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犯錯
第64章 犯錯
謝子訣這一句話說得並不順暢, 他的聲線被毒啞了一回,遠不如謝靈玄的那般清澈,像夏日裏的鵝卵石撞擊溪穀, 又涼又冽……他的聲線是又苦又澀的,加之麵對喜歡的姑娘進退兩難,更顯拖泥帶水。
溫初弦很熱, 真的很熱,煩悶的那種熱。既然不多加冰,兩人的距離就應適當遠一些, 才不會被熱死。
在如此暑氣中做那種事,很黏膩, 很不舒服。
她剛欲婉拒謝子訣,謝子訣黯然說, “弦妹妹,你是還想著他, 才一直不要我嗎?”
已經一個多月了,她這麽一直守身如玉,實在不像話,謝子訣沒法和母親交待。
長公主最大的心願就是能抱上孫兒, 他已虧欠母親太多,怎麽能叫母親再度失望?
溫初弦道, “沒有。”
謝子訣燃起一點希望,“那我們……”
溫初弦猶豫了下,不想讓旁人誤會自己為那人守貞。
她不愛謝靈玄, 她一直堅信。
和玄哥哥在一起是從前她幻想了無數次的, 事到臨頭這般推三阻四, 何苦呢。
“嗯。”
謝子訣浮上一絲喜色, 臉沾了點紅,幸好黑暗中溫初弦並看不見。
他是長房的主君,可不能因為這點小事就竊喜,太過輕浮,傳出去被人笑話。
謝子訣解開她的寢衣,她安安靜靜的,也沒抵觸。
他放下心來,繼續吻了下她圓潤的額頭,力道很輕,是不可能引起任何不適的。
兩人的距離靠得更近了些,小小的拔步床簾幕緊閉,如蒸籠一般,新鮮空氣沒剩多少。
溫初弦欲拉開簾子,讓涼風多少吹進來一些,可謝子訣卻又阻止,“不行啊,弦妹妹。”
他現在衣衫不整,非禮勿視,怎能拉簾子,萬一守夜的奴婢給偷瞥見了,傷風敗俗,過於有辱斯文。
溫初弦浮躁道,“沒人會看見的,玄哥哥你放心吧。”
謝子訣難過地說,“若弦妹妹一定要這樣,我們便就此作罷吧。”
他為儒者的風骨,至死不能丟。
溫初弦怔然眨眨眼,半晌才反應過來,自己被威脅了。
她告訴自己要遷就,可細一思忖,自己遷就得已經夠多了。
本以為隻要謝靈玄一死,她和玄哥哥就可以恢複到以前的生活,一生一世一雙人。
如今看來,他們之間錯過了太多東西,許多觀念相悖,為人處世的準則也相互膈應著。
她再也找不到當初那種,一顆心熾熱地朝向玄哥哥的感覺了。
溫初弦默然無語,謝子訣自顧自地走下榻去,披了件衣服,眺向清冷的月光。
他在怨她。
明明放不放冰,拉不拉簾幕隻是些小事,小得不能再小,兩人卻誰也不肯讓步。
本該軟語溫存的良夜,變成了分崩離析。
……
過了良久良久,許是到了後半夜,溫初弦沉沉睡了。
謝子訣獨自守在月下,心裏憋著一口氣,恨恨不已,依舊抑鬱難平。
他摟摟自己的肩膀,顧影自憐,也無處可去,隻得又躺回了拔步床中。
夢中的溫初弦雙眉緊蹙著,時不時說一句囈語,睡得並不安穩。
謝子訣傷感和愛慕齊至,欲伸手撫一撫她絕美的睡顏,她卻先抱住了他的手臂。
謝子訣怦然心動,頓時襲上一股難以抑製的渴望。
他也真是,跟她較什麽勁兒?
