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三章 故人有恙
瘟疫來勢洶洶,宛如宿命。
很快,疫情由軍營中傳播開去,向交界的邊城迅速蔓延,近日,更是有消息傳來:雖說是在措手不及之中,但西楚、大佑及鳳弈三國在疫情出現之後,都做出了傾其所有的努力,即便如此,在防備嚴密的皇都之中,這幾日均已出現了零星的疫情。
儼然,這個世界,在突然降臨的瘟疫面前,正在分崩離析。
這樣的災難面前,戰爭似乎也已經淪為巨大的笑話:因為,此時此刻,正在這個世界瘋狂的「攻城略地」,留下遍野哀鴻的,只能是瘟疫這個面目猙獰的死神。
鳳弈軍中,青衣葯童捧著一隻瓦罐佇立在營帳之外,罐口尚在冒著熱氣,各種補藥亂燉的濃郁藥味盤旋在他鼻尖。
葯童蹙著眉頭,眸底暗光隱隱,他掀開早已被膿血浸染成黑色的帳幔,快步跨入營帳。
入耳的那些哀叫呻吟,入目的那些狼狽慘狀,葯童似乎早已麻木,徑直穿過橫七豎八的疫患,將這一大罐補藥,遞到女子面前。
而女子也未多言,伸手接過,沉默喝完,只在遞過空罐的時候,對著葯童故作輕鬆的一笑,然後,繼續提起真元,挪步醫治下一個疫患。
葯童走出幾步,回望了一眼女子形銷骨立的背影,長嘆而去。
圖魯早已累倒在綿綿不絕的病患和他們深刻的痛苦之中,而那個女子,在舉世無策的疫症面前,一人獨撐至今-——為了節省時間,她早已拒絕進食,這一罐補藥雜燴,是她為了不讓自己倒下的最後妥協。
瘟疫之前,在赤坂谷駐紮的三國軍隊之中,鳳弈軍中人數最少,實力最弱。
而作為瘟疫的「起源地」,蘇莉所在的鳳弈軍營,感染疫症的人數密度尤其大,本來全軍覆沒都是極為可能,但因為有蘇莉夜以繼日的救人,在瘟疫肆意收割人命的當下,這裡反而成了赤坂谷中有生力量最為可觀的一支隊伍,也正是因為鳳弈士兵們知道,只要有這個女人在,他們就有生的希望,所以,這支隊伍,才能在「灝樾」莫名失蹤之後,沒有亂作一團。
日暮晨昏,又是幾日的不眠不休,這一日,蘇莉療治完軍營中最後一個膿症疫患,走出了傷員帳。
她用神秘的《玄武訣》中修習到的療毒之法,用自己不能用唯物主義解釋的真元過血祛毒,經她手治好的患者,經過一段時間的驗證,沒有再次被傳染的風險。
帳外的日光還是那麼刺眼,沒有因為肆意橫行的瘟疫、痛苦凋落的生命留下半點陰霾——大道蒼莽,生機勃勃而又冷酷無情。
即便這一個月來她寸步沒有離開鳳弈軍營,還是能聽到從外面不斷傳回的消息:「瘟疫過處、伏屍千里」、「疫症兇險、藥石無靈」、「十室之中,空者四五」.……
人間慘劇,但她,所能顧上的,並不多。
在這可及的範圍里,她做了自己能做的一切。
圖魯費力的從床榻上起身,望著眼前孑然而立的女子:她並沒有收拾任何行李,但圖魯就是知道,她是來辭行的。
這段時間以來,見慣了生死和疾苦的女子,是變得憤世嫉俗?是變得消極頹然?還是變得冷漠麻木?——圖魯心疼著,也疑惑著,但從她消瘦了良多的面龐上,除了疲憊,他顯然無法讀出更多的情緒。
「聽聞大佑軍中,主將感染疫症暴斃,接任的副將也於日前發現被感染了……」女子抬眸,蒼白瘦削的臉上似乎有了點神采,「故人有恙,所以.……我要離開了。」
在女子離開許久之後,怔神的圖魯才閉上了布滿血絲的雙眼,無力的問身邊的葯童:「可知道大佑的那位副將,是誰?」
「聽說.……是個國公府世子……」葯童的聲音有些遊離,「叫鄭琪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