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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激烈

  第36章 激烈


    來得太急, 商行舟沒訂酒店。


    麗思卡爾頓滿房了,兩個人站在前台,拿出手機來找別的酒店。


    溫盞跟隻小動物似的, 眼巴巴掛在櫃台上, 目光一掃, 瞥見他被雨淋濕的外套。


    少年高高大大,慵懶地站著,衝鋒衣肩膀反光。


    她心裏歎息,跳下來, 伸手去推他的箱子:“我們先上去吧, 去我房間裏坐下, 再找住處。”


    電梯間金色光芒垂落, 商行舟邊走邊收起手機,自己拿箱子:“我來。”


    走廊上鋪著厚厚的地毯, 箱子不太好推。


    兩個人手指短暫地相觸, 他十指修長, 指腹泛涼意。


    溫盞指尖過電似的。


    手指微頓, 想到什麽, 又心疼地牽住他:“外麵好冷, 你病還沒好,晚上不要再到處跑了。”


    商行舟低笑:“心疼我?”


    他嗓子泛啞, 淋了雨,有點輕微的病態, 整個人清冷又性感。


    反手握緊溫盞,湊近到她耳邊:“那小溫同學, 不如留我下來過夜?”


    又撩她。


    溫盞看慣了商行舟的套路, 知道他嘴上這麽說, 實際並不會對她做什麽。


    她偷偷捏他虎口:“你少來。”


    “叮”一聲輕響,電梯抵達樓層。


    溫盞牽著他進屋。


    房間幹燥溫暖,巨大明淨的落地窗正對著東方明珠,風卷殘雲,雨幕瀟瀟,城市在灰暗的雲層下飛速的運轉。


    屋內,薄荷綠的行李箱正攤開放在房間正中央,護膚品小小一堆堆在矮幾,她目光掃過,一眼看到隨手扔在收納袋上方的換洗內衣——


    淺薄荷色,掛脖設計,柔軟的肩帶散落在床頭,看起來小巧且秀氣。


    溫盞聽到頭頂傳來商行舟一聲輕笑。


    腦子轟地一聲,她臉頰立刻熱氣上湧,趕緊跑過去收:“我沒想到你會上來……所以東西都沒收。”


    她飛快把衣服和閱讀器、充電線、床頭書都一股腦抱起來扔進行李箱,攥著內衣收納袋,語無倫次:“你隨便坐,水在冰箱旁邊,是常溫的。”


    商行舟頓了下,收回視線:“成。”


    他其實沒看見內衣。


    目光掃過去,視野內有東西反光,定了定神,見她床頭放著一枚禮盒裝的銀色領帶夾。


    回頭才發現,她很緊張。


    房間內空間不小,商行舟放好自己的行李箱,脫了外套開了瓶水,隻穿一件黑T,閑閑靠在桌邊。


    看她低頭拉箱子拉鏈又死活拉不上,像一隻真的不太聰明的毛球。


    他失笑:“你慌什麽。”


    實在拉不上,溫盞幹脆放棄了,闔著蓋子,把箱子拖到一邊,嘀咕:“有你不能看的東西。”


    “什麽東西,連我都不能看?”她剛抱著一大堆衣服跑來跑去,商行舟其實幾乎立馬猜到了,喉結滾動喝了口水,他吊兒郎當地聳眉,“你跟你男人,還有秘密。”


    “那……”溫盞撓臉,“size本來就是隱私啊。”


    “哦,size。”都不用商行舟多問,她自己就說漏了。他微抵了抵腮,拖長音慵懶地笑,“那不是遲早要給我看。”


    “……”


    溫盞燥得不行,訥訥轉移話題:“你外套是不是濕了?櫃子裏有烘幹機,但我不會用,你自己,摸索一下。”


    “得,這你的地盤兒,我自助。”商行舟輕笑一聲,修長手指擰上礦泉水瓶,轉身打開櫃子,處理他的衣服。


    溫盞探頭探腦,手指扒著櫃門邊邊,露出一雙黑漆漆的眼:“你帶換洗衣物了嗎?要不要去洗個澡,然後我們出去吃點東西?”


    把外套掛好,商行舟給烘幹機定時,然後關上櫃門。


    他起身,渾不在意地搖頭:“沒帶。”


    “那……”溫盞一下子詞窮,“別的外套帶了嗎?”


