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是近海,但能供遊輪停泊,水深至少也達到二十米左右。
馬學軍從船上拖拉著一個遊輪拋錨的鐵鎖鏈,嘩楞楞跳下水裏,加速下沉,潛水鏡裏馬學軍露出了難得的一笑。
景儷雨和其他兩個人都穿著潛水裝,而楚霸天裸裝下水,身上還披掛著厚重的鋼絲漁網,砍又砍不斷,掙脫又沒這個機會。
伸手再好也是人,漸漸地楚霸天的重點不再是漁網,而是搶奪呼吸器吸氧。而景儷雨三人穿著腳蹼,熟練的遊走到了別處。
當楚霸天沉入海底潛岸時,馬學軍下沉的更快,腳蹼一動,遊弋到憋著氣睜不開眼的楚霸天身後,將拋錨的鐵鎖鏈一端扣在漁網上,另一端繞著一塊海底礁石纏繞了四五圈,別說是楚霸天,就算是帶著潛水裝備的幾人都分不出頭緒來。
頃刻間,楚霸天知道老命休矣,雙手捂著嘴,盡量不嗆海水,可是人類能在水裏呆多久,越是掙紮,消耗的氧氣就越多。身上亂七八糟的漁網,漁網後纏繞著密布的鎖鏈,縱使他有鯊魚的勁頭,也奈何不了海底礁石的力量,何況人在水中,本身受到浮力的影響,完全施展不開動作。
幾個人遠遠的看著,這個一手創建破曉的魔頭終於不再掙紮,嗆了一大口水後,順著鼻腔往出冒氣泡。
呼吸器裏,景儷雨淚流滿麵,哥哥用他的死,終於給父母報了仇,這一天等了也是五年整。
五分鍾過去了,馬學軍示意三人不要靠近。
十分鍾過去了,楚霸天還沒有動靜。
遊輪上負一層的賭廳裏,幾個特警相互進行緊急救助,斜視了一眼阿九扔出的廓爾喀軍刀,似乎要把船劈開一樣。
對於楚霸天和阿九,無論是淩蕭,還是馬學軍都做足了準備。
先是收買楚霸天的人,接著又去跟“船長”詩林達公主打過招呼,緬三角的一幹楚霸天的親信,全部放棄對楚霸天的庇護。
而這麽無恥下作的作戰方式,居然是景儷雨這個女孩兒設計出來的,包括馬學軍跳下三樓,把楚霸天引出來,然後借機給他掛上特質的鋼絲繩漁網,將他沉入海底。
對於阿九這個莽撞大漢,本來是日漸式微破曉的中流砥柱,這人比較牲口,即便是挨了槍子兒,短時間內都不會死,不知道是藥物麻醉,還是神經做過手腳。
賭場裏催淚瓦斯硝煙彌漫,地上的子彈殼屍骸遍野,子彈上都塗抹著強效鎮靜劑,就算是一頭大象也能老老實實的。淩蕭給重傷的阿九上了三重手銬腳鐐,準備壓回去緝拿歸案。
“淩隊長,你的傷趕緊治療了一下吧!”一個特警摘掉防毒麵具說。
“不用,你們先去看看馬學軍那邊怎麽樣了!”
“是!”
小島的燈塔上,沈浪和林逸已經戰完不知多少回合,從山下打到小島背麵的礁石,又翻轉到燈塔下方。
“最後一個故事,是關於我的,要聽聽嗎?”
林逸比沈浪傷口少了三十九刀!不過還是挨了七十八刀。
沈浪已經跟個血人似的坐在礁石上,前麵的衣服襤褸不堪,已經算不上是遮體了。
“好啊,下一回合……林逸我不想玩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嗬嗬,還是那麽自信。你先猜猜我今年二十幾歲了吧。”
“二十八。”
“準!林朝先今年四十五。”
“我早就猜到了,你其實不是他兒子對吧?”
