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萬家燈火裏會有他們的一盞
第26章萬家燈火裏會有他們的一盞
自從開了個“生煎包”的頭以後，周鬱安便三不五時地騷擾下李遇，刷刷存在感，先讓她適應他春風化雨般的存在。
有一天傍晚，隨著夕陽西下，天際出現了美麗的晚霞，夕陽從雲縫中把萬道霞光射向大地，灑落到郊區的一草一木上，渲染出一片金色。李遇和舍友們剛下課，走在去食堂覓食的路上，幾個人都停下來欣賞。
剛把仰起的脖子放下來，李遇便收到一條消息，是周鬱安發來的夕陽照片，“今天天色真好看”。李遇莞爾，也回他：“我也看到了，剛上完課，要去吃點了，你也快去吃飯吧。”一起共賞美好的天光，一起讀書學習，一起吃飯，讓他心裏溫暖而舒適。
學校牡丹園裏的花年年開年年落，每年總有人欣賞、拍照，來來回回。
這天，李遇從圖書館出來路過牡丹園，便進去看看這百花之尊，陽光之下各色花花枝向上挺立蓬勃生長著，葉片和花瓣上都有瑩瑩的露珠在閃爍，有的已經在綠葉碧波中脫穎而出，盛妝綻放；有的才生了花苞，溢滿青春的氣息，靜靜懸浮於莖葉間。
看著看著竟發現有幾朵已經枯萎的，花瓣蜷縮在一起，皺巴巴的，看著就像一坨被人丟棄的廢紙。李遇心中納悶：她小時候看張抗抗的文章裏說，牡丹的凋謝是那種整朵整朵簌簌墜落，鋪散一地花瓣，跨越枯萎和衰老，由青春而死亡的，美得很壯烈。
孰料眼前這花全不是書裏描寫的那番景象！驚異之下，李遇便拍照發了條狀態感慨，沒多久就有連接不斷的新消息提示聲傳來，打開一看，五條裏三條都是周鬱安發的：
這篇文章我也看過，就是你說的那樣子，不過我沒看過真實的凋落場景，有機會我們可以去洛城看。
是不是雨水太多的緣故，最近下雨比較多，花應該多少會受影響的吧。
其實，衰老的臉上有了皺紋，睡意昏沉，爐火旁打盹的狀態也很不錯的啊！
李遇看得笑出聲來：這人不忙的嗎？怎麽這麽幼稚，一下子發這麽多，神經！
另外兩條一是朱顏點了個讚，一是宋悠悠吹捧，“阿遇比牡丹還好看。”
沒過幾秒，新消息提示聲又響起來，周鬱安給宋悠悠的吹捧點了個讚。李遇瞬間麵紅，這人真是吃錯藥了。
時間一晃到了五月，周興文在果園裏忙著剪枝和定果，請了人來幫忙，林秀芳負責做飯，周末周鬱安回去了兩次給家裏幫忙。他拍了疏果的照片給李遇看，隻見他捏著把疏果刀，正對著一簇大小不一的幼果比劃。李遇問：“是要把小的和醜的都剪掉嗎？”周鬱安失笑，“對，是這個意思。”
李遇來了興趣，讓他打開視頻給她看看，周鬱安便拿著手機給她各個角度展示。李遇隻見園子裏一排又一排整齊高大的果樹，隻是自己認不出品種來，周鬱安便給她介紹，這個是蘋果樹，那個是桃樹，又說才灌溉過現在葉子都綠油油的，看著漂亮極了。
李遇像個好奇寶寶，看到周興文在剪樹枝，便問“那個樹是生病了嗎？”周鬱安笑答：“沒有，是為了控製旺長、節約養分。”李遇小雞啄米一般連連點頭，“哦哦。”她聽到周興文問周鬱安，“是同學嗎？”他輕聲回答：“嗯。”
看完了樹周鬱安便把手機收回來，看到鏡頭裏李遇正坐在桌前對著電腦，頭發被她隨意紮了個丸子頭，耳邊垂下一點碎發，溫溫柔柔的，隻覺得心裏甜甜的。李遇看到周鬱安戴著個草帽，一笑露出兩排大白牙，是從前沒見過的自在和愜意，也不由地笑了。
回學校以後，周鬱安很快安排了時間去找李遇，又給她帶了從家裏保鮮庫拿出來的水果和奶奶親手做的牛肉醬。怕她多想，又專門強調，“給張曉柏的他自己說好明天來找我領。”李遇便也在道謝之後收下了。
距離吃飯還有一會兒時間，她便帶著他在校園裏閑逛，講講風景和建築，說起剛來的時候，趙春華被驚到，說怎麽從城裏考到村裏來了，兩個人一起大笑。如今已經適應了這樣安靜的氛圍，這裏適合學習、適合散步，適合兩個人這樣隨便走走說說話。
要進活動中心的時候，迎麵碰到了秦永嘉，說他們正在裏麵做一個詩會的布場。李遇給兩個人介紹了，一個說是中文係學長，一個說是高中同學，互相問了個好便走了。周鬱安忽然說，“我對這個人有印象的，是高中的學長吧。”李遇驚訝，“對對對，就是他。”
周鬱安看看李遇，試探地開口，“是他跟你表白的嗎？”
“啊，是，你怎麽知道？”李遇奇怪道。
