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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聽戲 話本先生

  第37章 聽戲 話本先生

    二喜渾身一顫, 雖不忍如此,卻終究無法違拗主子的命令。


    他雖名義上是二公子房裏的小廝,身家性命卻都握在大公子手中, 大公子才是他真正的主子。


    二喜重新再打,力道比方才明顯大了許多。棍子上生有倒刺兒,劈裏啪啦地落下去, 是骨肉分離的鈍響。


    謝靈玉初時還強強著不叫,半晌就忍不住悶哼出聲,再後來腦袋一耷拉, 沒動靜了。


    謝靈玄悄立在窗畔邊,開了折扇。


    骨斷筋折的聲音很好聽, 光明正大行凶的滋味也很令人受用。隻消再打兩下,他那弟弟就要變成屍體了。


    二喜戰戰兢兢地道, “公子,二公子已經受不住了。”


    謝靈玄長睫闔了闔, 卻依舊沒有叫停的意思。


    直到長公主驚悲交加地帶人奔過來,才厲聲阻止了這一切。


    “玉兒!”


    長公主撲了上去,見自己的小兒子臀部血浸,麵色慘白, 一動不動,呼吸也沒了, 心疼得差點暈過去。


    她怒瞪謝靈玄,明明叫他行刑是護短的意思,怎麽就變成了催命?


    長公主想質問一句“你怎能對你親弟弟下手如此重”, 可溫家人俱在, 她又不能說出口。


    謝靈玄矮身在長公主身畔, 柔聲問, “兒子可惹了母親生氣?兒子是按母親的命令懲罰弟弟的。”


    長公主真是恨鐵不成鋼,她隻是一時氣話才說要打死謝靈玉,自然不是真要小兒子命的意思,怎能假戲真做?


    她脾氣上頭,就想破口斥責謝靈玄。


    那一瞬間,她湧上來個極奇怪的念頭,眼前這個人不是她懷胎十月、教養十年的玄兒。


    可是,他又怎麽可能不是玄兒呢,他不是玄兒是誰。


    溫老爺與何氏也趕了過來,見謝靈玉被打得如此慘烈,胸中鬱氣略略消了些。


    溫芷沅輕呼一聲,撲上前去,深深懊惱自己剛才見死不救。


    她淚水如灑,懇求長公主道,“婆婆,快把夫君抬回去醫治吧!不能再打了!”


    長公主吼了聲,“還不快把二公子抬走!”


    謝府儼然亂了。


    罰也罰了,罵也罵了,溫老爺自覺再在謝府待下去無味。謝靈玉已被打成了這樣,再鬧下去,怕是長公主要翻臉了。


    溫老爺叫人用一副擔架床抬了虛弱的溫伯卿,就此告別,他們兩家都需要靜靜。


    他們離去時,長公主也沒親自相送,隻叫人傳話說改日親自登門賠罪。謝靈玄代替母親,將溫老爺一行人送出府門。


    謝靈玄道,“母親忙著照顧弟弟才未相送,並無輕慢嶽父和嶽母大人的意思,還請二老寬宥。”


    他的手輕輕拂過溫伯卿所在的擔架床,留下一小瓷瓶藥丸。


    “此乃秘製的止瀉之藥,世弟用了,不日就會痊可。”


    何氏收了藥,含淚道,“多謝賢婿,整個謝府也就賢婿一位明白人。沅兒沒和你走到一塊……真是福薄。”


    謝靈玄禮貌淺笑,月白風清。


    “人生本就是處處有遺憾的。”


    溫老爺又懇求謝靈玄不要將溫伯卿屙稀之事泄露出去,否則長安城的貴族們一得知,笑話可就鬧大了,溫家沒法在長安城繼續立足。


    謝靈玄允諾道,“此事我早已想到,還請嶽父放心。”


    溫老爺顫顫,鬢發微白,仿佛一日之間衰老了十歲。


    何氏上了馬車,在馬車上鋪了軟墊,貼身照顧溫伯卿。


    溫老爺也欲上馬車,臨行前忽然想起自己那庶女兒,便問道,“賢婿,昨日用膳間見弦兒悶悶不樂,她還好吧?”


