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帶你離開
第40章 帶你離開
小白喵嗚一聲, 在薑若微懷裏蹭了蹭。
薑若微抱著小白,又瞄了穆瑾辰一眼,神□□言又止。穆瑾辰從善如流, 指著她懷裏的小白問:“我看小白身上多了一塊布,這是什麽?”
薑若微轉過身,聲音低低的:“是做嫁衣用的布料, 今日夫人派人來給我量身裁衣, 給我提前準備嫁衣。姨母留了匹布,要我繡塊手帕。”
“也不知怎麽的,小白叼走一塊邊角料。”
小白喵嗚一聲, 委屈巴巴。
穆瑾辰無奈:“你不喜歡嗎?”
他翻進了窗戶, 果然瞧見屋內桌上擱著那匹布。
不是正紅色, 而是粉朱色。
她特定讓小白帶話,讓他瞧見那塊布,顯然是意有所指。
薑若微低頭, 扣著衣袖,“也沒不喜歡。”她語氣悶悶的, 顯然是不開心。
穆瑾辰看著薑若微半晌, 忽然沉聲道:
“你嫁衣我會命人去定製, 會是正紅色的。”
薑若微抬頭望向他, 神色驚訝:“可是, 可是我怎麽能穿正紅色的嫁衣呢?”
“能。等我去外地赴任, 你想要都有。”
他想調離出京的事情尚未定下, 原本他想待一切塵埃落定, 再告訴她。
隻是這幾日, 見她受了委屈, 悶悶不樂, 他心中不忍。
薑若微驚詫萬分:“世子,您要出京?”
穆瑾辰點頭:“屆時,我會帶你一同去。”
然後,以正室之禮,迎她為妻。
薑若微眉眼間浮現出一抹喜色。
她想起了《菁菁傳》中的故事,菁菁在府中被公婆欺負,張公子帶她離了家,去外地自立門戶,從此再也沒有人欺負菁菁了。
原來,世子是想當張公子呀。
世子對她還挺好的。
薑若微努力抿著唇角,生怕自己笑得太明顯。
“高興了嗎?”穆瑾辰低頭瞧見她喜不自禁的模樣,也跟著無聲輕笑起來。
她這樣年紀,這樣的性子,本就該歡歡喜喜,快快樂樂的。
他不想看她憂愁忐忑的模樣。
“我才不高興呢,誰知道世子是不是哄我騙我玩呢。” 薑若微嘟囔一聲。
穆瑾辰一愣,隨即道:“我從不說謊。”
聞言,薑若微立即又看向穆瑾,神色狡黠:“世子從不說謊?真的嗎?”
“……”
穆瑾辰說不出話來。他從不說謊,但也有例外。
她將他錯認為三弟,他將計就計,也算是撒謊。
見他神色苦悶,薑若微低頭笑起來。
穆瑾辰看向他,有些憋悶,卻一點不生氣。
看她笑,他心裏頭就喜歡。
就在這時,外頭門外傳來碧兒的聲音:“姑娘,我能進去嗎?”
薑若微一驚,連忙看向穆瑾辰,神色驚慌,低聲道:“碧兒回來了,你快走。”
穆瑾辰瞥向外間,淡淡哦了一聲。
他走至床邊,而後道:“下次有事找我,就用今日這辦法。”
他指了指小白。
小白喵嗚一聲。
見穆瑾辰跳出窗外,薑若微這才對外頭道:“進來吧,碧兒。”
碧兒端著茶水進來,她目光不著痕跡的往屋內一掃。薑若微心虛得要命:“碧兒,你看什麽呢?”
碧兒微笑搖頭,“沒什麽,姑娘喝茶。”她放下托盤。
“嗯。”薑若微低頭,悶聲喝茶。
……
莊敏君這幾日有些煩悶。
這日酉時三刻,穆瑜英到了留霞閣陪莊姨娘用飯。
飯後莊敏君攔住了穆瑜英。
“你明日休沐,去一趟太雲庵。” 她吩咐他。
穆瑜英驚訝:“我去太雲庵做什麽?”
“你去把沈公子請到侯府來。”
穆瑜英無奈,“敏君表妹,你的心思我懂,但你這樣也太直白了些。你身為女兒家,就不能含蓄一點嗎?”
莊敏君嗬嗬:“你不是也挺欣賞沈公子,還想他給你寫曲譜嗎?你把他請回來,和他做了朋友,何愁沒有曲譜?”
