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 餘燼燎原 “然後,交頸廝磨,旖旎癡纏
第44章 , 餘燼燎原 “然後,交頸廝磨,旖旎癡纏……
秦瞿再沒說話, 抱著梁枝一路穿越層層濃煙,直到逃離木屋後,才停下腳步。
他抱著梁枝沒撒手,狠狠喘了兩聲。
梁枝這才發現他根本沒有帶任何防護措施。
男人臉上已經被煙霧熏髒, 額頭汗珠細碎, 慢慢被迎麵而來的風吹幹。
同她一樣, 滿身狼狽, 甚至衣服上還被燒出了兩個破洞。
冰天雪地的,梁枝扔掉捂住口鼻的布料,感官終於慢慢回籠,結結實實被凍到打了一個寒顫。
心髒仍在狂跳不止,她回頭看了一眼仍在繼續燃燒的屋內, 頗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慶幸。
“冷嗎?”秦瞿笑了聲,問。
“嗯。”梁枝點點頭,吸了下鼻子。
身上隻穿了條睡裙,外麵還披著件濕透的外套,雙腳光著暴露在這樣的溫度中,怎麽可能不覺得冷。
秦瞿於是抱著她, 準備帶她回房車裏。
一直被人用這個姿勢抱著,梁枝晃晃腿, 有點兒不適應:“要不然,你放我下來?”
“想都別想。”秦瞿回答得言簡意賅,“腳不想要了?”
“……”
確實, 要她現在赤著腳在雪裏走一段,恐怕得被凍壞。
感覺到懷裏女人安分了,秦瞿抱著她的力度又加大了幾分,偏過頭咳嗽兩聲後, 跟她慢悠悠解釋道:“回來路上看到你給我發消息,怕耽擱時間,直接借了別人的摩托回來,就沒看手機,也沒空回你。”
他低低地笑笑,“還好趕上了。”
梁枝往周圍一看,果然看見了不遠處停著一輛摩托,“嗯”了聲後,小聲道:“……謝謝。”
正準備收回視線,餘光突然瞥見一個握著長棍的男人,正朝著這處不斷逼近。
她瞳孔驟然緊縮。
秦瞿全副身心都落在梁枝身上,絲毫沒有注意到有人逼近,還在有一搭沒一搭同梁枝笑道:“前兩天跟江城那邊的局長說了下情況,今天正好他們過來,估計也快到了——”
“秦瞿!”
梁枝倏地揚起語調,提醒他:“後麵有……”
話音未落,視線裏一根長棍直直地照著秦瞿的後腦勺狠狠拍下。
“砰”的一聲響起,梁枝嗓子裏卡著的“小心”還未說出,便見秦瞿臉色驀地變得極為難看。
他力氣一鬆,把她放下。
梁枝雙腳沾地,刹那間,刺骨的涼意從腳底蔓延向上。
秦瞿闔了闔眼,身體搖晃了兩下。
旋即一隻手護著她後腦勺,另一隻手擋在她的後頸處,身體沉沉地照著她壓過去。
兩人狠狠跌入鬆軟的雪地裏。
突遇變故,梁枝張了張嘴,幾近失聲:“秦瞿……”
一滴鮮血從男人後腦勺蜿蜒向下,滴在了她的臉上。
一旁的王平富見狀,怔愣了下,傻眼地喃喃:“我沒想殺人啊……我沒想……”
他隻是看到兩個人逃出來,報複心理作祟,想要補上一棍子泄憤而已……
頭一回碰上這樣的情況,他登時清醒過來,扔了棍子便飛快轉身跑走。
空曠的環境重歸一片死寂。
背後是冰涼的雪,凍得梁枝幾近僵硬。
但她仿佛沒有感覺到冷,即便被男人壓在身下,動彈不得。
她試探著出聲:“秦瞿?”
