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胡旋

  殿中的少女，揚眉直視著陳昭儀因緊張而瞪大的鳳眸，嬌俏一笑。


  繼而，手下生風。


  刺啦……


  刺啦……


  艷麗的綵衣瞬間被她撕成了無數條，原本的衣衫不整，變成了布條凌亂。


  在眾人的目瞪口呆之下。


  女子不慌不忙，又取了兩條撕下的布帛，將寬大的袖口束緊。


  明快急促的鼓點，越來越響亮，飄蕩在漪蘭殿中。


  女子彎腰一揖，而後，一步一步踏著鼓點，舒展開身體。


  心應弦，手應鼓，節拍鮮明，奔騰歡快，多旋轉蹬踏，是為「胡旋舞」。


  這個制比秦漢的架空時空，並無這種唐時才風靡的胡旋之舞。


  而這種古舞，卻是蘇莉最得心應手的舞蹈之一，當年，憑這胡旋一舞，她順利拿下了學院無人敢選的「古代舞蹈修養」這門課程的滿分。


  「弦鼓—聲雙袖舉，回雪飄搖轉蓬舞。左旋右轉不知疲，千匝萬周無已時。人間物類無可比，奔車輪緩旋風遲。曲終再拜謝天子，天子為之微啟齒。」


  說的便是胡旋舞，旋之快，舞之美，令座下的天子，也怦然心折。


  明快的弦鼓聲中，女子足尖踏地，飛快的旋轉著，身周彩帶飄逸，肩上墨發飛揚。


  潛鯨暗嗡笪海波，迴風亂舞當空霰。萬過其誰辨終始，四座安能分背面?

  旋到極處，無人能分的清起舞女子的臉和背，只覺眼前綵衣繚亂，極旋的身影，無處不在。


  鮮明歡騰的弦鼓聲中，那俏麗的身影，在急轉之中，已然幻化為萬千分身，似乎，她並不是一個人在起舞，殿中處處皆是那綵衣飄逸的身影。


  這哪裡是獨舞，分明是一場盛大歡快的歌舞盛宴！


  少女極速旋著，翩然而舞，不知疲倦，步法亦未有半絲走樣。


  絢麗的身影變得無處不在，她飛快的旋轉著，似要將身體中所有的能量，在這舞台之上，盡數釋放和宣洩。


  座下眾人，心緒不由被這極速旋的身影吸引，不由被這明快歡騰的弦鼓聲攫住——這一刻，所有目睹此舞的人們，似是拋卻了心中所有的憂思，只餘下隱隱的歡喜，和靈光乍現的豁然開朗。


  原來，真的有一種舞，能令人在極致的迷炫之中，和一波波高潮迭起的歡樂之中，純澈而忘憂。


  第一次，舞者不是以傾城的顏色，不是以妖矯的身姿，而是以四射的活力和一腔全然的熱烈，將人們，深深感染和折服。


  君千玦深不見底的眸子，此刻似也變得淺淡了些，倒是隱隱浮出些顯見的明朗。


  俊美無儔的男子，毫不避諱的視線，緊緊追逐著那道極旋的身影，薄唇不自禁的淺勾——已有多少年了，自己如死水無瀾的心湖，如今日這樣，不可控制的汩汩冒出些暗暗的輕快和歡喜。


  男子抬眸，望著穹頂，似又在注視著不知名的虛空——小舞，你感受到了么，因為你的離去而被帶走的所有情感，自己將它們深深埋葬在誰也無法觸及的地方，卻因為這一舞，而被劃開了一道小小的口子。


  你不會怪我吧——怪我忽而有些貪戀這一刻的「忘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