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門的是個二十多歲的男人,穿著背心短褲,身後是媳婦,生得倒還俊俏,皮膚有些發黑,不過確實健康的黑色,肚子有些發福,看樣子是身懷有孕。
把沈浪和馮蕊讓進裏屋,廚房裏還在燉魚,倒是挺香的,飯桌上放著幾瓶空啤酒瓶子,一碟子花生米。
“家裏髒,老板對付著坐哈。”男人說著,讓他老婆去烹飪做飯,再去小賣店買啤酒。
相互介紹了一番,方才知道,這家釘子戶的主人王寡婦患有乳腺癌住在江陵第一醫院,兒子在外打工回不來,家裏全憑這個叫薛二子的姑爺照顧。
不過看她老婆王曉梅的神色,兩人也猜個差不多。這個薛二子典型的窩裏橫沒出息的男人,王曉梅每天來往醫院照顧母親,還要回家給她做飯,而男人確實油瓶倒了都不扶的角兒。
薛二子不是漁民,更不住在海堂灣,雖然能耐沒有,但管媳婦有一套,王曉梅不敢和老公反駁。剛好母親住院的時候,趕上海堂灣拆遷,薛二子便看中了這個好處,才搬到嶽母家來住,企圖弄一套海堂灣的房子,手頭還有錢花了。
可是王寡婦任是誰勸,都拒絕拆遷,薛二子更加生氣了,把脾氣都發泄在妻子王曉梅身上,剛才那一番罵就是這個來由。王曉梅所謂賢惠過日子,未免也太被老公脅持,少不了背後疏通母親同意拆遷,夾在老公和母親中間,兩邊為難。
馮蕊給薛二子介紹說,“這位老板可不是拆遷辦的負責人。”
“不是拆遷辦的啊……”薛二子臉色立即拉了下來。
馮蕊鄙夷的哼了一聲說:“當然不是區區拆遷辦的人,他是海堂灣的大老板,也是海堂灣項目的發起人。”
“呃,來大領導了。”幾秒鍾內,薛二子就是天上地下的待遇,“哎呀,我們家這點小事,居然勞煩沈老板親自來,這事鬧的多不合適。”
這時,王曉梅從廚房裏把一樣樣的飯菜端上來,馮蕊也幫忙打下手。
王曉梅被薛二子管得有些懼生,拿眼鏡偷瞟了眼沈浪,暗想這就是開發商老板嗎,還挺年輕的,又看看一身職業裝名牌的馮蕊,更覺得自殘幸虧,羞澀的站在一旁伺候飯。
不隻是王曉梅,薛二子看馮蕊也是直了眼,心說到底是老板的女人,這長相這身材,跟電影明星似的,不禁多看了幾眼,隨後再轉頭看她老婆,有一種天壤之別的落差感,心裏有些不爽。
“站著幹嘛,開酒啊!”
馮蕊笑道:“嫂子也忙了一天,坐下來一起吃吧。”
不由分說,馮蕊把王曉梅也按在飯桌上,打心眼裏覺得王曉梅算是瞎了眼,天下男人死絕了嗎,非要找找薛二子這種男人。
沈浪也沒有說明來意,何況這次來本就是到處看看,隻是粗略聊了些漁村的瑣事。
“大姐,你母親住在哪個醫院?”沈浪問。
“第一醫院。”
“喔,手術做了嗎?”
“還沒呢,主治醫生說先觀察兩天。”
沈浪思考了片刻說:“第一醫院那邊我剛好有朋友在,回頭我幫你催一下。”
“這怎麽好意思呢沈老板,我們自己家還應付的過來。”
沈浪嗬嗬的笑了,知道王曉梅的顧慮,換位思考一下開發商無事獻殷勤,釘子戶能不多慮才怪。
“舉手之勞,信不信由你。幫你媽聯係醫院,跟拆遷沒任何關係。”
薛二子忙說:“沈老板別生氣哈,女人就是小心眼不會說話。”
吃著飯,薛二子提心跳膽,心裏尋思道,沈浪怎麽還不提拆遷的事,不會是泡湯了吧。這漁村鳥不拉屎的地方,這輩子能趕上拆遷補助,那可真是祖墳冒白煙的事。
海堂灣是江陵最大的富人區,要是能分得一套海堂灣的房子,以後說出去也有麵子。哪怕是隨後把房子賣了,房價漲的這麽厲害,都是穩賺不賠的買賣,就是老不死的嶽母一直掐著嘴不鬆,萬一開發商真的一生氣,一分錢不給,豈不是後悔死了。
飯吃到一半,薛二子終於憋不住了,笑問:“沈老板,我嶽母也是老糊塗,守著這一畝三分地不知道咋美了。不過您放一百個心,回頭我肯定勸勸她。”
“不急不急。”沈浪笑道。
薛二子心裏更沒譜了:“我嶽母那人吧不拆遷也是有原因的,您看我們一家老小,都靠著海產品養殖過生活。雖然你們集團給了補貼,可是還是少了點啊。”
“少了?”