安安靜靜的,沒人應答。
梁枝又喚了聲,抬手去摸秦瞿的後腦勺。
當摸到了一手的粘稠鮮血,她驟然清醒。
——他受傷了。
傷得很重。
掙紮著從男人懷裏脫出,梁枝拍了拍身上的雪。
骨頭已經被凍得稍微動一下便是“哢哢”的僵硬響聲,梁枝狠狠咬了下舌尖,逼迫自己回過神來,轉而進到房車裏,去找有沒有處理傷口的東西。
隻找到了一包遺落在角落的繃帶。
梁枝拿了便迅速跑出去,跪坐在秦瞿身邊,把繃帶一圈圈纏繞在他頭上,試圖止血。
遠遠的有汽車的聲音響起。
一輛警車停在了這附近。
裏麵的人下來時,剛好目睹了眼前這一幕——
女人衣著單薄,纖細的身板仿佛能被風一吹就倒,卻執著地跪在男人身邊,手上、臉上、身上盡是鮮血,手心裏的繃帶一圈又一圈地按在男人的後腦勺處,也不斷被汩汩流出的鮮血所染紅。
她仿佛沒有感知,仍機械地重複著這一動作。
所有人皆是一愣。
隊長和秦瞿相熟,見此狀況,很快冷靜下來,沉著聲聯係江城的醫院——
“嗯,對,開到玉山腳下,趙教授還在江城嗎?麻煩聯係一下他。”
打完電話,周圍人也很快上前,將秦瞿抬進了警車中。
隊長見梁枝還呆坐在雪裏,走過去把她扶起來。
梁枝這才又從放空的狀態回過神來。
膝蓋發疼,她有些站不穩,低聲對人說了句“謝謝”後,嚐試了一下自己往警車那邊走。
一腳深一腳淺地踩在雪裏,雙腳早已麻木得毫無感官。
經過停在那兒的摩托車的時候,梁枝突然看見車籃上還放著一束花。
她愣了下,然後拿起來,繼續走回警車。
警車呼嘯著一路開下山。
下山路上,梁枝一直緊緊攥著手裏那束花。
一張卡片從花束的隱匿中隨著顛簸跳出來。
梁枝眼神微閃,將卡片打開。
裏麵是秦瞿的字跡,瀟灑有力,下筆極重,能看出認真寫過的痕跡——
“看了你那天看的視頻,覺得還是這束最適合擺在家裏,也最適合你。”
“親手做的,舍不得用這束花來表白,就用它來請求你,原諒我,好不好?”
“以前是我混蛋,我罪不可赦,可是,我還是想要請求你,給混蛋一個機會。”
“可是這個混蛋真的,好愛你。”
倏忽間。
梁枝將卡片合上,眼睛眨了眨,仿佛終於意識到剛才發生了什麽,直直落下淚來。
這是她第一次經曆這樣嚴重的事件,在清醒之後,愧疚幾乎占據了整顆心髒。
如果不是她,秦瞿也不會被拖累,傷得那麽重。
前麵副駕駛坐著的隊長不時回頭,看著梁枝哭得那麽凶,也不敢再多說什麽,隻默默遞給她幾張紙。
警車從山上開下去,便正好碰上過來接應的救護車。
梁枝眼見著秦瞿雙眼緊閉著被抬進救護車,也跟著坐了上去。
胡亂中塞在衣兜裏的手機,在這個時候震了下。
梁枝接通後,任夏夏的聲音從那邊傳過來——
“枝枝,你現在在哪兒?”
她聲音輕快,聽背景音似乎是在車上。
梁枝嗓子有點啞,低聲回答:“……在去醫院的路上。”
“我想來你那邊看看,可以……什麽你去醫院了?”
輕快的語調戛然而止,一聽到“醫院”兩個字,任夏夏便提高了聲調,“你去醫院做什麽?!你生病了?!”