這一點,的確是穆瑜英所想,隻是……
“上回我和大哥去接你們回來,我也想請沈時清來我們家小住,可他拒絕了。他呀,還挺瞧不上我這樣的富貴公子呢。”
莊敏君呸了一聲:“笨蛋。你不會說話,他自然拒絕你。你不是擅長搞那些詩會,文會嗎?你邀請他來參加詩會,他保準有興趣。屆時不就得暫住在我們家了?”
穆瑜英眼睛一亮,對呢。
像沈時清那樣的文雅小書生,一定會對詩會感興趣吧,他明日再去一趟太雲庵,就不信請不來沈時清!
翌日。
今日薑若微起得早,去廚房做了一道荔枝膏水,而後讓碧兒給各院送了一壺。
唯獨世子、三公子那邊沒送。
薑若微望著圓桌上的一壺荔枝膏水,心中踟躕。
她,要不要親自將這壺荔枝膏水送去落鬆院呢?
那樣做的話,會不會太不矜持?世子會不會笑話她?
正當薑若微猶疑不決時,扭頭又瞧見在腳下互相舔毛的小狸和小白。
她眼睛一亮,將小白抱起,送到窗戶外:“小白,你出去玩一會兒,別急著回來。”
小白“喵嗚”一聲不肯走,薑若微拍了拍它屁股,它這才跳下窗戶跑到外頭去了。小狸見狀跟著也跳出了窗戶。
而後,薑若微取來食盒,將荔枝膏水還有兩樣點心裝了進去。
她提著食盒出了門。
正巧鴻雁在院外命人灑掃,見了薑若微要出去,連忙問:“若微姑娘,您這是要出去呢?”
薑若微臉頰一紅, “嗯,那個小白不知道去哪兒了,一上午都沒瞧見影,我出去找一找。”
鴻雁笑而不語:“小白以前是世子養著,沒準它念舊主,去了世子那邊了。要不你去那邊找找?”
薑若微點頭:“嗯,我去問問。小白還小,真讓人不省心。”
於是薑若微提著食盒,走到了落鬆院外。她扭扭捏捏,不敢靠近。
不過落鬆院的侍衛很快瞧見了她,沒多久,楚放便小跑出來:“若微姑娘,您來了,是有事見世子嗎?”
薑若微咬著唇,“小白不見了,我在找它。來看看它是不是跑到這裏來了?”
“……”楚放低頭看了看薑若微手裏的食盒,點頭道:“小白不見了?它很有可能來了落鬆院,要不您進去找找看?”
於是薑若微跟著楚放進了落鬆院。
這還是她第一次進落鬆院,這處院子比荷風苑大一些,院內整潔空闊,除了幾株鬆柏,別無他物。
一眼望去,並沒有小白。
楚放將薑若微領至書房門前:“以前小白最喜歡在書房玩,姑娘進去找找看,沒準它就在裏頭。”
楚放說罷,推開了門。
薑若微輕輕點頭,提著食盒,慢吞吞的走進了書房。
迎麵是一座屏風,屏風後有一張書案,她隱隱的瞧著有人坐在那裏。顯然是世子。
她站在屏風前,踟躕不肯上前。
穆瑾辰等了半晌,沒了耐心:“進來。”他沉聲道。
薑若微這才挪了進去,她飛快抬眼瞧了一眼穆瑾辰,意外的發現他今日穿了一身淺青色衣裳,看著多了幾分飄逸俊朗,讓人眼前一亮。
薑若微倏地心跳加快,她不敢再看穆瑾辰,慌忙低下頭。
然後,她小心翼翼上前幾步,將手中的食盒放在桌案上。
穆瑾辰挑眉:“這是什麽?”
“是荔枝膏水,還有兩道糕點。”她說著打開食盒,將吃食取出。
穆瑾辰盯著她,見她臉色羞怯不敢抬頭,輕笑:“你不是來找小白的嗎?”
薑若微臉色微僵,她微微抬頭,四顧一看,然後失望道:“唉,小白好像不在你這兒。”
穆瑾辰點頭:“的確不在。你找小白,還帶著吃食呢?”
“……”薑若微瞪了一眼穆瑾辰,不說話了。
世子明知故問,不給她麵子,哼。
她這一眼,含嬌帶嗔,穆瑾辰心頭微動,再也舍不得調侃她了,他衝她招手:“過來。”
薑若微偏頭,不肯過去。
“來看看這幅兩浙路輿圖,你想去秀州、越州,還是湖州?”
