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 老女人

  鄭琪淵染疫尚淺，而且他身強體壯，病程發展也較常人緩慢，蘇莉駕輕就熟的治療，並未花去多少工夫。


  治療完畢，蘇莉欲替他換藥，順手就去解纏在鄭琪淵身上的紗布。


  「那個.……讓軍醫做就行……」鄭琪淵黝黑的面龐有些發紅。


  「本姑娘花名在外，你也是知道的，忸怩什麼？」蘇莉不理會男子的掙扎，手下輕柔的翻飛，熟練的包紮。


  開玩笑，且不說她本就是一個思想開明的現代女郎，就說她在清一色男人的軍營里呆了這麼久，還每天跟傷員疫患打交道，男女之防，早拋九霄雲外去了。


  鄭琪淵張了張嘴，本想說些什麼懟回去，只是當他感受到女子粗糲卻溫暖的手指在他皮膚上靈巧的穿梭時，他微微別過了頭去。


  她一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相府千金，到底是要經歷多少，才能出落成如今這樣「多面手」的巧媳婦模樣。


  「這傷……多久能好？」鄭琪淵看似信口的問道，只是低垂的眼眸劃過微光。


  「你染疫不深，再加上你的底子很好，最多十日便可痊癒。」蘇莉在纏好的紗布尾部打下最後一個平整的暗結，「而且，只要是經我手治好的疫症，無再次感染的風險。」


  「要十日么.……」鄭琪淵稜角分明的臉上卻不見絲毫喜色。


  十日，足夠消息從邊遠的赤坂谷傳回各國皇都了-——他和她，都等不了這麼久。


  最終，鄭琪淵握了握拳，仰頭看向女子，面色凝重道，「蘇荔，我們沒那麼多時間了。」


  長久的沉默。


  然後，蘇莉緩緩笑了，一字一句道，「鄭琪淵，告訴你，本姑娘……真的救了很多很多的人呢。」而這些，雖然不想承認，但是似乎真的超越了她此前生命的全部意義，這輩子，無論如何，她都值了。


  鄭琪淵木然的看著女子，她瞭然而超脫的笑意，竟讓自己心頭升點寒意。


  「鄭琪淵，讓我問你幾個問題吧。」女子側身落座在他床畔，一雙辰星似的眸子直直看向男子。


  鄭琪淵盯著說話的女子，離的近了，他才真真切切的知道，原來，美貌真的可以攪亂人心，「好，你問.……」


  「你身染疫症的消息，是你故意讓人透露給我的吧？」她雖然一直知道鄭琪淵就在赤坂谷大佑軍中，但卻從沒想過他會「聯繫」自己。


  「是……你能來，我很感激。」男子黝黑的臉龐上，眸光亮了亮。


  「鄭世子，你救過我，你知道我會來的。」女子自然而然的接話。


  「是啊.……」他眸中的亮光，很快熄滅。


  「說實話，你的疫症，從何而來？」蘇莉手心微汗，她並不想聽到那樣的答案。


  這次的瘟疫傳染率、致死率都很高，但主要「瞄準」的還是老弱、病殘，尤其是身上帶著新傷的士兵，因為沒有閉合的傷口更容易招致感染，一言以蔽之，就是免疫較弱、組織暴露者，才是感染的重災區，鄭琪淵雖然身上帶傷，但顯然都非新傷；再者，就算感染了瘟疫，鄭琪淵的病程發展也遠比一般人慢得多，由此可見，以他的底子，絕不屬於易感人群；最重要的是，蘇莉從不相信巧合。


  「是……」鄭琪淵垂眸，左手悄悄往後挪了挪，「是主將病危時我來探病，不小心染上的……」


  鄭琪淵的小動作，自然沒有逃過蘇莉的眼睛，女子一把拉過他拚命想藏起來的左手，一道寸深的暗紅色傷口赫然橫亘在他寬大的手掌中央，「你不要命了么，這可是殺人不眨眼的瘟疫。」


  像一個被抓包卻還本能嘴硬的頑童，「你能治，我知道的。」


  「是啊，我能治.……」蘇莉的臉緩緩垮了下來，隨之一起垮塌的，還有片刻前還盛極的怒氣，闔目嘆道，「鄭琪淵，『我能治』這件事，我們都清楚一旦泄露會有多麼可怕，想來你之前必定為我瞞的辛苦，如今，為何又輕易的宣之於口呢。」


  其實，有些時候，蘇莉寧願自己糊塗一點，可惜，骨子裡，她就是那個心思深沉的老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