梁枝深吸一口氣。
“……不是我,”她輕聲說,“是秦瞿。”
“……”
,
江城一院。
手術室外,任夏夏提著一袋子衣服步履匆匆趕來。
見到梁枝,她終於鬆了一口氣,把袋子裏的衣服扔給她:“趕緊換上,怎麽穿得那麽少。”
梁枝在手術室外等了三個小時,一直沉默著沒說話。
她木然地接過衣服,把外套囫圇套在了身上。
任夏夏看出梁枝很難過,坐到她身邊幫她整了整衣服,安慰道,“別這麽擔心了,操刀的是趙教授,不會有問題的。”
良久,梁枝才極輕地“嗯”了一聲。
任夏夏又陪著梁枝說了幾句話,故意略過了關於秦瞿為什麽會和她在一起的問題。
梁枝聽她說一句,便輕點一下頭,手裏捏著一枚戒指。
這是秦瞿的那枚,在送進手術室前,有人從他衣服裏找到,交給她的。
她沒想到,這人竟然還隨身帶著。
任夏夏還有自己的事,隻聊了一會兒,便抱歉地起身離開。
梁枝最後點了下頭,輕聲說:“謝謝。”
“謝什麽。”任夏夏衝她揮揮手,“等他手術成功了,你好好回去休息一下,別這幅不修邊幅的樣子。”
梁枝扯出任夏夏給她帶過來的濕巾,抹了把臉:“嗯,好。”
任夏夏還是不放心,一步三回頭,反是梁枝衝她笑了笑:“我真的沒事。”
“……但願吧。”
任夏夏歎口氣,走進走廊盡頭的電梯。
過了幾分鍾,梁枝手機又響了兩下。
任夏夏給她發了條消息過來——
【我剛才看到那個付羽然上樓了,估計是來找你的,你注意著點。】
梁枝正準備回一個“好”字,電量耗盡,手機自動關機。
“……”
怎麽偏偏是這個時候。
梁枝闔了闔眼,靠在背後冰涼的牆上。
電梯提示著這一層。
門開,有一道氣勢洶洶的腳步聲朝她靠近。
梁枝不用睜眼也知道是付羽然。
待到腳步聲越來越近,停在身邊時,她抬眸,便見一個巴掌鋪天蓋地朝她襲來。
梁枝偏過頭避過,巴掌扇了個空。
付羽然跺了下腳尖銳地衝她責備:“你還敢躲?要不是你,我哥能成現在這樣?”
“你不知道現在公司知道這個消息以後,都亂成了什麽樣,還不都是因為你!要是他不去找你,哪兒可能會變成這副模樣?!”
說著,她的神情越發激憤,作勢便又要扇過去一個巴掌。
梁枝掀了掀眸,輕鬆握住了對方迎麵而來的手腕。
她驀地笑了笑,目光如利刃一般,仿佛下一秒就能將付羽然刺穿——
“付羽然,你在害怕什麽?”
付羽然眼神閃躲了一下,梗著脖子大聲說:“我哥的公司關我什麽事——”
“是啊,這不就說出來了嗎?”
梁枝輕輕打斷,而後一字一句道:“你是在害怕,你哥出了事以後,你不再有那些特權了吧?”
被戳中最深處的小心思,付羽然微哽,企圖解釋,“才不是,我是真的關心我哥……反倒是你,你這個罪魁禍首,憑什麽還那麽囂張!”
“出去。”
梁枝這兩個字落得極冷,付羽然被震懾了下,隨後不可置信地問,“你讓我出去?”
“醫院裏不允許喧嘩。”梁枝頭也不抬,“如果你來隻是為了興師問罪,那也大可不必。秦瞿出事還沒有通知過別人,公司的規模成熟,暫時離了他也能正常運轉,你擔心這些不如擔多擔心下你哥的狀況。”
“你要是真的關心你哥,不如等他轉出ICU,過來幫忙照顧一下?”
“……”
付羽然心一虛,聲音又跟著變高:“好啊梁枝!你這就是不想承擔責任照顧我哥是不是——”
還沒輪到她嚷嚷完,肩上突然被人拍了下。
“姑娘,麻煩你聲音小一點,可以嗎?”
護士真誠的眼神望向她,有些為難,“我們這裏……”
連續吃癟,付羽然已經沒了耐心,狠狠瞪了護士一眼,“知道了知道了!我不在這兒待了行不行!”
