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平靜

  待殿中的亂石飛泄之勢漸漸止歇，待宛如群魔亂舞的塵埃緩緩落定，

  宣室殿中，恢復了平靜。


  只是，環顧四周，卻赫然少了一人。


  角落處，是形容狼狽、心力交瘁的蘇久承。


  他身邊，是君玉曄虛弱的斜靠在牆角，目光望著殿外朗朗的天光，面色蒼白卻表情安寧。


  在方才的漫天塵土中，憑空消失的，正是蘇莉。


  「曄兒……你可還好?」之前的生死一線，明顯將愛孫心切的太皇太后嚇的不輕。


  君玉曄依然出神的望著殿外，尋著那道不知所蹤的身影，她……會沒事的，一定會。


  他怎麼也不敢相信，蘇荔會不顧生死的沖入亂石之中救他。


  他怎麼也不敢相信，巨石砸下的瞬間，她會那樣毫不猶豫的擋在了自己的身前——雖然，她推出的雙掌卸去了巨石大半的力道，雖然，她強忍著沒皺一下眉頭，可即便如此，他還是知道，她定然是被悍然落下的石塊震傷了心脈。


  想到女子護著自己逃出亂石時，她唇畔溢出的鮮血，君玉曄眸光緊了緊。


  想到她霸道的將自己圈在身前，短暫的目光交接之中滿是不容抗拒的倔強，君玉曄回過神來，側首望著遠處的天子。


  是了，自己怎麼也想不到，那樣一個沒心沒肺的女子，竟然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想必，他雄才大略的哥哥，也不曾料到。


  亂石之中的自己，神智微亂，卻還是清楚的聽到了她給自己的「解釋」。


  她說，「不用詫異，蘇荔救你，只為還你搭救之恩。」


  報恩，不過只是為了報恩呵。


  她說，「任何人的婚姻，都不該被兒戲的對待。既然殿下時日無多，更不應該將生命浪費在不值得的事情上。」


  可是，在他心中，她就是「值得的」啊。


  她說，「殿下……蘇荔，並不是你認為的樣子。」


  可是，她就是她，什麼樣子，一點都不重要。


  君玉曄失笑，他彷彿有些明白了，原來，一廂情願的情愛，是這麼痛苦的事情。


  她救了自己，報了「救父之恩」，對於她來說，他們之間，兩清了吧。


  「皇祖母，玉曄無事。」君玉曄笑著，卻是眸光微澀。


  他無事……只是，胸口的每一次搏動，都帶出一縷微微的抽疼。


  「蘇久承。」堆積成山的亂石對面，是墨眸陰沉的君千玦終於將目光從出神的君玉曄身上移開，言語間波瀾不驚，「你為何不走?」


  亂石如泄，他無法寸進，可混亂之中，那個女子同蘇久承短暫的「拉扯」，他看到了。


  蘇莉明明要帶他走，但最終蘇久承甩脫了她的手。


  滄桑卻儒雅不改的相國淡道，「臣無用，不過徒增負累罷了……況且，只要她無事，臣便……再無可懼。」


  再無可懼。


  君千玦聞言，唇角微勾，只是面色更沉。


  哼，蘇久承，你莫不是忘了，你的女兒，可不止蘇荔一個。


  飛身一躍，天子已是越過了「廢墟」。


  「屬下救駕來遲，請聖上責罰。」殿門處，是趙雲秀領著禁衛呼啦啦跪倒一片。


  而旁邊，是瑟瑟發抖，癱軟的身體幾乎要貼在地上的獄官。


  原來，在宣室殿大亂的同時，天牢也出了變故——聞人陌消失了。


  「這麼說，剛剛救走蘇荔的，是聞人陌無疑了。」天子卻沒有意料中的大怒，俊美的臉孔平靜的反常。


  「定是如此。」趙雲秀了解天子的脾氣，垂首不敢看他。


  「傳將作監，儘快修繕。」君千玦玄袍翻飛，已是大步出了殘殿。


  君玉曄盯著天子背影，眸光空遠。


  他很清楚，平靜，才是最可怕的開始。


  只希望那個捨命救了自己的女子，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