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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我不是在可憐你

  第13章我不是在可憐你

    過完暑假,又迎來了一年一度的開學季,校園裏的水泥路麵被陽光曬得滾燙。


    從前的高二二十班,藍底白字的班牌仍然懸掛在門楣上,已經換成了三年級二十班,向走進來的每一個人宣告著一年時間的結束和高三的開始。


    報道處仍然人潮如織,又一撥新生迎來了自己的高中生涯,而他們又會書寫什麽樣的故事。


    林蔭道上,李遇閑閑地走著,手裏拿了本優秀高考作文集錦,打算隨時停下來翻一翻,宋悠悠忙裏偷閑去了理科重點班蹲守武桐。


    李遇邊走邊想:傳說中恐怖的高三生涯終於來了,似乎空氣裏已經開始有了威壓——是時候把自己變成一個毫無感情、隻為高考服務的機器了。其他任何的事情,都可以往後放。


    整個暑假,她時常能聽到爸媽小聲的碎碎念,每到氣氛快要鬧僵,爭吵即將爆發的時候,就會有人低低地說一聲:小遇要升高三了。


    似乎這是一個大殺器,但凡一拿出來,必定能消弭戰火,化幹戈為玉帛。


    李遇在一旁看著,隻覺得:看來這粉飾太平的日子還要過很久了。也罷,總不能辜負他們小心翼翼維係起來的安寧和平和吧,於是愈發顯得努力和乖巧。


    今天終於開學,她有一種舒一口氣的感覺。走著走著,一個熟悉的高瘦身影正要越過她往前走,她喊了一聲:“周鬱安”,少年停下來回頭對他笑,又問她:“要不要坐一會兒。”


    倆人找了個長長的石凳並排坐下來,周鬱安攤開手裏的一遝資料,是打印好的文綜的知識點,“教室裏太吵了,我出來找個地方背會書。”他解釋。


    “哦,最後的狂歡了。”李遇笑。


    “去年這個時候,我在這兒第一次看到你。”還沒細想,話已經脫口而出。


    李遇有些怔愣,“啊,是嗎?”


    “嗯,你和宋悠悠在說話,我就坐在旁邊的石凳上。”


    李遇表情赧然,雖然不記得她倆聊了什麽,但兩個人在一起說話經常葷素不忌的,急忙問:“我們沒有瞎說什麽吧?”


    想起那天聽到的對話,“阿遇,你是不是性冷淡?”“你才性冷淡呢?”周鬱安麵上露出了淺淺的尷尬,“沒有,我……我也沒有聽清楚,隻看到了你的樣子。”說完又覺得,這話說得也不大合適。


    李遇卻笑起來,“那就好。”說完自己轉了個話題,“你暑假過得怎麽樣?”


    “就複習、做題各種,偶爾幫家人做點事,我爸也不讓,說高三了要把時間都花在學習上。”他老老實實回答。


    “嗬嗬嗬……我爸媽也是,平常他們老吵架,暑假反而一直小心翼翼說話都不敢大聲,生怕打擾我學習。”有些話,不經意間就自然而然被說出來了,眉宇間帶著自己都不察覺的輕愁。


    周鬱安表情懵怔了一下,眼神裏流露出茫然,不明白女孩這突如其來的話,是抱怨,是傾訴,還是單純的陳述事實,隻是心像被蟄了一下,酸酸脹脹的,想立刻開口問:“他們老吵架嗎?”又明白真問了便越界了,那不是他該關心的。


    隻好看著她好看的眼睛,絞盡腦汁地構思安慰的話語:“大人有他們自己的世界,很多時候我們都控製不了,他們也有自己看待問題和解決問題的方法和智慧,不是我們能簡單去幹涉的,所以也不用太過擔心。我們隻要不負他們的期待,好好學習,就是對他們最好的回報了。”