說完,她便轉身,帶著幾分倉皇地離去。
梁枝望著她的背影,疲憊地捏了捏鼻梁。
旁邊護士見狀,給她倒了杯水。
梁枝接過,又說了聲:“謝謝。”
已經不知道是自己今天多少次說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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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手術很成功。
從下午五點持續到深夜十一點,這場手術一共持續了整整六個小時。
手術室的門打開時,梁枝霍然站了起來,卻又因腿軟,重重地跌坐回去。
太緊張了。
手術結束後,秦瞿便被送往ICU病房,待到三天後,各項生命指標都穩定下來後,終於轉到了普通病房。
這三天實在讓梁枝不好受。
就算後來轉到普通病房,秦瞿仍沒有醒來的跡象,但對她來說已是莫大的安慰。
醫生告訴她,如今秦瞿的身體狀況已經沒有了大礙,現在隻需要看他什麽時候醒來。
梁枝坐在病床邊,始終認真聽著,末了輕輕點點頭,道聲謝。
秦瞿的手很涼,手背上紮著輸液針頭,上麵管子滴滴答答。
她輕輕握住他的手,手心幹燥微涼。
情緒在此刻再一次湧上。
除了愧疚,更多的是另外一種複雜交織的感覺。
梁枝抿了下唇,手伸進衣兜裏,捏住那枚戒指。
自此之後,梁枝便攬下了照顧秦瞿的任務。
病房是單人病房,旁邊有張陪護床,她甚至不需要離開病房,每天就這麽寸步不離地待在秦瞿身邊,等待他醒過來。
然而。
三天過去,秦瞿沒有醒。
一周過去,秦瞿仍未醒過來。
不知是誰走漏了風聲,秦瞿昏迷一時頓時被傳得沸沸揚揚,珩原的股價也因此暴跌。
瞬間,珩原被置於了整個江城商界的風口浪尖,公司裏各大股東虎視眈眈,皆在觀望時機。
危急之時,梁枝戴上原本的婚戒,以秦瞿未婚妻的身份,暫時攬下珩原的管理權。
甫一上任,便引議論紛紛,不讚同的聲音鋪天蓋地傳來。
梁枝仿佛沒有聽見這些聲音,憑借多年對珩原的了解,轉手便力挽狂瀾。
短短幾天內,“梁枝”這個名字,再次衝上了熱搜。
以另一種方式。
而梁枝本人對此充耳不聞,每天隻機械地在工作和看護秦瞿之間打轉。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樣,明明愧疚不足以成為她攬下這些的理由。
轉眼半個月,秦瞿仍未醒來。
某個半夜,梁枝從夢中驚醒,突然聽見了門外傳來的嘈雜響聲。
她揉揉眼,走出去想提醒他們小聲一點。
出門,卻剛好看見一張病床被推出,上麵蒙了白布。
家屬跟在病床邊,有的大哭,有的呼喚,有的默默別過臉,抹著眼淚。
梁枝沉默片刻,最終靜靜地關上了門。
她沒有繼續睡,而是坐在了秦瞿身邊。
突然心慌。
雙手輕顫著握緊了秦瞿的手,回想起剛才眼前的場景,梁枝深吸一口氣,眼眶突然紅了。
真的,好心慌。
心慌到幾乎渾身都要跟著不安地顫抖。
堆積許久的情緒在這一刻得到釋放的契機,她俯身,額頭抵在了男人冰涼的掌心。
“混蛋啊。”
她語氣帶著顫,卻落得平靜到嚇人。
“你不是說,讓我給你機會嗎?”
“你再求我一次,說不定我就原諒你了,你不試試?”
“……當然,也有可能不原諒,得看你以後的表現。”
這一晚,她碎碎念了好多好多,語句瑣碎到甚至覺得那已經不是自己,瑣碎到最後近乎哽咽,失聲地趴倒在他的病床邊。
那是好漫長的一夜。
可是秦瞿仍未醒來。
第二十天。
江城又落了雪。
王娣過來看梁枝。
彼時梁枝正好結束一個視頻會議,在瞧見王娣後,放了手裏的電腦,迎上去:“媽,你來了?”
王娣“嗯”了一聲,打量了她好久。
最後慢吞吞擠出一句話:“……要不然,回去住幾天吧。”
梁枝搖搖頭,衝她溫吞地笑一下,“沒事的,都習慣了,等他醒了我就回去休息,很快了。”
最後的“很快了”三個字落得很輕,讓王娣沉默了好一會兒。
就連梁枝自己都不願意相信。
沒有人感斷言秦瞿什麽時候能醒來,即使是主刀的醫生,也隻能告訴她一個模糊的區間。
王娣心下都明了,微歎了聲後,轉移了話題:“吃飯了嗎?”