    “也沒。”


    “藥呢?”


    商行舟拽裏拽氣:“沒。”


    “……”


    問什麽什麽都沒有,溫盞不太信:“那你行李箱裏裝的什麽?”


    他帶著好大一個行李箱,感覺也不是很輕。


    商行舟撩起眼皮,小臂的肌肉透出冷感,不知怎麽有點痞氣:“想看?”


    溫盞:“……”


    溫盞鼓起勇氣:“是大人才能看的東西嗎?”


    商行舟挑眉:“不然?”


    啊啊啊——


    他不會是裝了一箱tt吧!

    男生在這種事情上,怎麽都這麽喪心病狂!


    箱子燙手似的,溫盞立刻放開:“不看了。”


    商行舟胸腔微震,輕笑:“你怎麽這麽不堅定,就不堅持一下?密碼四位數,0120。”


    也是她的生日啊。


    溫盞心頭猛地一跳。


    這人一大隻站在這兒,氣息籠罩著她,溫盞實在心動得不行,還是沒忍住,去打開了他的行李箱。


    大大的箱子分兩半,一半塞滿扭曲的棕色絨毛,另一半正正擺放著一捧向日葵花束,被硬塑料包裝隔離在內,鮮妍地綻放著,看起來蓬勃溫柔。


    溫盞一怔。


    “本來想明天給你的。”商行舟手臂靠在桌子邊緣,語氣依舊吊兒郎當,不急不緩,“有點草率,太趕了,大過年的好多線下店沒開門,回北京再給你補一個。”


    溫盞垂著眼,沒說話。


    微頓,商行舟又低聲補充:“這是給我們小溫準備的,獎品。”


    房間內短暫沉寂。


    溫盞鼻子忽然有點堵,跪坐在屋內厚厚的地毯上,珍惜地摸摸棕色的毛絨:“你知不知道,決賽匯聚了全國上下,打比賽最厲害的人。 ”


    “所以?”


    “我不是一定能得冠軍的……”溫盞嘀咕,輕聲解釋,“甚至不一定能拿獎。”


    商行舟唇角微勾,非常囂張:“我什麽時候說,隻給冠軍了?”


    溫盞攥住一把毛。


    他笑得慵懶輕和:“這是溫盞的獎品,溫盞得不得獎,都是溫盞的。”


    “嗯。”溫盞癟嘴,小小聲,“溫盞就是牛逼。”


    “對。”商行舟應和,“我媳婦就是牛逼。”


    他話音剛落,她忽然站起來。


    小小一隻,一聲不吭跨步越過行李箱,氣勢洶洶地撞過來,伸手拽住他T恤胸前的一小塊布料。


    這姑娘看著沒力氣,手勁兒竟然還不小。


    商行舟猝不及防被拉了一把,臉頰猛地湊近她,傾下,身子,穩住重心扶住她。


    夜幕四合,東方明珠點起了燈,星星點點地,萬家燈火,雨幕在夜色中飄散開。


    寂靜有雨的黃昏,溫盞仰起臉,拽著他的領口,吻上去。


    商行舟動作一滯。


    她沒跟人接過吻,以為隻是唇齒相碰,柔軟和清冷的觸感相抵,急急地,牙齒青澀地嗑在他的牙上,被撞得皺眉:“唔。”


    短短一個字,瞬間喚醒商行舟身體中不安的燥熱分子。


    他微停一下,黑色的眼睛深處卷起暗色風暴,抬手按住她後頸,垂首咬住柔軟的唇瓣。


    溫盞嗚咽了聲,他置若罔聞。


    單手攥住她纖細的手腕,將她抱起來,放到床尾。


    然後,反客為主,舌尖探入,深深地吻進去。


    室內沒開大燈,東方明珠和窗邊夜燈彌散的光芒籠罩在窗前,大雨衝刷,一切都像電影裏失焦的鏡頭,顯得格外曖昧。


    商行舟由上而下,將她整個人禁錮在懷中,微垂著眼,舌尖掃過唇線,吮吸著,撬開牙關。


    強烈的酥麻感舌尖傳來,溫盞腦子過電一樣,聲音中不自覺浮起水汽,小聲囁嚅:“輕、輕一點……商行舟。”