    謝靈玄道,“她很好。”


    溫老爺欸然長歎,自言自語了句,“她終究是怨恨我這父親的,今日連出門送我都不願……”


    又道,“賢婿,先告辭了。”


    謝靈玄頷首致意。


    天邊剛剛泛起魚肚白,浮雲蔽日,晨光隻有淡淡的一圈。


    他禮數周全,直到溫家老爺的馬車消失在大路上,才轉身回去。


    ……


    溫伯卿因腹瀉丟了半天命,謝靈玉這一頭卻也高燒不退,口吐白沫。


    他臀部傷得太重了,幾乎被打爛了。郎中給他的爛肉清了好幾次,才勉強結上血痂。


    長公主對著昏迷的謝靈玉,一邊落淚,一邊惱恨。


    這孩子也真是糊塗,他雖與溫伯卿不睦,卻也不能下瀉藥啊。若非他犯下如此大錯,她這母親又怎麽舍得把他打成這樣。


    對於溫芷沅來說,處境還更難熬一點。


    一邊是親兄長,一邊是夫君,她夾在中間,哪邊都不好得罪,實如居於炭火之上。


    她本恨謝靈玉害她大哥,但一見謝靈玉可憐得奄奄一息的模樣,不禁又心軟下來。


    謝靈玄過來探望謝靈玉,帶來了許多補養的藥材,還有宮廷禦藥。


    長公主本想責怪他為何要下如此狠手,轉念一想,原是自己說要把玉兒打死,玄兒才如此做的。


    玄兒著實是個讀書讀傻了的,小時候就木訥聽話,性軟又孝順,分不清真假話。


    以前也有人說過謝靈玄愚孝愚忠,長公主還不以為然,此番卻實實在在吃到苦頭了。她好生懊惱自己,為何把玄兒管得那樣死?

    謝靈玄輕輕跪於長公主膝下,為長公主遞上一張巾帕。


    “兒子惹母親傷心,是兒子的不是。”


    “兒子打弟弟之時,總想著母命不能違,手足之情也不能斷。於是便想了個愚鈍的法兒,先按您的吩咐笞打弟弟,若弟弟真被兒子打死了,兒子之後自盡在弟弟墳前謝罪便可。如此,既可全了對母親的孝順,又全了手足之情。”


    長公主啞然失笑,知自己這大兒子愚孝,不想愚孝到如此地步。


    “玄兒,”她載愁載歎,“你真是個傻孩子。你已二十有三了,已娶了妻室。有些時候,也別老那麽聽母親的話,你也該有點自己的思量了。否則你這般沒心機,在朝中是要吃虧的。”


    謝靈玄道,“是。兒子謹記母親教誨。”


    長公主上了年紀,昨夜熬了一宿沒睡覺,心力交瘁,有點支撐不住。


    謝靈玄雙指輕輕為長公主揉了兩下太陽穴,“母親不如先去休息休息吧。弟弟這裏,有我照料著。”


    長公主憐惜道,“你昨夜也跟著熬了一宿。”


    又嗔怪,“那個溫初弦,堂堂長房主母,可真會省心的。她自家哥哥上吐下瀉,她倒睡得挺踏實。”


    謝靈玄開解說,“是兒子叫她睡的。她身子弱母親知道,不能長久熬著。”


    長公主哼了聲,不再言語。她實在支撐不住了,便在丫鬟的攙扶下先回去休息。


    謝靈玉還昏迷著,靜謐的屋室內,正經主子隻剩溫芷沅和謝靈玄兩人。


    男已婚女已嫁,這般獨處實在不便。


    溫芷沅便也尋個由頭,退到別的地方小憩。


    過了半晌,謝靈玉悠悠醒過來,趴在床榻上,艱難扯開一條眼縫兒。目之所及隻有一片雪青色的衣角,帶有濃烈的艾草香。


    謝靈玄問候,“醒啦?”


    謝靈玉費力欲轉過身去,可稍一動,渾身就疼得如撕裂一般。


    “什麽味兒?”


    “艾草。”


    謝靈玄揮手,叫人把熏艾的盆子拿遠一點。


    謝靈玉啞著嗓子,荏弱地說,“你,你把艾草放在我鼻前燒,是想嗆死我……嗎?”