梁枝搖搖頭:“我不餓。”
話音剛落,梁枝肚子適時發出了細微的響聲。
她一怔,有些羞窘地看向王娣:“忙忘了……”
王娣無奈又寵溺地捏了下她的臉,轉身走出病房:“我去給你買。”
“好——”
梁枝也不拒絕,乖乖應下。
待到王娣離開,梁枝又坐到了秦瞿身邊,去端詳他的臉。
即使昏迷多時,男人的麵容一如既往俊朗到讓人移不開眼,臉色微微的蒼白反而讓他多了一種病弱書生的感覺,溫和且安靜。
注意到秦瞿的胡茬又長了出來,梁枝從一邊拿出剃須刀,細心幫他將青黑的胡茬統統刮幹淨。
拍拍手,梁枝又觀察了一會兒秦瞿的臉,這才滿意地點點頭,輕聲道:“快點醒過來吧。”
隨後,她坐到一邊,幫他捏了捏手指,鬆活肌肉。
昨晚沒睡好,她捏了一會兒,便覺得困意再次上湧,本想就在病床邊趴一會兒,卻沒想,一閉眼便睡了過去。
病房裏重新陷入安靜。
半晌,秦瞿手指忽然動了動,隨即緩緩睜開了眼睛。
眼前是一片白色的病房。
他覺得自己做了好長的一個夢,可是已經忘記了夢裏的內容。
但依稀能感覺到,他這一夢,好像夢了很多很多天。
身旁的儀器還在滴滴作響,秦瞿聽著聽著,突然一下便有了實感。
他真的醒過來了。
病房牆上有掛鍾,上麵顯示著日期。
距離他昏迷,整整二十天。
那麽久了啊……
秦瞿恍惚一陣。
動了動手腕,他忽然觸碰到了一片細膩的肌膚。
低頭,女人寧靜的睡顏入目,恬然且安靜。
秦瞿怔了怔,遲疑著抬手摸了上去。
是真的。
梁枝睡夢中被打擾,柳眉微蹙,似是不滿地含糊說:“別鬧……”
秦瞿於是收了手,歪著頭,細細盯著她瞧。
梁枝這二十天就沒怎麽睡好,閉眼時眼睫投下的陰影使得黑眼圈更加明顯,整個人肉眼可見的憔悴下來。
秦瞿望著望著,心髒突然疼了起來。
鑽心的疼,疼到他想要落淚。
紅了眼眶,他又自顧自笑了起來,低聲道:“瘦了好多。”
她怎麽那麽傻,都不關心自己的身體,就這麽舍得一直守在他的身邊?
明明他一點都不值得。
他哽著聲音,低聲喃喃:“怎麽可以瘦那麽多。”
“……”
像是有了什麽感應,趴在床邊的女人身體忽然顫了顫,緩緩坐了起來。
當對上秦瞿微紅的雙眼時,她狠狠僵在原地。
“秦瞿……?”她試探著問。
“嗯,”秦瞿說話還有點鼻音,笑著看向她,“我醒了。”
梁枝還以為自己剛醒來迷糊著,懷疑自己是在做夢,含混著聲音問:“真醒了?”
說著,她站起身,湊上來,想去仔細辨認秦瞿的臉。
湊得極近,一雙眼含著水光,在他麵前撲閃撲閃。
淡淡的發香縈繞鼻尖,秦瞿手掌狠狠攥緊,又鬆開。
“真醒了?”梁枝不確定地問,很快又變得緊張兮兮的,“沒什麽不舒服吧?身體別處沒出什麽問題吧?”