聞言,薑若微眼睛微亮,“這是世子將來要去赴任的地方嗎?”
穆瑾辰點頭:“還沒選好地方。你來看看。”
薑若微走了過去,低頭仔細去看那副輿圖。隻是圖上畫滿界限、官道、城郭,密密麻麻,她一眼看去,壓根找不到方才世子提到的三個地方。
她於是傾身過去,靠得更近。
她的身子,幾乎貼在了穆瑾辰身上,穆瑾辰微微低頭,就能看到她白潤如玉的耳。
穆瑾辰一抬手,手掌便搭在了她腰間,他微微用力,薑若微便身姿不穩,坐在了他腿上。
她驚得低呼一聲,雙手不自覺的捉住他的衣襟。
穆瑾辰低頭看她,她正瞪大一雙水蒙蒙的眼,驚慌失措地望著他。
“你,你做什麽?”
她聲音又羞又嬌,和夢中她的聲音幾乎重合。
穆瑾辰心中火簇燃起,有些難以自控。
“抱你。”他回答,聲音微啞。
“不許抱我,放開!”
穆瑾辰皺眉:“為什麽不行?我又不做別的。”
隻是抱一抱而已。雖然他很想做點別的,譬如就在這桌案之上……
隔著她身上碧色的衣衫,他都能想象她裏頭的春光。
“不行,你,你快放開。”夏衫單薄,兩人隔著衣衫相貼,薑若微覺得世子身體好燙,像是要著火一般,燙得她心慌慌,意亂亂。
“不放。是你來找我的。”穆瑾辰眸色暗沉,手掌收緊,將懷裏的姑娘抱得更緊。
薑若微胸口幾乎要貼在他身上,她有些急了,“我不是來找你的,我是來找小白的!”
“哦。小白在哪呢?”穆瑾辰輕笑一聲,“要不,我抱著你找找看?”
他說著便抱她站起身來,舉止之間,兩人身體相擦,薑若微隻覺渾身上下像是點了火一般。
她快熱死了!
“……”薑若微急得說不出話來,眼看穆瑾辰抱著她往軟塌那邊走,她都要哭了。
世子這是想做什麽啊?!
就在這時,外頭傳來楚放的聲音:“薑姑娘,小白找到了,就在院子裏。”
薑若微喜出望外,像是救命一般高呼:“小白,小白!你,你還好吧!”
她掙紮著要下來,穆瑾辰一臉鐵青,隻得把薑若微放了下來。
薑若微飛快的整理一下衣衫,然後不敢看世子一眼,提著裙子往外跑。
她推開門,楚放嗬嗬笑,指著不遠處道:“薑姑娘,你看,小白和小狸在那兒呢。”
薑若微順著楚放的手指望過去,隻見不遠處的一株柏樹下,明越正蹲在地上喂小白和小狸吃著什麽。
小白和小狸親昵圍在明越身邊喵嗚、嗷嗚叫,和他十分熟稔的模樣。
薑若微提著裙子,快步跑了過去,像是後頭有老虎在追一般。
隨後,穆瑾辰從書房內走出,瞥了一眼楚放,目中似乎有冰雪。
楚放呆住:世子怎麽好像要砍他一樣?他做錯了什麽嗎?
薑若微跑到柏樹下,發現明越在給小白、小狸喂小魚幹。
小白小狸吃飽了,薑若微抱起小白:“小白,小狸,你們原來真的在這裏,走,我們回去了。”
小狸動作飛快,爬上薑若微的肩頭,一人兩貓迅速離開了落鬆院。
穆瑾辰心中歎氣,回到書房內,慢慢品味薑若微帶來的吃食。
可惜,荔枝膏水甜潤爽口,糕點潤滑不膩,可嚐著,總覺得還是差了一點什麽。
……
太雲庵。
日落時分,沈時清在太雲庵樹下吹笛。
一曲畢,他抬頭,發現水潭對麵站著一人。那人一身碧綠錦袍,頭戴玉冠,一副翩翩貴公子裝扮。
是穆瑜英。
沈時清眉心微皺,又是他。
他起身,看了一眼穆瑜英,抬手一拱,便打算回去客房。
穆瑜英連忙快步過去攔住他:“沈兄,我今日來是有事與你談。”
沈時清輕笑:“我和穆公子有什麽談的?如果你是來看我有沒有被餓死,那你可要失望了。”
“我雖未見過沈兄詩詞文章,但沈兄不但精通笛曲,還擅丹青,想來沈兄詩詞文章定然不差,兩日後我在家中舉辦詩會,屆時京中少年才子雲集,我也想以詩會友,和沈兄切磋一二。”
沈時清哼了一聲:“不去。”
他說罷抬腳就要走。
穆瑜英見說不動他,急了:“沈兄,難道你怕了?”