她願敞開簾幕,那便敞開唄。
弦妹妹隻是一個弱女子,能依靠的隻有他,他不該這樣窄心窄腸地惹她傷心。
溫初弦嘀嘀咕咕了幾句夢話,荒誕不經,勉強能聽清是夫君明天別陪我去香鋪了,你在那裏杵著太礙事……謝子訣啞然失笑,香鋪?他何時陪她去什麽香鋪了?真是怪話。
隨即意識到,她說的是從前的謝靈玄。
那人死了,她卻在睡夢中心心念念地惦記著。
謝子訣一陣酸妒,啪嗒啪嗒兩滴眼淚落下來。
弦妹妹,太羞辱人了。
他抹抹眼淚,傷心得無以複加,覺得自己真是軟弱極了。
可弦妹妹心裏就是有別人,他能有什麽辦法?他難道把弦妹妹這顆肮髒的心挖出來,再給她重新換一顆幹淨的嗎?再不然他休棄了弦妹妹另娶?
沒有一條路是走得通的。
謝子訣在溫初弦身邊睡不下去,悻悻走到庭院中。
月影散亂地萎落在地上,顯得他無比淒涼。他牢騷滿腹,自己就是個多餘的。
夜已深了,守夜的丫鬟們也已睡了,並沒察覺到謝子訣。
他怔怔蹲坐在門口,裹緊單薄的衣衫。
吹吹夜風吧。
夜風入懷能排解悵鬱,古詩都是這麽說的,他今夜姑且也試試。
總之他不要和溫初弦睡在一起,聽她囈語別的男人。
……
翌日東方既白,清晨灑掃的丫鬟竟發現公子睡在水雲居門口,歪著脖子,丫鬟大驚失措,連忙過去叫醒謝子訣。
雖是初夏之夜,這般露宿一宿,還是很涼的。
謝子訣被凍得有點呆訥,通紅的鼻翼,盲然的雙目,一副委屈又落魄的模樣。
水雲居臥房的門還關著,夫人還未起。
丫鬟慌忙把虛弱的謝子訣攙回房裏,卻在此時聽到一聲輕咳,竟是長公主正站在身後。
……臉色無比陰沉。
謝子訣捂著虛弱的胸口,一見母親,頓時石化。
原來長公主這幾日見溫初弦和謝子訣的關係似乎不對勁兒,今早特意趕來看看,不想一進水雲居的門,就見自己兒子露天而宿。
謝子訣惶惶,困意頓時散了,掙紮著上前去,弱弱爭辯道,“母親……”
長公主眼一瞪,“住口!她呢?”
目光瞥向臥房緊閉的門,頓時什麽都明白了。
“她竟背著母親,把你趕出來?”
溫初弦還在惺忪中,就被三四個粗手大腳的嬤嬤拽起來,連梳洗都沒來得及,押在了水雲居的正廳上。
長公主正一臉怒容地坐在高處。
謝子訣低頭站在母親旁邊,在長公主的威勢下,他想求情卻又不敢。
溫初弦睡意還未完全褪去,腦袋完全是懵的。
“我還納悶你們為何成婚那麽久都沒孩子,原來你就是這麽把自己的親夫君趕出去,自己在房裏睡大覺的!”
謝子訣在外麵熬了一宿,身上被露水打濕,又打噴嚏又咳嗽,萎靡不振,楚楚可憐。
長公主最疼愛這個兒子,把謝靈玄當成自己的心頭肉一般,從小到大,可是一塊皮肉都沒舍得動過。
“虧得他前些日還冒死跳入水中救你!虧得我每每問起,他還替你遮掩!”
長公主恚憤難當,如欲爆裂,
“如此無子,不事父母,又霸淩自己的夫君,你已經犯了七出之過了。我謝家廟太小,容不下你這大佛,便讓玄兒給你一紙休書,你哪來的回哪兒去吧!”
