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戲
「蒲秀女,你又是一人在這?」
蒲鈺聽到這聲音,停下手中動作轉過頭來,見到做太監打扮的文行帝,露出一個笑來,語氣中有一股面對熟悉之人的親近,「文大人,今日又來替楊公公辦事么?」
小花園的僻靜一角栽種著高大的芭蕉,因為周圍沒什麼花,不太受秀女們喜愛,於是就成了蒲鈺的常來之處。一來她喜靜,二來,也為了時不時就來看一看的文行帝製造一個可以和她說話的地方。
這兩個多月以來,文行帝似是喜歡上了這種偷偷摸摸以太監身份來見她,時不時說幾句話的行為,既然皇帝覺得有趣,蒲鈺自然就要配合他。文行帝的花心薄情人盡皆知,他喜歡一個美人絕不會喜歡多久。這無非就是因為太容易到手,而所有的女人都對他百依百順又敬又怕,看得多了就不耐煩。
蒲鈺想要儘可能久的抓住這位皇帝的心,當然少不得好好算計算計,給他看一個不太一樣的『蒲秀女』。文行帝願意花時間來『玩』,對她來說再好不過,因為但凡花了心思才得到的,就不會那麼容易被捨棄。
兩個多月,隔兩日文行帝就會變成『文公公』來見她一面,蒲鈺算著自己的態度,從最開始的本分守禮,漸漸的也放開了,說的話也多了些,這樣一步步的製造自己自然而然的改變。顯然,文行帝對於她的改變是滿意的,從他這些日子來的越來越勤快,就能看得出來。
蒲鈺從來不知道,原來自己在『演戲』這一途上這麼有天賦。
經常變裝來挖自己牆角的文行帝最近玩的很高興,他從成為皇帝之後,任意妄為,想做什麼想要什麼大多順著心意,不管是最珍惜的寶物,還是最漂亮的女人,他從來不缺,可他從未在一個女人身上花過太多心思,都是那些女人們為了得到他的喜愛在他這裡花心思。
可是自從那次偶然間驚鴻一面,見了蒲鈺,自此就念念不忘。原本他也沒準備花太多心思,可是那時候恰好太無聊,決定找點新鮮事玩玩,玩著玩著就覺出趣味來了。緣際會之下這種扮成太監來見人的事就慢慢變成了習慣,見了人一次,他就越覺得不滿足,因為蒲鈺總是若即若離忽遠忽近,叫他抓不住又老是念著。
文行帝好幾次心痒痒的想著乾脆把人直接帶回去辦了,可心裡又覺得那種看著一個女人慢慢改變態度的感覺不錯,再加上楊公公在一邊念叨著夏日宴過後才可納妃,文行帝勉強忍了兩個多月。這對文行帝來說可是絕無僅有的,能讓他忍耐的人和事可沒多少。
蒲鈺恰好抓住了這一系列機緣巧合的機會,又有這麼一副得天獨厚的絕世容貌和沉穩心性,才能把文行帝吊了兩個多月。
只是,看他的樣子也忍不了多久了,蒲鈺算算日子,距離夏日宴還有小半月,也不知皇帝忍不忍得住。若是忍得住便順其自然,若是忍不住……就得請竇瑜師竇姑娘幫她一個忙了。
「嗯,我來替楊公公傳一個口令。你今日在這做什麼?」文行帝負著手走到蒲鈺面前,與她相隔不過兩步,靠的極近,十分親昵的姿態。
蒲鈺不自在的轉了轉頭,但並沒有遠離他,耳下還偷偷露出些微紅。
相處兩個多月,此刻的蒲鈺對這位『文公公』的態度是介於友人和曖昧之間。畢竟『蒲秀女』是一個養在深閨中的少女,沒什麼心眼,在這宮中無依無靠,文行帝這流氓又有意無意的親近撩撥,他長得也算俊朗高大,不像一般太監,還讓人配合演過兩回英雄救美,給蒲鈺解圍,如此一來,縱使知曉他太監身份,『蒲秀女』少不得也要對他生出些朦朧情絲來。
