景就跟投影似的在他腦子裏回旋,晚上夢裏都夢見她跟老板倆手牽手,結果今天再見,他又品出點兒別的意味。
如今這個感受得到證實,他心裏小人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了。
“溫盞,我看你這男朋友不怎麽樣啊,關鍵要用他的時候,一次都用不上。”他拖著音,不緊不慢,仿佛看透一切似的,低笑,“你挑男人的眼光越來越差了。跟我談了那麽一陣兒,標準不跟著提高一下?”
溫盞接住了他這個眼神。
這麽些年不見,他身上多出來的是被時間打磨的耐心,以及銳氣,和能夠沉靜思考問題、麵對突發情況的冷靜。
可就這麽一笑,那種囂張的痞氣,與生俱來不可一世的少年氣,在這一刻充斥車內,積壓走所有其他的空氣分子。
溫盞不高興:“他是我老板,怎麽可能告訴你他是我男朋友?他有病嗎,自己造自己的謠?”
“而且,他一點都不差。”隻微微停頓了下,她抬起眼,很認真地盯住商行舟,一字一頓,“哪怕真的不算出眾,他再差能有你差嗎?”
再差,能有,你差,嗎。
從來沒人敢拿他跟別的男人做對比。
商行舟被懟得蒙了一下。
溫盞第二次重複:“麻煩開一下車門,讓我下去。”
商行舟仍然沒有放行。
他望著她,就這麽短的距離,像是隔著萬水千山。
深邃的眼瞳深處,那點兒調笑的笑意跟瓦解似的,一點一點地剝離著脫落了。
半晌,他低聲:“是不差,我說錯了。”
微頓,他又問:“好多年不見了,溫盞,你過得好嗎?”
好不好的,又跟他有什麽關係。
溫盞心裏憋著一股氣,抬眼還想懟,對上商行舟的眼睛,忽然就說不出口了。
怎樣一雙眼,漆黑的,深邃的,望著你時,讓你感覺他眼中全世界都沒有了,隻剩下你。
少年時代,他對她告白,低頭親吻她時,也是這樣一雙眼,這樣專注的眼神。
她移開視線,悶聲:“我還行。”
車內陷入小小的沉默,她沒有攀談欲望,所以壓根兒不往下問:你呢?
商行舟無聲地歎口氣,打開鎖,車內很輕一聲“啪嗒”。
溫盞拉開車門,想走,腿邁出去一半,又收回來:“商行舟。”
商行舟看她:“嗯?”
“以後別問我好不好。”她挺較真地,咬了下唇,說,“多問問你兒子好不好。”
說完,下車,關上車門,頭也不回地上樓去了。
留商行舟一個人在原地,費解地皺眉,長久地淩亂。
他原本還在想,這姑娘,好好地,生什麽氣啊。
給她買零食了,她怎麽還不高興?
現在,他就想知道。
是哪個不要命的,在外麵造這種黃謠。
今天白天,他進小區時,保安問,怎麽不開車進去。
他還挺高興地,給人指了指:十二層樓呢,我媳婦不舒服,爬不了這麽高的樓,會缺氧。
結果,就這麽個空檔,有人趁著他不在,在他背後,說一些胡話,來擾亂視線。
——他哪裏來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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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盞在室內待了一下午。
出門時口幹舌燥,站在走廊上喝水,拿起包才發現拉鏈上空空的,外麵掛著的那個盲盒掛墜沒了。
溫盞:“……”
不是吧。
她愣了下,沿著上來的路找一圈,外頭沒有,裏麵也沒有。
溫盞有點鬱悶。
恰巧遲千澈打電話叫她下樓,她打開手機才看見留言:「不好意思啊小溫,我睡著了。」
溫盞敲字:「沒事,我現在過來。」
她不介意老板睡著,但她有點介意吊墜。
那吊墜是前幾年塗初初去上海找她,兩個人一起抽的盲盒,一對,後來做成了奶油膠鑰匙扣,一人拿著一個。
怎麽就掉了。
兩個人一起去食堂,溫盞在路上跟遲千澈解釋公式,撞見一票一票年輕小士兵。
軍區人多,指導員擔心食堂師傅包餃子速度跟不上,叫了些人過來幫忙。
有組織的男孩兒看起來總是要冷硬一些,荷爾蒙氣息衝破天際。
溫盞腦子裏過電,想到塗初初前幾天發給她的那個音頻:男人,全都是男人。
就這麽蓬勃的荷爾蒙裏,商行舟依舊是出類拔萃那一個。
立在人群中,非常挺拔,背著手。
溫盞掃一眼,定住。
她看到了。
他手裏拿著一個粉紫色的奶油膠小人,好巧不巧,就是她剛剛弄丟的盲盒。
作者有話說:
小戰士:隊長今天有點萌,他拿了個崽耶,這個男人,竟然還偷玩奶油膠: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