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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取字

  盛夏七月。


  嘉靖帝准許已然被貶為庶民的狀元郎成婚。


  成婚的禮堂,便是那森嚴順天府衙,這樣的婚禮,倒是亘古未有。


  所以這一日原本十分冷清的順天府倒是聚集了不少圍觀群眾,據說這位新郎官乃是前些時日風頭正勁的狀元郎,而且被譽為大明的人樣子,俊逸無雙,只是此時已然淪為一個階下囚。


  卻也不知道是哪個痴情的女子,竟然願意嫁給這樣一個人。


  被譽為痴情女子的顧綰坐在花轎之中,不悲不喜。


  她本以為她不會再有婚禮了,卻沒有想到,黃錦竟然會向嘉靖帝求了一個這樣的恩典。


  外面人聲鼎沸,似乎是到了地方,轎子落了地,顧綰被人扶了出去。


  她蓋著紅蓋頭,看不清眼前的路,就在此時一雙冰涼的手握住了顧綰的手,顧綰突然感覺到一陣熟悉。她用力的握緊了那隻手,然後堅定地走進大堂。


  站在門外顧知不禁一陣熱淚盈眶,他想象過無數次,自己女兒成親時的模樣,可是卻未曾想過竟然會以這種形式。


  從太倉趕來的王琦公,彷彿一夕之間老了許多。


  兩人拜過堂之後,原本一身喜袍的王偕就被人脫下了喜袍,戴上了一身沉重的枷鎖。


  王偕對著顧綰說道:「夫人,我要走了。」


  這是她們成親之後說的第一句話。


  顧綰自己掀開蓋頭,露出精心裝扮面容,圍觀的人一陣抽氣聲,卻未曾想過這位新娘子如此貌美。


  若是這位新郎官沒有遭遇如此變故,卻也是一對璧人。


  顧綰拿掉鳳冠,脫掉一身喜袍,露出裡面的布衣,並且拿過寒玉遞過來的包袱,輕聲說道:「我跟你一起走。」


  站在一旁的官差有些為難的說道:「夫人,這不和規矩。」


  顧綰從懷中拿出來黃錦給的令牌。


  「夫唱婦隨,我不會給這位大哥添麻煩的。」


  這枚令牌乃是黃錦送給顧綰的,顧綰還記得當時黃錦的表情,他像是看一個孩子一樣的看著顧綰。


  「萬事小心。」


  那一刻顧綰心中無比感動。


  官差看了一眼身旁的上官,上官嘆了口氣開口說道:「算了算了,既然陛下都允許她們成婚,我們就也不管了。」


  聽到這句話之後,顧綰笑著看著王偕。


  此時王偕的雙手已然被鎖住,他想要說什麼,可是卻發現自己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顧綰為他做了這麼多,可是他卻總是給她帶來無畏的災難。


  千言萬語到最後,只是化作一句。


  「夫人。」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時,顧綰伸出手為王偕擦乾了眼淚。輕聲說道:「我都知道,你不必說了。」


  顧綰轉過身子,看向顧知與顧維鈞,輕輕一笑,朝著顧知深深一躬。


  「哥哥,爹爹就拜託你照顧了。」


  還未等顧維鈞說話,顧綰已經抬步離開了。


  顧綰朝著王琦公點了點頭,便朝著那熙熙攘攘人群走去。


  此去延綬,千里之遠,卻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夠再見。


  自此一日,京師之中流傳著有情有義顧娘子的名聲,這位顧娘子不禁長得貌美如仙,還十分忠貞,那位落了地的狀元郎卻也不知道修了多少年的福分,才有如此女子鍾情。


  不過這都是后話了,天黑之前,四人總算是走出了京郊。


  到了一處驛站,顧綰很久沒有走走這麼長時間的路了,所以腳上磨了泡。


  那兩位負責押運王偕的差役,一個高高瘦瘦,長得賊眉鼠眼,看起來十分精明,另一個長得憨憨厚厚,看起來倒是十分的老實。


  高瘦的那位叫李泉,矮胖的那位叫張安。


  張安看到顧綰一臉疲憊之色,便說道:「夫人還是快去休息吧。」


  王偕身子更不好,這一路又帶著沉重的枷鎖,自然是累的已然沒有說話的意思,但是他還是對著顧綰說道:「你還是去休息吧。」


  「已然為夫人準備好了上房。」


  「那我夫君住哪裡?」


  李泉說道:「自然是流放犯住的地方。」


  「我已然與他成親,自然是睡一間房,為何不能和我一起睡上房。」


  李泉冷笑道:「夫人以為這是來遊玩的嗎?我們這可是押運案犯。」


  此時驛站中人並不多,所以都被顧綰這一波人的吵鬧聲給吸引了,顧綰放下自己的包裹,從裡面拿出來一把精美無比的倭刀,然後緩緩拔出來,對著李泉說道:「官差大哥見過這種刀嗎?」


  李泉看著那明晃晃的倭刀,咽了口口水。


  「沒見過。」


  「這是一位將軍送給我的,價值千金,若是這把價值千金的刀上面沾染了下等人的鮮血,卻也是可惜。」


  李泉聽到顧綰這麼說,頓時有些氣弱,他趕忙開口說道:「你這是要幹什麼?我可是官差,你這樣做可是要坐牢的。」


  「你覺得我會怕坐牢嗎?我兄長乃是翰林院編撰,父親乃是舉人,乾爹是司禮監掌印太監,閨中好友更是嚴閣老的孫女,我可以把夫君從北鎮撫司救出來,自然也可以十分輕易的將你這個不知死活的官差給弄進去,你信是不信?」


  李泉聽到顧綰這麼說,頓時失去了底氣。


  「還不快把枷鎖給打開。」


  張安趕忙把枷鎖給打開,王偕戴了一整日的枷鎖,脖子和雙手都磨出了血痕。


  顧綰不禁一陣心疼,趕忙帶著王偕到了房間,拿出來藥物,為王偕抹了抹葯。


  王偕握住顧綰的手,開口說道:「我總是讓你操心,從未盡到一個夫君的責任,我甚至從來都沒有保護過你,阿綰,我。」


  顧綰捂住王偕的嘴,笑著說道:「之前不是說過了嗎,不要叫我阿綰,阿綰並不是我的名字。」


  「那我該叫你什麼?夫人總覺得太過生疏,顧綰更是如此。」


  顧綰一愣,思索片刻說道:「你們男子都有字,那我也現取一個字如何?」


  王偕一雙清澈眼眸中全是顧綰的身影。


  「如是如何?」


  「如是?是何典故?」


  王偕環住顧綰,輕聲說道:「世間最美好的女子,便如是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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