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天顏
顧綰難得見到王偕如此,自然起了幾分逗弄之心,可是見到王偕如此嚴肅。自然也只得老老實實的說道:「我只是隨便說說而已,你不必如此當真。」
王偕有些無奈道:「若是你以往這般說來,我自然是相信的,可是此刻如是如此,我卻總感覺心中不安。你是太過跳脫的女子,尋常人等不可駕馭。我也不求與你安穩度日,我本來也不是這樣的人,可是在你做出某些決定的時候,就不能告知為夫一聲嗎?」
這些話說的倒是讓顧綰心中一陣愧疚。
饒是王偕卻也會心中不安,更何況顧綰。
顧綰走到王偕身邊,拉著他的手,輕聲說道:「翟鵬,翟大人,夫君覺得此人如何?」
王偕一愣,而後說道:「自然是為好官,人品卓然,十分令人敬佩,只是此次俺答進犯完縣,恐怕?」
王偕眉頭一皺,似乎想起來什麼,沉吟片刻之後,長長嘆了一口氣。
「我一直以為你會向皇上求楊先生的恩典,卻沒有想到你會如此。」
顧綰嘆了口氣,拉著王偕的手,溫聲道:「夫君如此說來,就是同意了?」
王偕無奈一笑,從背後抱住顧綰,輕聲說道:「自然是同意了。」
「恐怕我們這次可能真的回不了太倉了。【零↑九△小↓說△網】」
顧綰喃喃道。
十一月初,京師乍冷。
顧綰披著一紅底兔毛披風,梳了一個端莊的宮鬢,隨皇宮裡派出的馬車,到了皇城。
這算是顧綰第一次進入大明宮城。
城牆巍峨,在這寒冷的冬季越發顯出幾分蕭瑟之感。
只是到了這宮城之後,顧綰又換乘了一輛馬車,恰好一同乘馬車的還有一位耄耋老者,穿著二品官服,顧綰自然不敢說話,只得坐上馬車。看著方向似乎是向西行駛。
此時顧綰才想起來,這位大明朝的皇帝陛下,自那次宮變之後,就再也不住皇城了。改為西苑玉熙宮。
此時他們便是往西走。
走了約莫半個時辰,顧綰就下了馬車,顧綰被帶到一處暖閣,暖閣之內檀香陣陣,深處隱約有人聲。
此時一個小道童,領著顧綰到了內室。只見到一個望之三四十歲,鳳眼長眉,面容清瘦的男子,坐在上首。
那男子見到顧綰之後,微微一笑,倒是讓顧綰心中莫名一顫。
「民女見過皇上。」顧綰跪下行禮。
嘉靖帝微微抬手,黃錦趕忙對著顧綰說道:「起來吧。【零↑九△小↓說△網】」
顧綰站起來,低著頭,也不敢看這位聲名在外的皇帝陛下,卻未曾想過頭頂突然傳來男子的笑聲。
「黃伴你這乾女兒倒是和傳聞中的不一樣,怎會如此拘謹。」
「老奴這乾女兒時常可不是這樣的,今個兒不知道怎麼轉了性子了。」
顧綰低頭低的脖子疼,此時嘉靖帝開口道:「抬起頭吧。」
顧綰抬頭,大眼一瞟,發現這屋子裡倒是站了不少人,嚴嵩,還有方才與顧綰一起乘車的老者。
「王夫人,已然一年未見了吧。」
「是,嚴閣老。」
此時嘉靖帝開口說道:「你可知朕今日召你來所為何事?」
顧綰也不像和這位聰明絕頂的皇帝陛下繞什麼彎子,直接跪在地上,開口說道:「求陛下赦免翟大人。」
嘉靖帝顯然是沒有想過顧綰會如此直接,他本來以為這人會謙虛推辭一番呢,結果人一上來就直接求恩典,倒是讓他有些忘詞。
顧綰跪在地上,這玉熙宮有地暖,自然不會冷,可是這堅硬的地板倒是硌的人腿疼。
「哪個翟大人?」
顧綰一愣,難不成還有兩個翟大人?
「宣大按察使,翟鵬翟大人。」
原來這內閣首輔翟鑾已然被嚴嵩趕到了詔獄,倒是可憐了這老大人一大把年紀了,還不能有個善終。
嘉靖摸了摸鬍子,開口說道:「此時翟鵬在?」
嚴嵩趕忙說道:「已然入獄,候審。」
嘉靖站起來,走到顧綰身邊開口問道:「朕今日把吏部尚書叫過來,就是給你夫君一個恩典,討一個六品外放的職位,甚至是五品朕也會答應,你就如此草率,只是單單保住了一個無能之輩的性命,值得嗎?」
顧綰沉默。
此時屋內一片寂靜之音,吏部尚書開口道:「皇上,翟大人六十有四,已到古稀之年,依舊奔走了九邊,功勞暫且不說,苦勞卻也是有的。」
這次因為京師告急之事,御史楊本深,兵科戴夢桂趁機動奏翟鵬逗留,致使敵震京畿。
翟鵬已然六十多歲,恐怕要不了半年,就會一命嗚呼。
林肖琮給顧綰捎了一個口信。
顧綰方才知道此時。
嘉靖摸著手中的拂塵,沉吟片刻之後,開口說道:「免其罪過,貶為庶民,你可滿意了?」
顧綰總覺得這位皇上,對待自己的態度,似乎有些奇怪。
「吾皇萬歲。」顧綰行大禮,也不抬頭。
「道君該服丹藥了。」
顧綰只聽見悉悉索索的聲音,半天之後,便聽見戶部尚書的聲音。
「王夫人,皇上走了,你起來吧。」
顧綰站起來,揉了揉膝蓋。
「多謝尚書大人。」
戶部尚書笑眯眯的看著顧綰,十分慈愛的說道:「夫人不必多禮,我看著你啊,總覺得像我家孫女,這些日子她還一直念叨著你呢。」
「那我改日一定要去拜訪一番,只是不久我就要和夫君回太倉了,恐怕沒有機會了。」
戶部尚書一愣,而後笑道:「恐怕,王夫人和狀元郎是沒有機會會太倉了。」
顧綰其實也知道,但是還是問道:「這是為何?」
「今春戶部點卯,上面有狀元郎的名字。」
「多謝大人了。」
「不必客氣,陛下之前就恢復了狀元郎的功名,我此番也只不過是順水推舟,老夫與翟大人乃是同科進士,自然不希望他老死於獄中,這次還是要多謝夫人了。」
兩人此時已然走到了宮門外。
顧綰向著這位老者行了一個大禮,而後便走上馬車離開了。
她掀開帘子,看著逐漸遠去的宮城。
微微一嘆道。
「卻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