    商行舟身形一下子停住。


    呼吸忽然變得滾燙,又有些重。


    “溫盞。”昏昧交織的光線下,少年稍稍放開她,胸腔起伏,下頜線緊繃著,薄唇泛紅,又冷又欲。


    目光與她糾纏,他眼中光很暗,嗓音暗啞,“我不是說過,別勾我。”


    “嗯?”溫盞睜圓眼,唇瓣泛水光,看起來有點可憐。


    她微張著嘴呼吸,剛要開口,又被他重新吻住。


    比剛才更加用力。


    帶著極強的侵略性,攻城略池。


    少年指腹滾燙溫熱,觸碰到她毛衣下擺。


    溫盞吃力地仰頭,被劇烈的吻逼得微微後仰,想要後撤,又被他覆在後腦的手掌按住,不讓跑。


    避無可避,碰到柔軟的床墊。


    難以招架,小腿蜷縮在他腰間,就這麽被他按倒在床上。


    下一秒,感覺胸前一鬆。


    溫盞:“……!”


    他胸膛硬硬的,指尖已經鑽進毛衣下擺,碰到她的腰窩。


    遊離著飄遠的思緒一瞬回籠,溫盞一張臉驀地紅透了,連忙慌張地伸手推他胸膛:“商……商行舟!”


    “……”商行舟胸腔起伏,理智回流似的,動作停下來。


    一隻手撐在她耳側,沒拿開,深深陷入柔軟的床鋪。


    溫盞被他的荷爾蒙氣息籠罩。


    餘光外是黃昏,大雨,靜默的浦東,安靜發光的東方明珠。


    屋內四下靜寂,隻有兩個人交織在一起的呼吸聲。


    她被吻得麵頰紅透,眼睛潮濕,黑色淩亂地長發散落在白色被單,唇瓣也沾染水汽,整個人柔軟得像一團雲。


    商行舟喘息著,長久地望著她,眼中波濤洶湧的欲望退潮一般,稍稍散去。


    理智重新占據上風,他目光仍然很暗,拇指在她柔軟的唇瓣上按了按,嗓子啞得不像話:“知道,現在不行。”


    吻太久了,她有點缺氧,腦子尚且不太清醒,回應得有些艱難:“什麽……?”


    他很正經地,又在她唇上親了親,蜻蜓點水。


    然後,他喃喃著,像是在說給自己聽:“小溫會被弄壞。”


    “……”


    愣了下才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麽,熱氣瘋狂翻湧,溫盞羞恥得想啊啊叫。


    這個姿勢太曖昧,她試了試想推開他,發現推不開。


    隻能囁嚅著拜托他:“你起來……”


    商行舟微微抿唇,大掌扶住她的腰,將她一整隻地抱起來。


    然後,將她放到自己的腿上。


    把這隻小番茄精一樣的海獺圈在懷裏,商行舟臉頰湊近她的臉頰,肌膚相觸,她真的好軟,他忍不住,又咬住她的唇。


    聲音低沉泛啞:“我感冒了,你怎麽還敢主動湊上來親我。”


    “我……想謝謝你送我的毛。”雖然並能沒看出,那些棕色的毛,到底有什麽用。


    溫盞臉還紅著,但他沒再亂動,她就也乖乖的,兩腿並攏坐著。


    她把被他解開的扣子扣回去,然後不自然地小聲:“想到我們都還沒很認真地接過吻,就……但沒想到會被你按著親。”


    小女孩抬起眼,瞳仁很亮,聲音中浮動柔軟的水汽,真心實意:“商行舟,謝謝你跑這麽遠,來找我。”


    讓我覺得,真的有人非常在意我。


    “喊哥哥。”商行舟慵懶低笑,手指掐著她的下巴,研磨嘴唇,沒有再深入,“什麽毛,那是一隻玩具熊。”


    “……”


    太大了,塞在箱子裏,顯得很扭曲。


    溫盞有點恍惚。


    下一秒,櫃子裏烘幹機嗡嗡的低響忽然停了。


    自動斷電,在溫熱空氣中,發出很輕很輕的“哢噠”一聲。


    她回過神,眼睛仍舊濕漉漉:“可你真的什麽都沒帶啊?我們去給你買一點一次性換洗衣物吧,好不好?你想先吃飯,還是先去買東西?”