林逸頷首點頭道:“他收養我的時候,我已經八歲了,當然不是親生父親。”
沈浪確實早就猜到了,林朝先比韓冰大兩歲,被韓老董事長踢出國外,也不可能生出林逸這麽大的兒子來。
更何況,以林逸的韌勁兒和耐力,怎麽也不像一個大學生應該具有的。
“親生父母不知道是誰,林朝先我不管這個人是善還是惡,給我飯吃,給我衣服穿,能給我個家,不能用一生來報答他,我已經覺得很愧疚了。”
林逸的低調,江大的學生有目共睹,不是一般富二代的那種桀驁不馴,他的內斂也源自於小時候的際遇。
林逸八歲在南國的街頭流浪,當一個儒雅紳士給他一個麵包的時候,他吃飽了,然後就跟著那個男人,從此讓他幹什麽就幹什麽。
大概七八年前,林逸隨林朝先回到江陵,和葉姿博愛三人一起上了初中和高中,不管是學習還是課外活動,如葉姿所說,林逸一直是最好的。
優秀有優秀的煩惱,林朝先朝夕非人的訓練,把林逸暗中培養成為現在的破龍。
“我跟你說過,我向往大海,向往自由。出航前,林朝先答應過我,幫他解決了你,做完最後一件事,我就能獲得自由。”
“你不自由嗎?”沈浪反問。
“你覺得呢?孤獨的人,到什麽時候都是孤獨的,無論扣上什麽光環,身處什麽樣喧鬧的環境中。”
江大最低調內斂的高富帥,此時淚流滿麵,聲音有些哽咽。
“沈浪你知道嗎……”林逸咽了咽眼淚,“你我都不怕死,但是現在我怕了,因為我連自己的真名,為什麽來到這個世界,為什麽被拋棄都不知道。臨死前,我回首看看自己二十八年的人生,連一件值得回憶的事情都沒有,我不是不甘心,而是舍不得。”
“我開玩笑的,或許活著的人是你。”沈浪說。
林逸嗚咽說:“不不不,不是你和我誰死的問題,而是我自己覺得沒勁,卻一直在追求,好像一場夢,從來沒來過這個世界一樣。”
“有一句廢話叫存在即合理,沒有天生我材必有用的豪情,但是我也相信,你我來到這個世界,兩件事,活下去,精彩的活下去。”
“你呢?”林逸擦幹眼淚,這是他二十八年來第一次哭,也是最後一次。
“我?跟你差不多……”
沈浪今年二十五歲,不知是七歲還是八歲,遭遇了現在葉姿的生活狀況,滿門滅絕。被一個恩人收養,十三歲從軍黑豹特種大隊,十八歲遭遇緬三角一戰,僥幸環生後,從事第二份職業保鏢的工作。
“我老家在京城,不過從沒去過京城,因為隻要回去,就隻有一條路,那就是死。我姐告訴我,活下來,活出精彩的一生。”
“羨慕你能有黑豹那些兄弟,在你危難的時候,還能出手相助。”
“不是兄弟,是親人。”
又是一個夕陽時刻,有島嶼的地方,也是雲的聚集地,夕陽染紅了雲鋪紅了大海,燈塔的餘暉籠罩在兩個男人的身上。
“我第一次使用這種方式,據說叫十步一殺,看來‘據說’沒有騙我。”
“十步一殺人,千裏不留行。事了拂身去,深藏功與名。是這個意思吧?”
“我沒你這麽有文化,大意就是這樣。”
夕陽躲過燈塔,映照在兩人的身上,時間無限製定格,兩人還保持著一秒鍾前的模樣。
林逸單膝跪地,用手捂著胸口,另一隻手的秋夜傘兵刀已經脫落,這一刀陷得夠深度,他覺得拿開手,血大概就會彪出來。
沈浪還無法掌握十步一殺的奧義,但剛才和林逸的一回合中,當他第五步衝刺踏出時,終於參透什麽才叫十步一殺的終極含義。
當爆發力速度等人體機能達到這個限度前提後,按照十步一殺圖譜上的腳步移動,居然能躲過對方的必殺,還能根據對手的運動方式,借勢改變自身套路,完成下一個五步。
最終,沈浪手中的那把短刀,出其意料斜著從林逸的肩膀劃砍到腰間,血流如注,這就是十步一殺。
確實快,快到沈浪自己都盡可能的控製,快到林逸這種高手來不及反應,事實上正是源於林逸的反應,他防住了前麵九步,卻躲不過最後這一步。
“噗!”林逸一口血吐了出來,爬倒在礁石之上,兩隻眼睛還沒來得及閉上。
隨著林逸的死,似乎天色也暗淡下來。
當沈浪回到遊輪的時候,沙灘上休憩的貴賓遊客吃驚的看著他,卻不敢上前打招呼,以為這位老總去登山摔得一身鮮血。
馬學軍在急診室裏扣著氧氣輸血,虛弱的嘴唇幹白。
沈浪把氧氣罩拿開,點了根煙直接塞他嘴裏。
“哎!這位先生,醫護室裏不能吸煙……你怎麽給病人吸煙。”
“放心,這孫子不過是缺煙抽,用不著大驚小怪的。”
馬學軍眯著的眼睛終於閉上了,他沒有暈睡過去,就是在等,回來的人到底是林逸還是沈浪,現在看來,這家夥果然沒讓自己失望。
沈浪暫時不會接受醫療救助,還有筆賬沒有算清。
三樓會議室裏,一共三十四位大老板,還有雜七雜八的顧問和會計師等。這些了老板和總裁,都是能在步行街說得上話的人物。做江陵連鎖超市的周老板、餐飲大鱷賈總、江陵愛夢德婚紗影樓連鎖總經理、幾家酒吧的董事長……
當林朝先看到沈浪推門進來後,兩眼一抹黑差點暈倒,他來了,說明林逸出事了,指望這個幹兒子能為自己做最後一件事,看樣子還要從長計議。
“錢老板,會看到哪個環節了?”沈浪坐在末位錢育森的旁邊。
“什麽都全了,都在等你哈哈。”
無關勝敗,今天乃至這趟航行,最大的贏家就是錢育森,以最小的代價賭在沈浪身上,卻給予本來占有優勢的林朝先致命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