自從那夜溫初弦被歹人劫走後,長公主就一直懷疑她身子已不潔,靠著謝子訣苦苦遮掩,才將此事暫時按下去。
從溫初弦嫁到這個門起,吃避子藥、和戲子私奔、懶惰晚起……已做了太多太多不守婦道之事,早已不配為一房主母。
長公主身為婆母,為了兒子的體麵一直在隱忍,今日是可忍孰不可忍,必定要謝子訣將這無德婦人掃地出門。
謝子訣撲通一下子跪在長公主麵前,嘴巴無力張著,雙手不住比劃。他急火攻心,沒好利索的啞疾又重新犯了。
長公主憐然扶起自己的兒子,心軟道,“玄兒!如此婦人,你還要她作甚?她不肯給你生子,難道你就一輩子無子嗎?你已二十四了,旁人到這個年紀,男娃女娃都有好幾個了。母親看你這樣,實在心疼。”
謝子訣眼圈泛紅,挨屈受氣,執著地替溫初弦說情。
弦妹妹是他最愛重的人,他此生是一定要娶她的,求母親原諒。
長公主無奈,琢磨著雲渺和黛青那兩個通房既死,不如叫玄兒再納一兩個妾室,謝家的香火不能斷。
母子倆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話,溫初弦跪在遠處,像個禍水一樣被人深惡痛絕,根本沒有任何人聽她解釋。
若說她把謝子訣趕出去,實在冤枉她了。
昨夜明明是玄哥哥先慍了,她沒低聲下氣地哄而已。
她知道玄哥哥被謝靈玄關在地牢裏很慘,可這段日子,她過得同樣艱難。
有那麽一瞬間,她竟覺得謝子訣給她一紙休書也好,她回溫府去,一生不嫁就不嫁了。
這段青梅竹馬的感情已死,如枯木病樹,兩人心間的愛意都消減了,執意堅持下去,彼此都很累。
左右禦醫都說她中毒已深,恐怕沒有多少日子的活頭了。人世間這些累人的事,她不用再過多顧忌了。
摸摸心口,這幾日倒是不怎麽鑽疼了,有可能是她回光返照。
長公主罰溫初弦去站規矩,幾個嬤嬤看著她,站了將近兩個時辰。
那幾個嬤嬤都是長公主的心腹,在府中是老奴了,比芳姨娘等人的地位還高,又潑辣眼睛又尖,站得溫初弦腿筋發直,虛汗連連。
謝子訣過來,求嬤嬤容情,和溫初弦說幾句話。
他用嘶啞的聲音告訴她,不要頂撞母親。
溫初弦說,“玄哥哥,你跟母親求求情,我快站不住了。”
謝子訣深自歉咎,雙眉垂下來,“弦妹妹,我會和嬤嬤求情,給你拿些水來喝。你千萬別讓母親知道,否則她老人家會生氣的。”
站規矩是長公主下的令,謝子訣也違抗不了。
他的性命和功名皆是長公主所給,養育之恩大於天,況且今日長公主乃是為了氣不過他露宿才罰初弦的,他不能違拗長公主,以怨報德。
溫初弦空落落地抬起眼眸,心都涼了。
玄哥哥啊玄哥哥,難道你眼中隻有你母親,卻沒有我嗎?
說長公主對他有生養之恩,難道她就對他沒有救命之恩麽?
片刻謝子訣便把水取來了,喂溫初弦喝了一小口。他不敢讓她喝多,怕她喝多了要去溷軒,到時候更難受。
溫初弦耷拉著眼皮,瞥見了自己的手指。也不知她是眼花了還是怎樣,她竟看見自己的手指隱隱發紫。
謝子訣也察覺了,急而托起她的手掌。
果然,十根纖長的手指,指尖處都隱隱積澱著一些紫色。這並不是什麽吉祥的預示,十指連心,十指上出現這如中毒般的淡紫色,很可能意味著她的心髒真的出毛病了。
謝子訣慌疑,“弦妹妹……?”
溫初弦默默將手抽回來,藏在了衣袖之下。
她並不欲解釋太多,中毒了,就是中毒了。左右溫家人也不喜歡她,長公主也看她不順眼,這人世間怕是再無一人在意她,中毒又有什麽好怕的呢?
謝子訣咬著唇,下定決心,“我去和母親說,免了你站規矩!母親一定會為你請大夫的,弦妹妹你別怕!”
說罷便離去了。
溫初弦歎一聲,算了吧,連禦醫都解不了的毒,長公主又能怎麽樣。
謝子訣過了良久都沒再回來,許是和長公主交涉得並不順利。
最後讓溫初弦免於站規矩的,還是一則突如其來的消息。
大理寺的裴大人傳話過來,說撈屍人在瀾河中撈到一具白袍屍體,外貌已高度腐爛,被魚蝦啃食得不成樣子。
但剝去水草和爛泥,竟從那具屍體上找到一個銅鐵令牌,上麵刻有“長安中書府”幾字。
白衣,水屍,長安中書府。
這不禁令人聯想起了前些日子,落水的謝家公子。
可謝靈玄早已被救起,好好的正在中書府中,這具屍體又是誰呢?