    小女朋友坐在他腿上,很輕,軟綿綿。


    商行舟心裏癢,不太老實,抱著她到處捏。


    聞言,慵懶地撩開她耳邊碎發,笑著吹氣:“一次性衣物?你是不是也想打聽我的size。”


    “……”


    溫盞滿腦子都是尖叫雞,紅著耳根推他:“商行舟。”


    “行,行。”小溫同學要生氣了,商行舟悶笑著捉住她的手指,輕輕親親,“聽媳婦的。”


    收拾好東西,再出門,雨勢小了些,天色已經完全黑下來。


    商行舟在附近找了個有空房的酒店,跟溫盞十指相扣,並肩下樓。


    在前台借了把大傘,他幫她係緊圍巾,手指有意無意地摩挲她的臉頰:“ 你明天比賽?”


    “嗯。”溫盞點點頭,又有些好奇,“你要過來嗎?”


    “來。”商行舟想也不想,“早上我送你過去。”


    “好呀。”溫盞暗搓搓地高興,“不過你不用等我,決賽時間很長,估計要到下午了。”


    “那你們中午怎麽吃飯,在會場裏?”


    “嗯。”


    兩個人並肩出酒店,冷氣拂麵來,“嘭”一聲輕響,商行舟撐開傘。


    聽她嘀嘀咕咕地,說:“我怕你無聊。”


    商行舟漫不經心,笑了下,嘎嘣咬碎剛剛在她口袋裏摸索到的棒棒糖:“不無聊。”


    他嗓音啞啞的,“我玩小溫。”


    熱氣慢慢的,從脖頸處騰起。


    “……你煩死了。”天天逗她,偏偏溫盞次次上鉤。


    商行舟笑意飛揚,她捧住臉。


    剛剛叫的車掐著點兒停在大堂前,侍應生撐著傘小跑過去,幫忙開車門。


    下來一個男生。


    竟然是費元嘉。


    他抱著一遝材料,像是去打印了什麽東西。


    黑夜與燈火通明的大堂的交界線,他和商行舟擦肩而過,風衣下擺被風吹起。


    頓了下,有點難以置信,又回頭看過來:“溫盞?”


    溫盞立在傘下,很有禮貌地跟他打招呼:“費元嘉。”


    幾乎是立刻,費元嘉注意到她和商行舟緊扣在一起的手。


    她個子不算太高,隻到商行舟肩膀,兩個人十指相握,非常親密的樣子。


    極其微妙的身高差,以及,說不上來的CP感。


    映著酒店金色的燈光,他甚至看清溫盞嘴唇上多了一道小小的口子,帶著一點點不易察覺的腫——


    被人親的。


    他們接吻了。


    而且吻得很激烈。


    對視不過短短一秒,費元嘉心裏的一百個可雲瞬間複活,抱頭發瘋。


    他表情一瞬間冷下來:“哼。”


    然後頭也不回,轉身走了。


    溫盞:“……”


    她無語地收回視線,拉開車門上車。


    商行舟給司機報了目的地名字,俯身過來幫她扣安全帶,低笑:“你那同學,叫費什麽的……他喜歡你?”


    “費元嘉?”溫盞想了想,很認真地說,“他不是喜歡我,他慕強。”


    “嗯。”商行舟直起身子,散漫地笑著,捏住她的臉,“我媳婦確實很強,也討人喜歡。”


    車內空間很小,他一湊近,極具侵略性的氣息也跟著靠近,空氣變得狎昵。


    溫盞沒躲,睜圓眼看著他,心跳突突突,腦子裏忽然浮現一個大膽的想法,試探著問:“你返程機票買了嗎?”


    “沒呢。”商行舟手指刮蹭她下頜,悶笑,“這是給我親破了?”


    “有嗎?”溫盞沒帶鏡子,下意識舔舔唇,沒覺得疼,“還好吧?”


    光線昏暗的車內,商行舟看她一臉茫然,柔軟的舌尖在唇瓣上這裏碰一下,那裏碰一下。


    忽然感覺心裏又有小火苗,幽幽地燃起來。


    他撇開視線,心中低罵:草。


    “我也沒買。”溫盞不知道他腦子裏現在全是壓不住的邪惡念頭,拉著他,還很期待,“你想不想多待幾天?”