    李遇看著他的嘴唇張張合合,這些話一字一句落進她耳裏、心裏,隻覺得如釋重負,心情輕快了不少,於是鄭重地回了一句:“嗯。”說完噗嗤一笑,又成了那個單純可愛的少女。


    看到手裏的書還沒翻開過,她不好意思地開口:“我們看會兒書吧。”


    周鬱安垂頭回應“好”,一邊已經打開了資料。倆人靜默坐著,書頁和紙張一頁頁翻動,微風溫柔地拂過兩張年輕的麵龐,陽光透過藤蔓的間隙照過來,給青春塗上一層浪漫的金色。


    時間不知不覺過去,感覺到腳有些發麻的李遇,晃晃脖子站起來,輕輕跺了跺腳,提議“我們回教室吧!”周鬱安合上資料跟上她。


    快到教室門口,倆人一起看向嶄新的班牌,回過頭相視一笑,李遇先開口:“加油。”周鬱安也輕聲回應她:“加油。”


    在老林時不時打雞血,讓大家“一定不能鬆懈”、“抓住最後的衝刺機會”、“提高一分,幹掉千人”的氛圍中,他們終於迎來了一次特別的機會。


    老林上完語文課,占用了一點課間的時間,向大家宣布有一個全國中學生英語能力競賽(NEPCS)要舉辦,二十班有幾個名額,最終結果還要經過選拔考試才能定下來,因為不同於平常的考試,考察的是英語綜合能力。


    競賽得獎的誘惑很誘人,高中階段在全國中學生學科競賽裏能拿到名次的,高考最多可以加到 20 分。老林一扔下這顆“炸彈”,英語好的學生們內心立刻沸騰起來,要知道,在強者林立的高考賽場,能提高一分都是一件非同凡響的事。


    參賽資格選拔考試很快開展起來,二十班的人全員均可參加,教室裏沙沙沙一片答題聲。忽然間,周鬱安舉手,“林老師,我前排有人作弊。”


    老林詫異地走過來,就看到周鬱安前排叫王婉琳的女生藏在桌兜裏還未來得及合上的英語參考書,王婉琳慌得急忙站起來,事實不言而喻。未免影響他人,老林默默收走了她的試卷,示意她坐下。


    考完選拔試,老林抱著卷子回了辦公室。王婉琳眼睛紅紅的,轉過來看著周鬱安,語帶哭腔:“我也想要這個機會,可是我前段時間生病休息了一段時間,我怕我考不過選拔試,我隻要這次過了,我……我肯定會努力趕上來的。我不想輸……”


    “可是,你為什麽一定要舉報我,你非要這個機會不可嗎?但就算我沒有選上,也不一定會輪到你。”話到後麵語氣已經越來越氣憤。


    周鬱安隻是淡漠地回了一句:“你不應該作弊。”感覺到有很多目光看向他,周鬱安轉頭看向李遇,隻見她正用一種不解的眼神盯著他看。


    李遇收回視線,宋悠悠正要拽著她和林唯一起去上廁所,出了教室,走到樓梯拐角,宋悠悠關心道:“阿遇,你沒事吧?”李遇搖搖頭。


    宋悠悠又遲疑著開口,“周鬱安,這次,有點讓人意外……”“但我也說不上來哪裏對或不對。”李遇依舊眼神呆呆地沉默著。


    林唯歎一口氣,“我沒覺得周鬱安有什麽問題,不管有任何理由,作弊就是不對。再說,即便周鬱安就是想著能少一個競爭對手,那也無可厚非吧。我姥姥家跟他家在一個巷子裏,他媽媽很早就不在了,他爸一個人帶他,他壓力應該也很大。”


    剛剛還呆滯著的李遇,像被什麽尖銳的東西戳中一般,忽然整個人清醒過來,“他,他媽媽不在了嗎?”林唯微微點頭。


    宋悠悠也被剛剛聽到的消息震驚到,又不知道說什麽。課間時間並不多,急忙拉著李遇和林唯的手往廁所跑,邊跑邊說:“得快點,馬上上課了。”


    李遇一行人回到教室,上課鈴再次響起來,整堂課,蘇姐姐的快言快語攪得她愈發頭昏腦漲。


    吃完下午飯,早早回來上晚自習,教室裏人尚不多。李遇走到周鬱安座位前,眼神複雜看向他,繼而探身小聲說:“我們聊聊。”


    倆人走到操場,找到一個安靜的角落。周鬱安雖話不多卻一貫溫和,此刻整個人散發著她沒見過的冷,語氣略帶生硬:“你想說什麽?是想說我不應該這樣做?告狀、舉報非君子所為嗎?”