“沒什麽，就是感覺吧。”周鬱安訥訥答，秦永嘉的眼神裏仍有欣賞和愛慕，他又怎麽會看不出來呢？看來，要更加積極才行呀！他在心裏勸自己，不然再出現個趙永嘉、王永嘉的，煩也得煩死了。
倆人一起又吃了頓飯，聊聊最近的生活和其他同學的八卦什麽的，輕鬆且愉悅，周鬱安才打道回了學校。
六月份，李遇第一次看到校園裏的畢業季，大四的學長學姐們有的在實習，有的在找工作，學校裏時常看到穿著正裝的青年男女腳步匆匆；有的已經收拾東西搬離宿舍，離別每一天都在上演。
而其他年級的人也很容易看出區別來，在圖書館裏一坐就是大半天的多是大三的，考研考公，奮力一搏；不慌不忙在談著戀愛，偶爾突擊一下複習英語四六級的多是大二學生；而大一的學生最是千姿百態，有的還延續著高中學習的慣性，認真讀書找老師劃考試重點；有的尚渾渾噩噩沒想好大學要怎麽過；有的在拚命放飛被壓抑後的自我，熬夜、逃課、玩遊戲、談戀愛。
李遇呢，即將過完大一，已經過了磨合和適應的階段，某種程度上，她知道自己要如何度過接下來的大學生活。
學習上，她越來越自如，高中的時候她總覺得考試實在是一件功利的事，整個人幾乎就是“為成績而活”。如今，她在“為自己而活”，每天睜開眼，醒過來，去讀自己的書，走自己的路，一點一滴為成為一個好的自己而努力。
感情上，她想，這也並不是必需的，至少在大學階段可以暫不考慮。如今的樣子，她覺得很好了，和周鬱安像朋友一樣相處著，互相關係和幫助。偶爾，她也想過，如果有一天周鬱安忽然有了女朋友，她要如何是好？尚未發生又令人困擾的問題，她暫且逃避著。
一晃到了暑假，周鬱安本想和李遇一起回家，卻接到姑媽打來的電話讓他晚幾天再走，說她要帶表妹來平城看學校。
表妹今年高考，姑媽隻這一個女兒，找盡理由說服她留在平城，如今可算塵埃落定，她便帶女兒來學校先踩踩點，住宿、飲食之類有不足的她便提前做好準備，順便再給侄兒置辦點東西。這些年，她已習慣做侄兒的半個媽媽，事事為他考慮，關心他照顧他。
暑假歸來，大家都升了大二，周鬱安繼續一邊忙碌著，一邊在李遇那兒刷刷存在感。李遇也偶爾投桃報李，請他吃個飯、送送東西什麽的，倆人處得簡直就是模範好友。
好容易忙完了社團的調研小組的一個校際交流活動，A 大曆史係又要辦“暨情史誌”曆史研習邀請賽，周鬱安他們不僅要參賽，還得策劃題目、布場、設計賽事形式、編講評詞、選獎品等等。
尤其本次賽事要分三個環節，內容多、形式也多，三項內容是唇槍舌戰、家國情懷、暨情史誌，分別以主題辯論、主題展示和個人演講等形式來呈現。一堆人從早忙到晚，中間都是有人去買了盒飯草草吃一點。
晚上九點多，準備得七七八八了，一堆人打算回宿舍躺平回血。周鬱安卻肚子餓得咕嚕嚕叫，便出了學校打算找個小攤隨便吃點東西，校門口一家賣餃子的小攤仍然燈火通明，伴著熱騰騰的蒸汽，翻滾著人間煙火。
一對年輕的夫妻支了個傘篷，裏頭幾張四四方方的折疊小桌和馬紮，又架起了一個簡易的燃氣爐鍋，一大鍋沸水蒸騰，煮著熱騰騰的餃子，三三兩兩吃飯的人嬉笑閑聊著，仿若這大郊區裏的流動餐廳。
周鬱安不是第一次見他們了，這對夫妻每天基本上從下午起便出攤了，他們隻賣一樣東西，便是葷素餡的餃子，吃飯的人桌子上都固定擺著一盤餃子、幾瓣大蒜、一小碟醋、一小碟辣椒油和一碗餃子湯。他們和門口的保安早已熟識，有時保安去吃東西便給抹個零頭、加送一碟小菜。
老板娘手腳麻利說話爽快，記憶力又好，經常來吃的人口味如何她都一清二楚，老板隻悶頭幹活，包餃子煮餃子，手頭一空下來便去幫老婆給顧客端吃的、撤盤子，老板娘馬上便會嗔怒地責備他幾句，讓他忙自己的，引來幾桌學生的集體哄笑，老板一邊衝老板娘拋去求饒的眼色，一邊小跑回去幹活兒。
周鬱安原本餓得不行，卻站著看了好一會兒，燈光下那一對忙碌的小夫妻，又抬頭看看遠處的萬家燈火。
他想：總有一天，這萬家燈火裏也會有他和李遇的一盞，生活也許有苦有難，但隻要有她陪著，他什麽也不怕，他們也會和那對小夫妻一樣，他會愛她護她，她也會關心他照顧他，一起相攜相伴，笑鬧著走過風風雨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