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顧府蘭君
「阿綰,下來吧。」
顧知溫和的聲音將顧綰從過往的回憶中拉出。顧綰早已餓的前胸貼後背了,所以麻利的從小榻上起來,一溜煙兒的跑到了樓下。
卻只看到破舊的木桌上擺著一盤寡淡的黃花菜,以及清可見影的米粥。
「咕嚕~」
顧綰的肚子發出了很和合事宜的響聲。
顧知笑了笑說道:「快吃吧。」
味道慘不忍睹…
因為老頭子的廚藝太差了,所以顧綰很早就學會了做飯,也就有一個毛病,嘴叼。
「這個月份的黃花菜最是好吃,為父這次的菜炒的倒還行,清香而不寡淡。」
…………
這黃花菜抄的幾乎任何油水,甚至連鹽都很少放,顧綰倒是十分奇怪了,可是這位顧知吃的太為愉悅,顧綰都要產生幻覺了。
「若是再配上一碗茴香豆,配上二兩黃嬌酒,那便是勝過神仙了。」
顧綰頓時有些無奈。
兩人吃的水飽,顧綰便跟著顧知出去了。本來說是讓顧綰在家中休息的。可是這太倉內將郎中召到家中看病,所需銀兩也不少,所以顧知決定帶著顧綰去看病,順便修書一封。
然後此行最為重要的一步便是到顧府一趟。
按照這位秀才老爺的話來說,在這春光融融之時,行走於太倉內。
惠風和暢,風景秀美,卻也是一樁美事。
然而,顧綰只覺得身心俱疲。
顧綰本來就沒吃飽,如今走了將近半個時辰,暮春時節,天氣已然開始炎熱起來了,而顧綰穿的還是之前早春的衣服,自然是一身大汗。
顧知自然也沒有好到那裡去,依舊是穿著他那身破舊的長袍,雖然相貌不凡,可是大老遠就能感覺到他身上的那股子窮酸之氣。
所以這縣衙後門的兩個皂班懶洋洋地接過顧知手中的信。
顧知倒是非常有禮數地道了聲謝。
顧綰看到這兩人的態度,頓時一陣奇怪,古時不是有一句話叫做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嗎?雖然顧知此時看著十分的寒酸,可以到底還是個秀才。
但是這顧綰不知道的是,在這蘇州府太倉之地,文風鼎盛,秀才不勝枚舉。而且顧知還是數十年不中第的秀才,自然不會有多高的社會地位的。
顧綰擦了擦汗,感覺到有些口渴,只是這太倉中,就算是喝口水也是要收錢的,然而此時顧綰估計這顧知身上不會超過三文錢。
她看著路邊香噴噴的雲吞面。
「咕嚕~」
「待到我們到本家去借些接濟,然後就買些肉回去,這些日子以來,確實是苦了你們了。」
顧綰看著顧知疲憊的身影,真心覺得這個男人確實也不容易。
家中有個藥罐子,自己有是個只會讀書的,日子過到這種地步,確實也只能說是時運不濟了。
兩人又走了半個時辰,才到了一處十分門第顯赫之所。
朱門碧瓦,描金牌匾。
上面寫著顧府二字,這字氣勢磅礴,倒是讓人見之難忘。
顧知看到顧綰的神色,便開口說道:「這乃是明初三傑,宋濂的真跡。」
顧綰倒是對這個宋濂有些印象,送東陽馬生傳的作者。
「為父之前倒是還教過你這篇文章,你可還記得。
顧綰頓時有些無奈。
顧知看到顧綰這幅斯斯艾艾的模樣,微微的嘆了口氣開口說道:「我們先去拜訪主人家吧。」
顧知輕輕在大門上敲了兩下。
「何人清晨扣門?」
只見到一個身著青色家丁服飾的男子從門內出來,臉上帶著幾許萎靡之色。
顯然是昨夜未曾睡好。
雖然這男子看起來只是個看門的,但是似乎是讀過書的。
「學生顧知。」
此時這名家丁臉上露出了一絲絲不屑,雖然十分隱晦,可是顧綰依舊可以看出來。
「原來是本縣的茂才,子試老爺啊。」
子試是顧知的字,被一個門房如此輕蔑的叫著,確實是有辱斯文。
「正是學生,今日前來拜訪同年重言先生。」
顧家三老爺顧重言曾經與顧知一同讀過縣學,所以算是同窗,只是和顧知有所不同。
顧重言天資聰穎,與科舉之道一路順風。直至成為了兩榜進士。
用顧綰話來說,她老爹顧知就是學渣,而那位顧重言則是學霸。
「實在對不住了,三老爺今日外出了,要不您改日再來?」
「李管家在嗎?」
家丁笑了笑說道:「自然是在的,兩位請。」
顧知與顧綰走了進去,顧知敏感的聽到了。
「又來打秋風了,還秀才老爺呢。」
顧綰眉頭一皺,這門房看似有禮,其實骨子裡卻是傲慢非常。
兩人走過了一道悠長的抄手游廊,來到一處十分典雅水榭小樓。
一個管家模樣的男子從小樓中走了下來。看到顧知之後,眉頭緊鎖,有些不耐煩的走了過來。
上下掃視了顧知一眼,而後開口說道:「阿彩,帶著兩位到帳房支些銀錢吧。」
此時,從一旁出來一個面容精瘦的小廝。
「子試老爺,請吧。」
看管家這模樣,顯然是遇到過不少打秋風的。
顧綰也跟著有些不好意思。畢竟打秋風什麼的確實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
小廝帶著兩人七拐八拐到了帳房,然後取了一包碎銀,交給了顧知。
顧知兩人便離去了。
再一次經過那處抄手游廊的時候。一群身著錦衣的俊秀少年們款款而過。
一陣香風罷了。
顧綰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
末尾抱著蘭花的男子,轉過頭來,看到不停揉鼻子的顧綰。
皺了皺眉。
那是一張無法形容的面龐,清雋如仙,唯有人世謫仙可以形容。
「蘭君?快些,莫要讓先生等急了。」
謫仙轉身,快步走開了。顧綰又打了個噴嚏。
「可是染了風寒,待出了顧府,為父便帶你去診病。」
此時顧綰還沉浸於男子過於清雋的容貌
顧綰特別想說自己沒病,可是看著顧知如此殷切的眼神,卻又什麼都說不出來。
到了醫館,郎中為顧綰診了診脈,而後沉吟道:「令媛並無大礙,只是身子骨太單薄了些。」
顧綰看著自己不足一握的手腕。
下意識的覺得餓。
「可是她似乎不記得以前的事情了,甚至連父兄都不認識了。」
老郎中摸了摸鬍子,開口說道:「大概是傷到了腦子,調養一段時間,也許就恢復了。」
其實顧知還想要說自家女兒突然變得力大無窮,勇如漢子。
可是想了想卻也不算什麼壞事。
顧知抓了幾副顧維鈞的葯,便帶著顧綰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