此事引起了一陣恐慌,所以裴大人要請中書謝府的主君主母一道前去,辨認辨認那屍體是誰。
這消息一傳出,別人還好,溫初弦和謝子訣卻同時驚詫萬分,更怔忡不安。
不用想也知道,那平白無故出現的屍體肯定是謝靈玄的。
謝子訣如今身份尷尬,若真被裴大人懷疑是假的,可怎生是好?
當下稟明了長公主,兩人一道去河邊認屍。
浮屍被撈上來的地方,已經被官兵層層圍住了。
謝子訣內心先入為主,認定了那白袍男屍一定是謝靈玄,隻匆匆瞄了一眼,就捂住口鼻,幹嘔起來。
裴大人打趣道,“世上焉有這般奇怪的事,這男屍和謝相生得如此相似,怕不是您的雙生兄弟吧?”
謝子訣張口結舌,冷汗涔涔,“裴大人玩笑了。”
裴大人說,“當然是玩笑。”
溫初弦見了那浮屍,身上一陣燙一陣冷。
謝子訣畏懼死人,嘔吐不已,被扶著到一旁休息了。溫初弦卻怔怔跪在地上,靠得那屍體極近極近,腐物和穢物弄髒了她的衣裙,她也不在意。
肮髒之氣,催人腸。
他從前,也是個愛幹淨的人。如今得了報應,身體被魚蝦咬爛,都是他自作孽不可活。
裴大人看出溫初弦情緒有些崩潰,意味深長地問,“謝夫人覺得,這具屍體是誰的呢?”
溫初弦漠然說,“我不知道。”
裴大人低聲說,“夫人要小心些,似您這般奇貨可居的夫人,許多居心不良之人都會覬覦。若有人趁虛而入,借著公子落水之際冒替,以騙取您府上的萬貫家財,可真是很棘手了。”
溫初弦目光頓時警惕地掃向他。
裴大人幹巴巴一笑,點到為止,不再多提。
她疑雲大作,裴讓這話,帶有明顯的暗示意味。
裴讓是謝靈玄的好友,從前他和謝靈玄聚會她見過,他對謝靈玄十分莊敬,甚至可以算得上是巴結的程度。
可方才裴讓對謝子訣,言語試探,傲慢,哪有半分的敬重在。很明顯,謝子訣不是謝靈玄的事,已經被裴讓察覺了。
溫初弦不欲再看那浮屍,森森的白骨,腫脹的爛肉,都有種強烈的感覺催動在她身上,讓她的心宛如被絞剜一樣,悲傷、憂鬱,好像極為舍不得謝靈玄死。
可她自己清楚,她絕不愛謝靈玄。
真是太反常了。
沒有任何理智的證據,直覺告訴她,這具屍體不是謝靈玄的。
她甚至精神錯亂到不相信謝靈玄就這麽死了,她覺得他仿佛還窺視在她身邊,午夜,清晨,或是某個不經意的時刻,就會噩夢般地又現身,她沒有那麽容易擺脫他。
謝靈玉來了,求裴大人通融通融,他欲帶走這屍體。
裴讓疑惑,“一具腫脹惡心的浮屍而已,貴府的大公子和夫人都說不認識,二公子何必要帶走呢?”
謝靈玉有口難言,他其實覺得這具屍體就是謝靈玄的,才想把它帶回去,立個塚。
給那人的魂魄一個容身之處,他也算跟那人生死兩清了。
裴讓道,“整個謝府,也就二公子還有點良心。”
謝靈玉不理會他這意味不明的話,叫人抬了屍體走。
經過溫初弦時,謝靈玉問,“你還要他嗎?”
溫初弦語氣冷硬,“我要一個死人做什麽。”
謝靈玉道,“那你幹嘛哭?”