    謝靈玄不以為然,“若非如此,怎能讓你快點醒轉過來?你晚醒轉一分,母親便多擔心一分。”


    謝靈玉深恨,恨不得剜其心齧其骨,可他此刻隻是個連床都下不了的廢人。


    他徑直對謝靈玄,“我問你,溫伯卿的七寶擂茶,是不是你動的手腳?”


    “問我?”謝靈玄品味了半晌,涼涼說,“好弟弟。你覺得我憑什麽要回答你呢?”


    謝靈玉一語塞。


    捶了捶床,還是不屈不撓地說,“你把我的命留到現在,是不打算殺我的吧。”


    “就算要我死,我也得做個明白鬼。”


    謝靈玄道,“咱們都是謝氏一門的子弟,榮辱與共,同氣連枝。在外人看來,你做的也就是我做的,誰也跑不了。”


    謝靈玉額頭冒冷汗,“你承認了。”


    成婚以後,他雖被溫芷沅催得老是讀書,卻也在閑暇時間不停地調查謝靈玄。


    隻要有一點證據,他都不能放過。而且他一直都小心翼翼,從沒引起過謝靈玄的注意。若非前日他在靜濟寺不小心說漏了嘴,又豈會遭今日這骨肉分離之苦。


    “你霸著我大哥的位子,究竟還要占多久?”


    他也想直接揭發謝靈玄,可所有人都相信謝靈玄,他根本做不到。


    謝靈玄道,“這次隻是小懲,望弟弟引以為戒。真若生出什麽鬩牆之禍來,母親會傷心的。”


    他微微俯下,身來,深自隱晦,“……你該曉得,無論父親母親,還是蕙兒、蘭兒、騏兒,甚至後院頤養天年的老祖宗,他們都不是我的親眷,亦與我沒半點血緣關係。我沒什麽好舍不得的。”


    謝靈玉心下沮喪,眼前這人不但鳩占鵲巢,整個謝氏一族也拿捏在了此人的手中。對方握有絕對能勝的籌碼,除了屈服,他還能有什麽辦法?

    “你也是這麽製服溫初弦的?”


    提起溫初弦,謝靈玄現出柔靜的弧度,“她可比弟弟要可愛得多。”


    謝靈玉惱躁不堪。也確實,他一個大男人還如此被動,溫初弦她隻是一個深閨婦人,且又嫁給了這人,拿捏她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


    他和溫初弦都曉得真相,卻一個被棍子打殘腰身,一個被囚困於閨中鬱鬱不得誌,他們想說出真相,暗處的手卻將他們的嘴都捂住,叫他們出不了聲。


    罷了罷了。


    謝靈玉心裏對自己說。


    他好累,暫時鬥不動了。


    ·

    溫伯卿和謝靈玉兩人鬥得死去活來,這一頭的溫初弦卻喚了府中養的伶人,聽她們輕撚琵琶慢撚琵琶,飲酒玩樂,打發時光。


    管弦絲竹之聲細細從水雲居飄出,頹廢靡亂,毫無節製,給家風清正的謝府平添一絲紙醉金迷的味道。


    長公主本就因謝靈玉一事窩火,見溫初弦如此逾矩,將她叫過來譴責了一通,順便把那幾個家養的伶人趕出了謝府。


    “你大哥哥和玉兒都病著,你還有心情聽這些靡靡之音?”


    溫初弦跪在長公主麵前,木無神色地聽訓。


    溫伯卿和謝靈玉兩人之所以會兩敗俱傷,都是那人從中挑撥之故。長公主不辨忠奸,反信讒而嗔怒,黑白不分,她能有什麽辦法。


    長公主隻被那人整了一次,就如此煩亂不堪幾欲崩潰,而她天天都活在那人的陰影中,精神上所受苦楚更超百倍,若不找點樂子,她還不得瘋了。


    可無論怎樣,長公主都不許府上人再聽戲作樂了。


    挨了一頓訓,溫初弦無精打采地回到臥房,見謝靈玄正在。


    彼時他正持著一把剪刀,閑情逸致地修剪吊蘭狹長的枝葉,染得滿屋都是清幽的蘭香。


    溫初弦例行公事地叫了一句,“夫君。”


    謝靈玄瞥了她一眼,不緊不慢又剪了兩片蘭葉,才道,“被罵了?”