    商行舟回過來一個低沉的鼻音:“嗯?”


    “我們在上海,玩幾天吧。”溫盞有些緊張,手指蜷曲,“我可以跟媽媽說晚幾天再回去……你呢,你在北京那邊還有事嗎?如果晚幾天回去,會不會被家人說?”


    他家裏連人都沒有。


    商行舟捏捏後頸,垂眼看她,囂張地輕笑:“除了你,還有誰敢說老子。”


    溫盞摸摸耳垂,自動屏蔽她的調侃:“那我們坐輪渡,然後去爬金茂。”


    夜色安靜,大雨被隔離在外。


    商行舟垂眼看她,感覺自己的感冒是不是稍好了一些,心頭那股連日的煩躁勁兒,都散了。


    許久,他輕笑。


    勾她小拇指,側著頭,輕輕親一親她的唇角:“行,都聽我們小溫的。”


    ,


    兩個人吃完晚飯,在浦東閑逛。


    溫盞陪商行舟買了必備的衣物藥品以及一件新外套,有他在,之後幾天的行程,她都沒有感到無聊。


    比賽兩天結束,頒獎定在第三天。


    來上海的第三日,浦東放晴了。


    出了太陽,上海現代化的建築群被陽光照射,顯露出金屬一樣的色澤,黃浦江水光粼粼。


    頒獎全程直播,溫盞是唯二決賽中拿獎的女生。


    會場內人頭攢動,在所有人羨慕或者探究的目光裏,她脖子裏掛著銀色獎牌,站在領獎台,黑色的長發柔軟垂落,有點毛,小小隻,看起來溫柔靈動。


    肩寬腿長的高大少年不知從哪兒冒出來,攔路在她麵前,為少女送花。


    手掌握住她的腰,將她從領獎台抱下來。


    人群中響起小小的驚呼聲。


    陽光從高高的會場穹頂落下,在原木色的地板上遊移,清冷的冬日裏,留下溫暖的痕跡。


    少女一雙眼笑成橋,接過向日葵,低頭親吻少年線條流暢的側臉。


    ——攝影師的鏡頭在這裏定格。


    後來過去很多年,有人回憶這場比賽。


    理科競賽本來就小眾,得到的關注始終有限。


    能衝上熱搜的,也永遠隻有金牌的得主,或第一名。


    但看過這場直播的人,很奇怪地,腦海中始終停留有這樣的畫麵——


    冬日陽光裏,少女黑色毛衣裙的裙擺,向日葵盛放的花盤,少年抱她下來時,囂張但溫柔的笑。


    他湊到她耳邊,不知道說了什麽,少女耳根小小地泛紅,大方地回應。


    流動的,蓬勃的,青春的,燥熱的氣息。


    我因她而永不老去。


    ,


    溫盞一領完獎,手機就爆炸了。


    商行舟去會場外便利店給她買果汁,她拎著包,跑去把一直想不起來給費元嘉的禮物拿給了他。


    大牌銀色的胸針,裝在低調的墨綠色禮物盒中,閃閃發光。


    她說:“返程我不跟你們一起啦,你跟阿姨一路平安呀。”


    費元嘉媽媽沒跟著來領獎,他表情非常不好看,眼睛被銀色的流光刺痛:“你是不是在諷刺我?諷刺我連銀牌都沒拿到?”


    溫盞:“?”


    溫盞歎氣,勸他:“可別讓我男朋友聽見,不然你要挨打的。”


    說完放下禮物盒,也沒再看他。


    她去會場外的門口等商行舟,打開微信,陸燦一個人恨不得刷出99+。


    「啊啊啊!溫盞!溫盞牛逼!」


    「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幹死費元嘉的!告訴我!現在那個loser是不是正悄悄躲在某個無人的角落裏哭泣!」


    「我等著,我等著那個狗東西來向我道歉!」


    ……


    陸燦瘋了一樣在宿舍群裏狂call,溫盞有點不好意思,但想到可以讓費元嘉去道歉了,她又覺得自己得囂張一點:

    「我剛剛還看見他了,他看起來心情很不好的樣子。」


    其實他也不差吧,隻是理所當然地,又被溫盞壓了一頭而已。


    她謙遜地表示:「我們也不要太驕傲,給他設計一下道歉的場地吧,看看學校操場上,什麽時候人比較多。」


    倒是宋思蘅很敏感地,注意到一個盲點。


    她跟陸燦連麥看直播,直播鏡頭裏有個人一閃而過。


    因為已經頒完獎了,室內場控沒再給溫盞特寫,離得有一段距離,就看不清那人的臉。


    但把她抱下來那少年,那身形,那身高,那囂張跋扈的勁兒。


    她有點難以置信:「盞盞,你跟我說實話,我承受得住。」


    溫盞:「嗯?」


    宋思蘅:「你是不是偷偷跟商行舟在一起了!」


    溫盞:……


    溫盞撓撓臉:「我們已經在一起……一個,一個多月了。」


    這回輪到宋思蘅:……


    宋思蘅世界觀崩塌:「啊!!!」


    溫盞想到這個事情確實是自己不對,發語音跟她們講:“我本來想放假前告訴你們的……”


    結果飯沒吃成,一耽擱就耽擱到了現在。


    宋思蘅語無倫次:“你,你怎麽會跟他在一起,你被他騙了還是被脅迫的,他怎麽還跟著你去上海了啊?”


    “因為……”溫盞左右看看,確認商行舟不在四周,小聲說,“我之前跟陸燦說,那個我暗戀了很多年的人,就是商行舟啊。”


    宋思蘅第二次發出尖叫:“啊!”


    現在變身土撥鼠的人變成了平時一向淡定的宋思蘅,陸燦挺興奮:“你再叫大聲點兒,越大聲我越興奮。我跟你說,宋思蘅,那口鍋你吃定了。”


    溫盞並不知道兩人吃鍋的賭約,眨眨眼:“什麽?”


    沒等那頭回複,身後傳來一道清澈的男聲:“溫盞?”


    帶著點兒試探,不太確定的語氣。


    溫盞轉過身。


    一個高個兒男生,提著比賽的會場材料,胸前銀色的獎牌還沒摘,一大隻地站在她麵前。


    有點眼熟的一張臉,比賽時應該見過,但溫盞不認識。


    她說:“你好?”


    “你好。”男生笑得有點靦腆,“我也是這次比賽的參賽者,F大的學生,可以留你一個聯係方式嗎?”


    微頓,想到什麽,又補充:“我知道你有……嗯,男朋友?我不是來搭訕的,想跟你討論一點算法方麵的問題,你看可以嗎?”


    溫盞想了想:“行。”


    她有一個單獨的分組,用來放這些人。


    如果這些人確實不是來找她探討問題的,她會把他們放進另一個垃圾箱分組。


    冬日陽光稀薄,室外空氣清冷,但沒有風。


    商行舟走出便利店時,頭頂傳來很輕的“叮咚”一聲,他視線偏移過去,隔著挺遠一段距離,一眼看見溫盞,和她身邊那個陌生男生。


    他走過去。


    男生剛好加好微信,跟溫盞揮手道別:“那以後有機會再聊,溫盞同學。”


    他沒看見商行舟,商行舟聽見了最後這四個字。


    溫盞同學。


    舌尖微抵了抵腮,他把這四個字在舌尖也滾了一遍。


    然後手指點點溫盞的肩膀,學著那男生的語氣,啞著嗓子,裝作很正經地叫她:“溫盞同學?”


    溫盞蹭地轉過來。


    看清來人,她眼中一瞬浮起星星點點的高興,在他麵前,她好像從來不掩飾情緒。


    “你買好了?”溫盞主動牽他的手,高興得像一個馬上要出發去春遊的小女孩,“我們走吧,去坐船。”


    商行舟低笑一聲,空氣中一些不太確定的、遊移懸浮的分子,在這一刻,忽然消散,塵埃落定。


    他低聲:“好。”


    兩個人坐地鐵去。


    工作日,這個時間段,地鐵上人不算多。


    商行舟煙癮上來,溫盞口袋裏裝滿棒棒糖,到半路,把糖掏出來往他口袋裏塞:“你也裝一點吧,我感覺自己在負重前行。”


    他接過來拆了一枚,嗓音沉啞含糊:“感覺裝在你口袋裏的,會比較甜。”


    溫盞不服氣:“甜的明明是我。”


    “行。”商行舟輕笑,“那下了地鐵,我要嚐嚐。”


    地鐵穿過隧道,劇烈的轟鳴聲中,溫盞偏過頭。


    商行舟慵懶地靠在她身邊,一隻手牽著她,另一隻手鬆鬆攥著手機,手指指尖被手機屏幕照亮,他漫不經心地看一眼,選中一個人的對話框,刪除。


    快到溫盞來不及看清。


    她微怔,手心忽然不受控製地出了點汗。


    她問:“你在北京,真的沒有別的事了嗎?”