溫初弦下意識擦向眼圈,那些濕濕的東西,應不是淚,隻是河邊的霧氣凝結在眼瞼處。
“我沒哭。”
謝靈玉撓了撓頭,“隨你。”
眾人都走後,河邊一片空蕩蕩。
白色的浪花揚在空氣中,激起一片微塵。
裴讓佇立在河邊良久,像個詩人一樣長歎一聲。
他自言自語說,“既然彼此都放不下彼此,為何就不能出來見一麵呢?”
……
認屍之事隻是小節,後麵並未出現什麽人什麽事,威脅謝子訣的地位,亦沒有人揭穿他。
謝子訣想誰要揭穿他自然是徒勞的,因為他本來就是謝靈玄啊,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坦蕩蕩,有什麽可遮遮掩掩的。
隻是長安城中有謠言說,那日謝公子已落水溺亡,連屍體都泡腫了,現在的謝靈玄是個贗貨,蓄意易容成了謝相的樣子,鳩占鵲巢。
他雖麵目和謝相一模一樣,但夫妻恩愛是裝不出來的。
傳說溫小姐死活不肯從他,夜夜都把他趕出房門外睡。
溫小姐從前和謝相是多麽情投意諧啊,兩人形影不離,溫小姐冒死為謝相擋過箭。
如今溫小姐乍然違情逆性,夫妻漠若兩路,也暗示了現在的謝靈玄根本就不是從前那個受人愛戴的謝相。
她一定認出了謝靈玄是被人偽裝的,才不肯委身的。
更有人猜測溫小姐是被這個假謝靈玄劫持,有苦不能說,否則早就從謝府逃出去了。
長安城最成名的一對模範愛侶竟落得如此下場,著實令人唏噓。
城中不少難民都受過謝靈玄的恩惠,聞此謠言,信以為真,人人都激憤異常。
靜濟寺的住持師傅們聞此,也暗自默誦《大悲咒》。
謝相為靜濟寺捐過不少香油錢,更抄經禮佛,那樣一個積福積德的善人,實不該遭如此災厄。
隻願假冒者盡早得到懲處,還屈死的無辜者一個公道。
一石激起千層浪,謠言傳到了宮裏,進了少帝的耳朵。
少帝恍然大悟。
怪不得他覺得老師變了,原來竟有人有如此滔天惡膽,害死了老師不說,竟還代替了老師。
可惡可憎至極。
……
謝子訣自從認屍回來後,就鬱鬱不樂。
水雲居就是一座陰霾的牢籠,這裏籠罩著從前那個謝靈玄的影子,逼得人發瘋。
謝子訣叫來了幾個工匠,把夫妻石敲碎打爛,然後丟出謝府。凡是跟從前那謝靈玄沾邊的東西,都被毀了去。
禦醫又來了幾次,謝子訣的啞疾倒是一日比一日好,溫初弦手指的青紫卻日漸嚴重。
下人們都以為溫初弦得了絕症,但她卻並無絲毫不適。除了指尖青紫,她麵目紅潤飽滿一如往常,哪有身患絕症之人的憔悴。
這些反常之處,實在令人百般難以索解。
因為謝子訣露宿之事,長公主算徹底把溫初弦恨上了。隻是謝子訣萬分舍不得溫初弦,不願和離,長公主才暫時沒逼著他下休書。
不過長公主買來了一個良妾,名叫采菱,塞進了水雲居,以作生子之用。
謝子訣為難,不肯要,一切都讓溫初弦決定。
弦兒才是長房主母,妾即便將來生了孩子,也是要寄養在弦兒膝下,喚弦兒一聲母親的。若弦兒不答應,他決計不納妾,即便跪死也要母親收回成命。
不想溫初弦聽罷,卻答應了。
謝子訣喜極而涕,對著溫初弦道謝連連,同時又不禁慚愧。
他是個看重尊卑的人,妻永遠是妻,妾永遠是妾,絕不會如旁的那些混賬人家那般,做出寵妾滅妻之事來。
弦兒和他做夫妻,盡可以放心。
溫初弦有氣無力地笑笑,實不知作何滋味。
曾經,她以為她無法與旁人分享一個丈夫,如今看來,好像也無所謂了。
都是虛無罷了。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