    溫初弦輕微點了下頭。


    謝靈玄道,“母親近來心情不佳,須得找個人排氣,你恰好撞上了。”


    溫初弦聽他這話中似有幾分幸災樂禍的意思,微有不悅,就欲走開。


    雖然他八成不是什麽孝子,但玄哥哥確實是大孝子,他現在既然用著玄哥哥的身份,表麵上就得裝作恭順孝敬的模樣。


    謝靈玄動動手指,信然將她撈過來。溫初弦腳下不穩,順勢坐在了他膝上。


    他逗她說,“其實娘子若真想聽戲,也不是不能。”


    溫初弦順著他話頭,“那夫君願意違拗婆婆,幫我把那幾個伶人找回來?”


    他否然,“那卻不行。不過,我可以帶娘子出去聽。”


    溫初弦玩味地泛出幾分喜悅,“夫君說真的?”


    謝靈玄牽動柔情,寵溺地掐了掐她的一雙小酒渦,“當然是真的。”


    他順手拿起旁邊的剪刀,從她衣領處剪下去,直將她好好的一件裙衫開了膛。冰冷尖銳的剪刀鋒刃從她溫熱的皮膚上劃過,依次經過她的心口、肚皮,令人不禁激靈靈發寒,有種被開膛的不是裙衫而是她的感覺。


    裙衫稀爛。


    溫初弦窘迫,難過地說,“夫君不是要帶我出去嗎,剪我好好的衣衫做什麽,我就那麽任人欺辱嗎?”


    謝靈玄依戀地貼了貼她額頭,“我怎舍得欺辱娘子?娘子如此柔盼動人,我喜愛還來不及。”


    他將她那散亂的裙衫剝去,隻剩下一件潔白的褻衣,笑說,“是要帶娘子出門。隻是娘子乃一女裙釵,去那地方多有不便,得換了身男子裝束來。”


    溫初弦這才明白過來,他要帶她去的多半不是什麽好地方,否則何以隻容許男子進而女子就不方便了呢?

    勾欄,秦樓楚館,紅塵之地,還能有什麽正經的了。


    說來他也真離經叛道,原來玄哥哥潔身自好,連那種地方看都不會看一眼,他卻還要刻意把她帶到那處去玩樂。


    當下衣衫盡毀,謝靈玄拿了件他的袍服給她換上,又用根質樸的素簪,將她的長發挽了。


    他站得稍遠了點打量她,慢慢品咂,見姑娘還是一副秀雅柔弱的模樣,粉臉冰肌,玉筍芊芊,又哪有半分像男人了。


    謝靈玄略有苦惱,“罷了。”


    將一件連帽的厚鬥篷遮在她身上,直接將她的腰身和容顏全擋住。


    溫初弦眼前一黑。


    隻聽鬥篷外的他摟住她的上身,將她往上提了提,她雙腳幾乎懸空,“到了外麵,咱們莫要暴露夫妻的身份,娘子便喚我一聲哥哥罷。”


    他將她滑膩似酥的小臉撈出來,迷亂的氣息傾灑而下,“……反正你本來就是我的弦妹妹,再做一回弟弟也無妨。”


    溫初弦輕呼一聲,腳下不穩。


    “那夫君還派人跟著嗎?”


    “既要背著母親帶你去聽戲,便不能帶人。就咱們二人,看完了就回來。”


    溫初弦內斂地抿抿唇,她還是第一次著男人的裝束呢,雙臂纏住謝靈玄的窄腰,嬌盼畏怯地說,“那夫君可不要離我遠了,我怕。”


    謝靈玄莞爾說,“自當寸步不離,守護娘子。”