溫軟微啞的聲線撓在心底,秦瞿終於一個沒忍住,抬起了胳膊,扣住麵前女人的後腦勺,便重重吻了下去。
這一吻來得猝不及防,梁枝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卷進了欲望的旋渦中。
唇齒交纏,氣息中泛著淡淡的藥味,微苦,卻又透著無比的曖昧纏綿。
秦瞿吻得又重又急,宛如狂風驟雨。
梁枝無法招架,嗚咽一聲,被迫承受。
許久後,她試探著抬手,緩緩圈住了男人的脖頸。
仿佛受到了鼓勵,秦瞿身子微滯後,吻得更深了幾分。
窗外陽光照進來,將兩人影子不斷拉長,投射在牆壁上。
情動之下,秦瞿任由欲望控製自己,抬手從梁枝衣擺之下鑽入。
梁枝隻微愣一下,旋即乖順地軟了身子,任由他胡來。
隻一瞬,箭在弦上。
恰逢此時,病房的門被打開。
王娣提著飯盒往裏張望:“吃……”
屋內彌漫的情,欲氣息猛地一滯,梁枝被這一道聲音扯回理智,挺直身板與秦瞿分開。
她回頭,剛好對上王娣尷尬的目光。
尷尬對尷尬,持續好一會兒。
王娣閉了嘴,小聲說:“我先出去,待會兒再來。”
說完,病房門被“砰”地一聲,再次關上。
梁枝臉色一紅,恨不得找個地縫直接鑽進去。
秦瞿輕咳一聲。
梁枝回頭瞪他一眼,又過去幫他把手背上的針頭重新固定好。
室內的氛圍重歸寧靜。
……
剛才的戰況太激烈,梁枝的唇還是腫的。
坐在他身邊,按了呼叫鈴,安安靜靜地等著醫生過來。
秦瞿在情迷意亂的情緒過去後,很快清醒過來。
他臉色變了變,不敢麵對梁枝。
他差點忘記了,他們現在的關係還不至於做出那樣出格的舉動。
他甚至不知道,現在梁枝對她是怎樣的態度。
心情跌入穀底,秦瞿望著梁枝平靜的反應,手足無措到不知該怎麽應對。
她生氣了吧。
終於在幾次三番後,他低著眸子,開口道歉:“抱歉……是我剛才情緒激動,冒犯了。”
他頓了頓,小心地扯過梁枝的袖口,說,“我知道我逾越了……我保證以後不會了,你別拋下我。”
梁枝沒說話,甚至低頭在看手機。
病房門再次被打開,幾位醫護人員魚貫而入。
梁枝手腕掙紮一下,從秦瞿手裏脫開,起身給醫生讓位。
秦瞿盯著梁枝離他遠去的身影,心情頓時跌入了低穀。
梁枝沒管他是什麽樣的複雜心情,心無旁騖刷手機。
……
醫生給秦瞿做了一個大致的檢查,確定沒有別的問題後,轉告給梁枝聽。
梁枝點點頭,送走醫生。
關好病房門,梁枝又坐回了床邊。
秦瞿再一次捏住梁枝的袖子,不願意放開。
“枝枝……”他慌了神,“不要丟下我……”
梁枝垂著眸放下手機,神色仍沒有透露什麽準確的信息。
就像是鈍刀割著肉,秦瞿心裏又疼又煎熬。
他別無辦法,隻能哀聲一遍遍低喚:“枝枝……”
……
忽然,梁枝抬頭,對他綻出一個淡淡的笑。
“沒想過要丟下你。”她輕鬆地笑道,“你以為,以你現在的身體狀況,我推不開你?”
秦瞿怔了怔,有些沒反應過來梁枝話裏的意思。
細細咀嚼一陣後,驟然被巨大的狂喜所包裹。
他抖著聲音,不確定地問梁枝:“……真的?你同意了?”
梁枝輕輕點了下頭。
這麽多天在醫院裏待著,見多了各種人情冷暖,她似乎也看開了些什麽。
她幾乎確定了自己對秦瞿的感情,並且不再覺得承認自己還對他有感情是件多麽羞恥的事。
畢竟人生那麽短那麽短,意外又那麽多那麽多,誰又能保證明天和意外哪個先來。
她可以選擇在感情被消磨幹淨的時候果斷地抽身離去,也可以在意識到複燃的端倪時大膽承認。
反正,如今她與秦瞿是站在平等的高度上,若這段關係讓她感到不舒服,她大可以隨時抽身離開。
思及此,她又補充道,“不過,一切還得看你將來的表現。”
秦瞿忙不迭點頭,又感覺到後腦一陣暈眩,輕“嘶”一聲後,低著頭突然陷入思考。
過了會兒,他躊躇著再度不確定地開口:“……你真的願意……和我重新開始了?不是因為這件事,也不是出於什麽愧疚或者憐憫,而是真的……有點喜歡我?”