    李遇沒見過這樣的周鬱安,她還未開口,他就已經開始了一句又一句的質問。


    她中午看他的眼神,讓他內心升騰起壓製不了的劇烈情緒,打破了他一貫的平和淡定。他不在乎其他人如何看他,他隻是做了自己認為應該做的事,卻被那一眼搞得心裏的煩躁之意翻湧不休。


    “我沒有覺得你做錯了。我承認,如果我是你,可能不會那樣做。但這隻是我們麵對一個事情的不同態度而已,我隻是……隻是有一些意外而已。後來,我也知道了你為什麽要這麽做……”李遇急急地解釋,眼睛裏帶著憐惜。


    周鬱安隨即反應過來,歎一口氣,語氣依舊淡漠:“你知道嗎?你不知道。你現在是在同情我,可憐我嗎?我並不需要。”


    “我爸爸是一個務農的人,他從小教我的是,土地是不會騙人的,要想種出一顆果子,要疏花、授粉、防病蟲害、灌溉、施肥、除草等等,到最後終於成功收獲,這些流程一個也不能少,一個也不能疏忽。你付出多少便應該收獲多少,你糊弄不了它。在其他方麵,做人做事都是一樣。一個人如果連自己都欺騙,還有什麽尊嚴可言?我不想,不希望自己參與的是一場虛偽和欺騙的考試,沒看到就算了,如果我看到了,我就要說出來。”


    “是,我是很需要這個機會,不管最終有沒有結果,我都要努力一次,因為我需要上一個好大學,需要有一個好前途。我不想和作弊的人競爭。下一次,遇到這樣的事,我還是會這樣做。”語氣帶著他沒有過的激動,話說完,似乎用盡了力氣,整個人都垮了下來。


    他一句又一句,這些話滾燙灼人,李遇心裏之前還有的小小疑慮被一把火燒盡,煙消雲散,隻剩下對他的心疼和不忍——她無意將他逼到這樣去剖白自己。


    “我……我不是,我不是可憐你,我隻是……隻是……”話說出來的時候,才覺得聲音啞啞的。


    “心疼你”,三個字到了唇邊卻怎麽也開不了口。心裏有個理性的小角落在說:不,不能,這話說了,也許便戳破了從前隱秘的曖昧,徹底地跨過去了。


    可是,不說的話,怎麽辦?眼淚先於話語湧出來,順著臉頰滑落。


    周鬱安看她哭起來,立刻慌了,也顧不得合不合適,急急忙忙去給她擦眼淚,“隻是什麽”,被他壓在唇邊問不出來。


    她乖乖站著不動,他笨手笨腳抹去她臉上的淚,而後退後一步呆呆看向她。


    鬧了一通,兩個人都慢慢平靜下來,李遇深呼吸幾次,逼退眼角的淚意:

    “周鬱安,已經高三了,不管怎樣,我們都先搞好學習吧……我隻希望,我們還是很好的同學和朋友。”聲音仍然啞著,話音越來越低。


    周鬱安心裏五味雜陳,心底有一個聲音在嘲笑自己:是,已經高三了,我大概是瘋了,還在這裏跟一個女孩周旋,我想從她口中聽到什麽?喜歡嗎?可是,現在的我,又有什麽資格談喜歡呢?

    經曆了一番心理掙紮,他也努力斂了心神,讓自己平靜下來,說,“當然。剛剛是我不好,我失控了,我們當然是很好的同學和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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