    兩人一道出了水雲軒。有他伴著她,過謝府大大小小的門隻勢如破竹,無人敢阻攔。但若是溫初弦一人想出門,即便有丫鬟跟著,也會受到層層盤問阻撓。


    原是在高門大戶中,內宅婦眷一生都要在垂花門內過活,繡花鞋都不能沾塵土,輕易不能拋頭露麵的。


    謝靈玄沒叫馬車,和溫初弦相攜走在長安城平坦的大道上。


    此時溫初弦乃是一副小公子裝束,按理說他們不好牽手,否則容易被人當成斷袖,但謝靈玄哪裏在乎這些,一路上與溫初弦談笑自若。


    這還是他第一次私下裏帶她出去,走在喧嘩熱鬧的街衢上,和其他往來的夫妻無有不同。


    冬日裏長安城的風本是幹燥的,此刻卻更增些旖旎和繾綣的味道。或許謝靈玄本身就是一個風花雪花的人,浪蕩刻進骨子裏,和他在一起就沒法當個清白正經人,時時刻刻都得跟他一塊風花雪月。


    他們的影子重疊在一起,溫初弦恍惚,忽然有種今生她就要這般和他走下去,做一輩子夫妻的感覺……隨即連連暗呸,她為何要咒自己呢?


    走了些時候,謝靈玄帶她來到一棟甚是風雅的閣樓之前,牌匾寫的是群玉閣三字,銀鉤鐵畫。


    這裏常有戲班名家出場,還有說書先生講才子佳人的話本,許多富商貴人往往一擲千金,就為了捧自己喜歡的角兒。


    溫初弦將鬥篷往上掀了掀,果然,出入這裏的都是大貴大富的男人,卻沒有女客。


    謝靈玄重新把她的鬥篷棉帽壓下,攜她踱了進去。


    他顯然是風月場的老手,進了門之後,直奔二樓雅間,都不必和主人家打聲招呼。


    一名叫玉寶兒的姑娘殷切為他上茶點倒酒,溫初弦暗暗懷疑,他在外麵究竟有多少姘婦?


    溫初弦頗有點不自在。


    謝靈玄著實是個察言觀色的高手,見她局促,蓄意用折扇挑起她的下頜,“娘子醋了麽?她們都是常在這裏侍奉的姑娘,對誰都這樣,不止單單對我。”


    溫初弦愣了愣,恬然一笑。


    她亦開始演起戲來,低低說,“不是說以兄妹互稱麽?哥哥怎麽還喚初弦娘子啊?”


    他玩弄著她櫻桃般的絳口,謔然,“我想了一想,還是不喜歡管你叫弟弟,總覺得跟叫謝靈玉似的。別人發現就發現吧,我願帶娘子來玩樂,別人管不著。”


    他既揉她的唇,溫初弦便一口輕咬他的手指,舌尖摩挲,一邊不甘示弱地道,“那若叫別人發現夫君清白外貌下有多髒浪,強娶世家女,還帶著妻子逛勾欄,夫君的名聲可就保不住了。”


    群玉閣的燈火亮,謝靈玄凹凸有致的側顏上也染了一層甜濃的光。


    “左右我現在與娘子是同一條船上的人。我的名聲壞了,娘子也沒法再過錦衣玉食的生活了。所以娘子會乖乖的,對吧?”


    兩人無聲廝殺,話語夾槍帶棒,纏綿繾綣的外表下卻和宿仇一樣針鋒相對。


    此時樓下的角兒已扮上了,咿咿呀呀地唱起來。


    九轉回環的音色,順著樓閣流動,填滿整個閣樓,大堂中的客人紛紛叫好沸騰起來。


    南邊,還有一位新來的話本先生,正敲響驚堂木,繪聲繪色地說著書。


    他說的故事雖然也精彩,但遠難比戲曲兒更奪人心魄,相比之下冷清了許多。


    溫初弦哪裏是真心喜歡聽戲,她在謝府中整日與伶人作樂,不過是想逃避謝靈玄。此刻她與謝靈玄坐在一起,如芒在背,早就沒有聽戲的興致了。


    倒是話本先生講的故事有幾分意思,她便側目去瞧。話本先生朝樓上眺望,也看見了她。


    過了片刻,有一身體微胖的富態老者過來,胳膊摟了一如花似玉的女子,卻是謝靈玄的舊相識。


    謝靈玄寒暄道,“不想在此也能遇見商老,真是緣分匪淺。”