想了下,他認真地清了清嗓子,又補充:“這絕對不是我的苦肉計,但我也絕不想憑借這樣不算光彩的方式同你重新在一起。”
梁枝聽著他的絮語,隻是挑眉笑了笑,而後俯身,毫不忸怩地在他唇上輕啄了下,偏頭微笑:“你認為呢?”
秦瞿再一次呆愣。
許久後,他眼眶紅著紅著,竟然沁出了兩滴淚。
他抬頭,捂眼:“……太高興了。”
急急慌慌擦幹眼淚,他指了指自己的臉頰,得寸進尺:“……不然再親一個?讓我再多點真實感。”
梁枝睨他一眼,他便乖乖閉了嘴。
跟個聽話的小孩兒一樣。
梁枝滿意地彎彎唇,慢條斯理地拿出手機,把屏幕對著他。
“在此之前,不如先給我解釋一下,你這初戀是怎麽回事?”
“初戀?”秦瞿皺眉,“除了你,我沒喜歡過別人。”
手機界麵上是應晗最近新發布的一首單曲。
影視的路走不通,她改走音樂,卻因上次的大麵積脫粉事件,捧場的人寥寥無幾。
就算新歌以“初戀”為噱頭,也沒能激起什麽水花。
但這首歌的名字,一下便讓梁枝憶起了過往的細節。
“那我就更奇怪了,”梁枝淡淡收回手機,“當年你和應晗出雙入對,鬧得沸沸揚揚無人不知……別的不說,就應晗出國那次,你喝了酒,在天台抱著我哭應晗走了,這還能說真沒喜歡過?”
這才是她所關注的點,如果秦瞿坦然地告訴她,他確實喜歡過應晗,那她便可以直接把這件事放過,畢竟感情這種事,她目前秉持的是不談過去,隻說未來的心態。
但為什麽秦瞿還會一再強調,自己不喜歡應晗?
聽了梁枝的話,秦瞿低著頭,思考了幾秒,便苦笑著解釋:“大學時和應晗的接觸,都是因為當年和她的父母有一些商業往來,他們讓我幫應晗做些事,我也就順手幫了,鬧得沸沸揚揚我是真的不知道,當時那麽忙,你跟我總待在一塊,不可能不知道。”
他停了停,接著回想:“至於抱著你哭那件事……大概那天剛好碰上我外婆去世,她是家裏唯一關心我的長輩,所以那會兒心態一時有點失控……我真不知道應晗那天出國。”
歎口氣,他又繼續:“外婆不喜歡張揚,所以我從來沒跟別人說過她的事,沒想到引起了這樣的誤會。”
……
聽完秦瞿的解釋,梁枝心頭豁然開朗。
如果是這樣,那一切好像都說得通了……
整理了一番思緒後,她背過身,搖了搖頭,一陣失笑。
沒想到,自己竟然會因為這些事,耿耿於懷那麽多年。
大概真的是因為當時的自卑吧,甚至連光明正大問出口的勇氣都沒有。
陳年的迷霧被撥開,梁枝心情開闊了許多,正準備出去找王娣,袖口再一次被秦瞿拉住。
男人一雙桃花眼又恢複了神采,滿心期待地望著她:“不親一個了?”