“是少了,要是再多一點的話,我嶽母那邊的工作就好溝通了。”四十萬加兩套住房,對薛二子來說哪裏是少了,如同天價一般。錯過了這次機會,下一次海堂灣建設,還不知道猴年馬月呢。
馮蕊笑盈盈的說:“少不少你心裏清楚,政策拆遷補貼的款項隻夠一個添頭,大部分都是我們集團出資補助。況且福利待遇也不錯,平均年齡超過四十歲,就上養老保險和基金,日後海堂灣的養老院蓋起來,更是惠民。”
“話是這麽講?”薛二子偷瞟了眼馮蕊的胸前,咽了口唾沫。
沈浪無奈的笑了,從桌子底下拿起四瓶啤酒全部打開,一股腦放在薛二子麵前。
薛二子還有些受寵若驚的看著沈浪。
“我剛說完,今兒不談拆遷的事,誰說了就得罰酒,你是四個一起幹呢,還是幹一瓶白的呢自己選。”
薛二子臉色大變,這麽喝還不吐血,又覺得在馮蕊美女麵前丟了份,故作有些見識的說道:“沈老板,您是客人,哪有客人勸主人喝的道理。”
沈浪衝馮蕊努努嘴,馮蕊會意,從愛馬仕包包裏拿出大約五千塊錢放在桌子上。
瞬間薛二子兩眼都冒出金光了,直勾勾的盯著錢。
“喝一杯白的,拿一千;喝一瓶啤的拿一千。今兒你有多大酒量都來,我想你還喝不窮我。這下我能當這個主人了嗎?”
“能!”
薛二子常年不工作,虧得娶了個賢惠老實的老婆,吃穿住行都是靠嶽母打漁掙的錢,手頭本身就不寬裕,所以才催促嶽母趕緊拆遷,拆遷完自己就能拿錢,至於自己那個小舅子王小萌是個不提氣的小子而已。
清酒紅人麵財帛動人心,一來二去,一瓶紅星二鍋頭四瓶白酒下了薛二子的肚子。
起初酒勁兒沒上來,薛二子還能跟沈浪馮蕊吹噓,他雖然是姑爺,但是能做的了主,讓他們放心。撒泡尿的功夫,薛二子醉倒在茅廁裏,一灘灘的穢物,就差把腸子都吐出來了,麵色紅的發燙,直接醉死,目測沒有個三五天是醒不了。
這又苦了王曉梅,幫丈夫忙了一通,打水洗腳洗臉,把他扶到西屋床上睡覺,直到這時,薛二子還攥著那七八千塊錢美呢。
東屋的馮蕊壞笑看著沈浪:“估計這主兒一個星期也醒不了酒了。”
沈浪瞥了眼給自己倒茶的王曉梅,笑道:“我也是好心,哈哈,看這位大姐活兒太忙還得伺候他,不如讓他睡幾天,就當是放個長假。”
王曉梅臉紅的這叫一個通透,不過心裏居然還真的鬆了口氣,每天丈夫在家不是打就是罵,懷孕三個月還要幹家務又要照看生病的母親,晚上回來也不得輕生。
沈浪說給王曉梅放假是玩笑話,實在是懶得聽薛二子酒後滿嘴跑火車,想通過王曉梅了解一下拆遷工作是怎麽部署的。
“兩位老板,拆遷的事我真做不了主。我家的情況你們也知道,丈夫那樣子,我媽又死活不同意拆遷。”
沈浪示意她坐下,笑著說:“都說了今兒不談拆遷。”
“那你們來是想問些什麽,我什麽都做不了主的。”
“隻是了解一些情況。”沈浪說。
馮蕊見狀,聊家常似的問:“大姐你們家不算房子一共多少地?”
“好像是十五畝地,近海種紫菜的海灘,也有十畝地隻多不少的。”
“我們拆遷的員工,給你們審批丈量了多少畝?”
“十五畝,還有我們家這個院子和房子是另算的。那些老板說,海洋是國家的,不作數,錢都給我們補貼房子和灘塗用地了。”
沈浪和馮蕊相識而笑,看樣子拆遷辦的確實摟的不少,跟上頭報批下來的資金,本身就包含海產養殖近海區,政策落到基層來卻說是國家的。
馮蕊又問:“你母親不同意拆遷,會不會是因為你丈夫太強勢了。我聽說你還有個弟弟,老太太應該是疼兒子,想把地給他吧?”
“我弟弟在市裏工作,我也不懂整天坐飛機,都住在市裏的,家裏的事都是我丈夫說了算。”
王曉梅頓了頓說,“說實話,我也希望我媽拆遷,她也上了歲數,該享兩天福了。可是她堅決不拆遷,我這個當女兒的,也總不能和姑爺變著法的算計母親對吧。”
說聊了一會兒,確實發現王曉梅沒什麽主見,看樣子隻好抽空去醫院,詢問一下老太太是怎麽想的了。
一瞅時間已經快夜間十二點了,這會兒回去,黑燈瞎火也沒個亮光,去海堂灣主路又是山又是亂石崗子。
“您要是不嫌棄就睡這屋吧,我住那邊。被子床單都是今天我剛洗的。”王曉梅說。
沈浪正歪在床上抽煙,對這話沒聽進去。
馮蕊從那邊拿了一套嶄新的被褥來,輕輕關上房門,拉了簾子,將被子蓋在沈浪腳下,很自然的坐在了床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