    商賢也沒想到謝靈玄會在此處,笑嗬嗬道,“老夫本以為謝相隻愛惜家中夫人,不肯來這種風月之地的,所以便沒有相邀您……”


    說到一半,忽瞥見謝靈玄身邊的小公子。謝靈玄與她舉止親近,神色狎昵,那小公子亦麵帶紅暈,嬌靨淺淺,仔細一看,卻哪裏是公子,分明是個女扮男裝的姑娘。


    商賢瞳孔滯了滯。


    謝靈玄漫不經心地豎手指在唇邊噓了聲,“相爺莫怪,內子實是饞了聽戲,在下才無奈出此下策的,相爺可莫要大聲張揚。”


    說著拍了拍溫初弦的臀,“娘子快給相國見個禮。”


    溫初弦渾身發麻,暗自對謝靈玄厭憎一瞪。惡心,壞透了。當著外人的麵,他竟也敢碰她。


    起身略略矮身,“見過相爺。”


    商賢看得老眼都直了。他本就是個重欲之人,本以為花奴已是人間絕色,卻不想溫初弦更比花奴美十倍——那股子淡雅的貴氣,蘭心蕙質,一看就是深閨大院裏的明珠,卻不是花奴那種風塵女子可以望及的。


    常聞謝家佳兒佳婦的名聲,今日才識得了溫家女的廬山真麵目。怪不得謝靈玄棄了溫家嫡女擇這庶女,當真是月裏嫦娥。


    一時間,商賢竟有點嫉恨謝靈玄。


    不知把這樣一位美人養在閨房,平日有多少樂子?黛青那丫頭勾引不到謝靈玄,真是有原因的。就連他懷中的花奴,驀地也變得索然無味了。


    然謝靈玄已叫溫初弦坐下,鬥篷一拉,重新將姑娘的容顏遮住。他款款叫“娘子”,一聲聲的,仿佛在告訴別人,姑娘是他的。


    商賢臉色不妙,搗毀謝氏的念頭空前劇烈,隻恨不得立時把溫家女給搶到手。


    謝靈玄膩膩地撫摸溫初弦的背,“相國要一同坐坐嗎?這場戲唱得好,還沒完。”


    商賢道,“不了。”


    老狐狸似的一雙眼仍釘在溫初弦身上,渴望再看一眼她容色。然姑娘卻被謝靈玄按在鬥篷中,怎麽也看不見了。


    商賢無聲無息又吃了個啞巴虧,攜了花奴,轉身離去。心裏的癢意,卻一發不可收拾。


    溫初弦給商賢見過禮後,謝靈玄就把她捂在寬大的鬥篷裏,連口氣都不讓她喘。仿佛她隻是他私人擁有的漂亮物件,他炫耀一下給旁人看,隨即立馬收起來。


    她怏怏不樂,知自己被當成了這些男人爾虞我詐的工具。


    商賢走遠後,謝靈玄才把她的鬥篷摘下來,讓她呼吸幾口。


    他刮著她精致的眉骨,“以後還真不能讓你常出門,實在招事。”


    謝靈玄興致盡了,也不管戲有沒有唱完,便將她帶走回府。


    溫初弦雖還不想回府,但她沒有任何辦法,隻得逆來順受地跟他走。


    她的身家性命都係在他身上,某種程度上來說,她確實隻是他的一個私人物件,拋棄寵愛,都隨他心情。


    兩人方出了群玉閣,便聽身後傳來一陣急切的腳步聲,似有人在追逐他們。溫初弦回頭一看,卻是方才那說書的話本先生。


    話本先生頭裹青巾,麵色皎然,文質彬彬,一副蘊藉儒雅的書生模樣。因為追趕他們,發絲都奔得散亂了。


    他站定,氣喘籲籲地道,“草民拜見二位貴人。”


    溫初弦不明情狀,謝靈玄打量他,淺淺地點了下頭。


    話本先生鼓足了勇氣,徑直說明來意,“二位是謝府的貴人吧?草民鬥膽,想記述您二位的愛情故事,寫成話本,傳揚出去,流芳百世。不知二位貴人可否說一說是如何相識相知到相愛的?”


    作者有話說:


    好事者出場


    謝靈玄:不接受采訪,gu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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