“……”
梁枝低聲輕叱:“幼稚。”
嘴上雖這麽說,仍俯身,在秦瞿臉頰上親了一下。
唇瓣即將觸碰的刹那,秦瞿轉了下頭,原本該落在臉上的吻於是自然而然落到了他的唇上。
緊接著,他抬手,悄悄捏了捏梁枝的脖頸。
感受到男人唇齒的貼近,梁枝觸電般回退,臉頰紅了紅。
仿佛偷到糖的小孩,秦瞿唇角上揚,滿是得逞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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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瞿醒了後,又在醫院裏住了幾天,待到確認再沒有任何問題後,順利出院。
出院的第一件事,便是帶著梁枝,去了一趟外婆的墓前。
秦瞿牽著梁枝的手,恭恭敬敬對著墓碑鞠了三個躬,介紹道:“外婆,這個就是以前大學時候跟你提過的,經常跟在我身邊的女孩子,她叫梁枝。”
說著,他兀自笑起來,“您當時跟我說,我倆會在一塊兒,我還不信。”
單膝跪地,他重新擺了擺放在墓前的花,低聲喃喃:“下回來看您,我爭取帶個您的小外孫一起來。”
笑了聲,他補充:“親生的。”
梁枝悄悄站在他身後,踢了他一腳。
沒個正經。
證都還沒重新領回來,算是“試用期”呢,就淨說些這樣的話。
秦瞿回頭看她一眼,綺麗的桃花眼裏閃著促狹的光。
……
離開公墓,兩人先是去街上吃了頓飯,這才啟程回家。
回的是曾經那套別墅。
到家時,夜色已深。
再次回到幾年前住的別墅,梁枝頗有了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這裏的一切真的幾乎沒有變過,所有的擺設都還是梁枝記憶裏的模樣。
不用秦瞿介紹,她便腳步輕移,徑自四處轉悠了起來。
一層一層地重新觀望了一邊家裏的布局,梁枝抬步上樓,到了頂層的天台。
別墅樓層不高,站上去剛好與院子裏的樹齊平,梁枝隨手摘了兩片樹葉,便聽見身後有腳步聲響起。
秦瞿也跟了上來,手裏還拿著兩罐啤酒。
梁枝怔了怔,突然有種自己回到了過去的感覺。
也是這樣的夜色、天台、啤酒,她和他。
靠著天台邊緣,梁枝放眼向外望去。
看不到太多東西,隻能看見遠處的建築物鱗次櫛比,燈光閃爍,除此之外,就是這片別墅區的綠化,和零星亮起的別的院子的燈光。
秦瞿開了一罐啤酒,遞給她,自己也開了一罐。
冬天喝冷飲,梁枝有點受不住,抿了兩口便將罐子放在一邊。
秦瞿站在她身側,與她有一搭沒一搭隨便聊著,不知不覺便解決完了一罐啤酒。
聊到中途,梁枝突然想起什麽,從口袋裏找出之前那枚戒指,遞給秦瞿:“忘記還你了,這個是你的……我的好像掉在玉山了。”
秦瞿接過戒指,對著月色隨便端詳兩眼,忽然笑起來,手伸出天台外麵,直接將其丟了出去。
梁枝見狀,一驚:“你幹什麽?”
將空罐放在一旁,秦瞿隨意望了望天空,走到梁枝身後,彎著腰把下巴埋在她頸窩,輕輕蹭了蹭。
“過去的就不算數了。”他慢慢地說,轉而把女人攬進自己懷裏,幫她擋著天台的風,“這些東西也是,我們重新開始,以後就都得重新準備。”
梁枝被男人溫暖的氣息包裹,周身也染了淡淡的酒氣,聽他繼續喃喃:“戒指、婚紗、婚禮、結婚照、蜜月……都得重新規劃,一個都不能少——”
話音有些突兀地中斷。
就在梁枝正疑惑時,秦瞿忽然低歎一聲,薄唇貼著她耳朵,壓低的聲線帶了不易察覺的艱澀。
“……枝枝,怎麽辦,越說越發現,我真的好愛你。”
“可是越愛你,我又越覺得難受,我越來越不能原諒曾經的那個自己。”
……
梁枝手指勾住了他的掌心,反身輕巧地吻住了他。
秦瞿錯愕間,她勾住他勁瘦的腰身,踮腳在他耳邊小聲道:“我不需要你這樣對我懺悔。”
“……”
“以後,用行動向我證明。”
向她證明,她再一次的選擇相信,是一個正確的決定。
而不是重蹈覆轍,再經曆一次失望後,慘淡退場。
月光下,女人一雙眼眸瀲灩奪目,漂亮得讓人忍不住心生綺念。
她眼尾彎彎,靜等著眼前人的回應,
秦瞿捧起她的臉頰,怔愣許久,最終忍不住低頭,克製地在她漂亮的眼睫上吻了吻。
他聲音微微發顫,緩慢而又鄭重道——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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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是情感最好的催化劑。
總有人在經曆了追逐、掙紮、迷惘、分離與重逢、懊悔與折磨後,仍會堅定不移地選擇從餘燼中重燃愛火。
然後,交頸廝磨,旖旎癡纏,至死方休。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