後宮中太監和宮女的宮廷生活寂寞,有不少偷偷在一起,做尋常夫妻相處的就稱之為菜戶或者對食,前朝不僅宮女會找太監當對食,就是一些低位的嬪妃,久見不到皇帝,也會偷偷與身邊的太監私通。
就連蒲鈺上輩子,也曾遇上過這麼一個太監,是直殿監的一個典簿掌事,偷偷託人來與她說合,但是被蒲鈺拒絕了。
現在文行帝這種行徑,若他真是個普通的公公,他們兩人走得近,一旦被發現,就是兩個人都要打死的。
「文大人去忙吧,我今日有事呢,不能跟大人多說。」蒲鈺說,把那點糾結心思在臉上表露的一乾二淨。
文行帝流連花叢那麼久,怎麼會看不出來面前的女人對自己很有好感,但鑒於他的太監身份,她肯定是不敢就這麼和他在一起的。見到她臉上的苦惱之色,文行帝十分享受,對於她趕人的話充耳不聞,繼續靠近低頭問道:「有什麼事不能解決,不如說與我聽聽?說不定我能幫你。」
蒲鈺咬了咬唇,飛快的抬頭看了他一眼,臉頰飛紅,「我……沒有什麼麻煩,是姑姑說我們要學一支舞,夏日宴與皇上獻舞,還想讓我領舞,可是我怎麼都學不好,就、就偷偷在此處練一下。」
見她咬住豐潤的櫻唇,文行帝呼吸一窒,眼睛直直的盯著她的唇,被她疑惑的看了一眼才道:「哦?跳舞?咳,當今皇上喜歡歌舞,排一出舞蹈倒是不錯。依我看來,蒲秀女身姿輕盈纖細,跳起舞來必定如同飄雪迴風一般,要說跳得不好我卻是不信的,不如,你現在跳一段與我看看?」
「這……」蒲鈺遲疑一瞬,最後還是點了點頭,「那,我跳一段,跳得不好,文大人也別笑話我。」
文行帝哈哈一笑,「絕不笑話你。」
蒲鈺便在芭蕉下那片空地上站定,垂首抬眸看了一眼文行帝,長袖下滑,露出一截皓腕。雖無笙簫鼓樂,但是美人轉身回首,擺袖揚裙,黑髮如幡如瀑,劃出漂亮的弧度,動作間那柔軟動人的腰肢和曲線一覽無餘,更兼那初露風情的羞澀眼神,把文行帝勾的七葷八素,哪裡還注意得到她跳的好不好。
衣裙順著旋轉的動作飛揚成一朵盛開的花,環佩叮鈴,煞是好看,就在文行帝忍不住想上前的時候,蒲鈺腳下一歪,哎呀一聲摔倒在地。
她以袖遮面,彷彿極不好意思,語帶懊惱,「就是這處的旋轉,我總也轉不好,一不小心就要摔倒了。」
她坐在地上不起來,捂著眼睛不看人,又有點天真小女孩的樣子,文行帝心中覺得她可愛至極,把人拉了起來,眼神灼熱,「這樣已經很好了,美人就是摔倒了也是美的。」
蒲鈺還捂著臉,悶悶道:「當真?」
文行帝笑,「當真。」
兩人又說笑一陣,蒲鈺照舊以時間不早了為由,匆匆離開了此處。
一離開文行帝的視線,蒲鈺就在心中嘆了一口氣,捻了捻袖口想,文行帝大概等不及夏日宴后。既然這樣,就只好勞煩一下看她不順眼的竇瑜師了。
蒲鈺微微一笑。
三日後,她再次和文行帝在那處芭蕉下相會後,撞上了竇瑜師。
竇瑜師帶著一臉抓住她把柄的勝利者姿態看著她,「我當你多了不起,卻原來是個甘願和那低等的閹人攪合在一起的,你猜,如果我把這事告訴尤姑姑,你和你那個閹人姦夫,會不會被打死拖出去?」
蒲鈺彷彿被嚇到了,臉色煞白,「你胡說,我們根本什麼都沒有。」
「沒有?」竇瑜師抱著胸,「我親眼所見,你們都快抱在一起去了,這還什麼都沒有?蒲鈺,我說過,光有一張臉是沒有用的,真可惜,你連皇上的面都見不到,就要成為失敗者了。」
「這件事我會如、實的告訴尤姑姑,你死定了。」竇瑜師說完,嘴邊掛著得意的笑,轉身就走。
看著竇瑜師離開,蒲鈺也往自己的房間走去,腳步不疾不徐,絲毫不見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