    “沒有。”商行舟不假思索,轉過來看她,“怎麽?”


    溫盞定了定神,不再提別的,隻是看著他的眼睛,輕聲:“來年春天,我們一起去玉淵潭劃船吧。”


    商行舟也不知道她為什麽突然提這茬,隻說:“好。”


    地鐵飛馳,溫盞移開視線。


    手機微微震動,又有新消息彈出來。


    商行舟垂眼,眼中光芒有些冷淡,單手敲字:「我不在北京,你找別人陪你玩。」


    那頭接二連三地彈新消息出來,他沒仔細看,但大概能猜到內容。


    他這位老同學,非常喜歡拿他媽說事兒,一會兒是阿姨要讓你陪我啦,一會兒是我在北京找不到路啦。


    總之理由多得不得了,他沒什麽耐心:「我剛在電話裏說得不夠清楚是嗎?找別人,我沒空,我有時也會打女人。」


    說完,他一鍵刪除。


    ,


    溫盞和商行舟多在上海待了三四天。


    跟北京比起來,上海反而沒那麽多可以逛的地方,溫盞倒是買了不少東西。


    比賽結束後,麗思卡爾頓終於有空房。


    商行舟搬過來,住在她隔壁——雖然不住同一間,但兩個人大多數時候仍然黏在一塊兒。


    入夜,溫盞就攤在酒店裏,一個一個地給商行舟數:這是給媽媽的口紅,這是給爸爸的剃須刀,那是給室友帶的五顏六色的巧克力豆……


    商行舟輕笑:“還有給你男朋友的糖。”


    溫盞像隻小鹹魚,掛在床尾,偏頭過來看他。


    他湊過去親親,問她:“你明天想去哪?”


    她想了想:“去博物館吧,聽說有特別大的恐龍骨架。”


    “好。”商行舟順手拍拍她的腰,“去洗漱吧,早點起。”


    溫盞哼哼唧唧在床上打滾,放在小幾的手機忽然震起來。


    “男朋友。”她小聲叫他,“給我拿一下。”


    商行舟悶笑一聲,想逗她,瞥了眼,見上麵的備注竟然是“媽媽”。


    怕有什麽急事,他隨手拿給她:“你媽。”


    “那你先別說話。”溫盞坐起來,滑綠鍵,“媽媽?”


    “溫盞。”楊珂好像在回家的路上,讓司機把車內音樂調小了,扶著太陽穴,有點頭痛,“你沒跟費元嘉還有他媽媽一起吃飯嗎?”


    溫盞茫然:“吃了啊,我剛來上海那天,就是跟他們一起吃的午飯。”


    “我是說晚上。”楊珂問她,“我今天請他們吃飯,費元嘉說,他邀請你,告訴你飯局有幾個上海高校的教授,但你沒有去。”


    確實有這個事兒。


    那晚,溫盞跟商行舟在一起。


    她思索一陣,無意識地又開始摳手機殼,想解釋:“媽媽,我覺得就算我去了,也不會發生……”


    你想象中那種畫麵。


    楊珂打斷她,質問:“你為什麽不跟他們一起?”


    “……”


    溫盞手指微頓,沉默。


    室內空調暖氣靜悄悄地流動,她突然不說話了,肩膀微微向下塌。


    商行舟察覺到她情緒不對,聳眉:“溫盞?”


    他聲音不大,是楊珂聽不到的程度。


    溫盞沒回應他,手指蜷曲又放鬆,歎息似的,說:“我在陪我男朋友。”


    楊珂以為自己聽錯:“你說什麽?”


    “我男朋友生病了,我那晚在陪他,根本沒打算去見費元嘉。”她一字一頓,很固執地說,“不管飯局上有誰,我都沒打算去見,聽清了嗎,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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