沈時清腳步一頓,猛然回頭,“我怕什麽?我有什麽怕的?”
“……怕自己文采比不過別人?”穆瑜英試探道:“難道,沈兄對自己並不自信?”
沈時清眉心一皺,麵色微惱:“一派胡言。我會怕你們?不就是風花雪月,附庸風雅拚湊幾首詩詞,誰不會?”
穆瑜英哦了一聲,又淡淡道:“既然沈兄會,為何不去一試?反正也就幾日光景,沈兄隨我下山,在府中盤桓兩日,耽誤不了你多久。”
沈時清瞪著穆瑜英:“行,我就下山見識見識,你們京中這些才子有多大能耐。”
於是第二日一早,沈時清隨穆瑜英下了山。
……
穆瑜英將沈時清安置在他的書香閣中,說是要同沈時清一同探討詩詞文章。
這日一早,莊敏君來找薑若微,求她教她煮一壺烏梅湯。
“我記得先前在太雲庵的時候,沈公子就很喜歡喝你的煮的烏梅湯。若微,我想煮給沈公子喝。”
莊敏君神色認真,“若微,我保證這次我會認真學的!”
“好,既然你想學,我就教你。”
於是一整日,莊敏君便跟薑若微蹲在廚房裏,廢了許多食材,莊敏君終於煮出一壺味道還湊合的烏梅湯。
今日穆瑜英去了衙門,書香閣中隻有沈時清一人。莊敏君忽然有了小女兒的羞赧,不敢一個人去,拉著薑若微陪她一道去。
書香閣中,沈時清正在看書。見兩位姑娘來,他連忙請人入屋坐下。
住進寧昌侯府後,沈時清就有些後悔了。
他平時閑散隨性,不擅和人打交道,這府中人多,萬一他不小心得罪了誰都不好。
不過幸好,他在書香閣住了兩日,除了每日清早、晚上偶爾和穆瑜英打幾個照麵,根本沒人來打擾他。
今日見兩位相熟的姑娘來,他也心生歡喜。
莊敏君將食盒放下,取出烏梅湯,斟一杯親自遞給沈時清:“沈公子,我最近在跟若微學煮烏梅湯,你嚐嚐看,我煮的好喝嗎?”
沈時清立即喝了一口,而後笑吟吟道,“好喝。”
莊敏君聞言,頓時滿心歡喜,笑得燦爛:“真的嗎?那太好了,沈公子喜歡,我以後天天煮給你喝!”
沈時清一口烏梅湯正含在口中,聽她這麽說,心中一驚,他連忙將烏梅湯一口吞下,而後猛地咳嗽幾聲。
莊敏君見狀,連忙掏出手帕地給他,沈時清哪裏敢接,連忙站起身來,退後幾步,神色有些驚恐:“莊姑娘,不必了,這烏梅湯偶爾喝一次還好,但喝多了就膩了。”
莊敏君臉色微僵。
她並非懵懂無知的天真少女,沈時清這幾句話,很顯然是在拒絕她。
她咬咬唇,麵紅耳赤。而後她倏地一下站起身,跑了出去。
薑若微連忙起身要追,沈時清卻喊住她:“薑姑娘,留步。”
薑若微神色情急,“可是……”
“有些事情,還是說清楚得好,我也不想害人害己。薑姑娘,請你代我轉告莊姑娘,她很好,隻是我有些隱疾,此生注定無法有男女之情。”
這句話,薑若微先前就聽沈時清提過,當時她並不在意也沒深想,如今再聽,震驚萬分。
“無法有男女之情?”
沈時清神色鄭重,“不錯。所以請代我轉告莊姑娘,是我沒有福分,她是個好姑娘,切莫為我傷心。有勞薑姑娘了。”
薑若微點頭,連忙跑出去追莊敏君。
莊敏君一路跑到臨波軒,正坐在廳內擦眼淚。
真是奇怪,她先前被世子表哥嫌棄拒絕的時候,雖然也哭了,但是心中卻不難過。
可今日她被沈時清婉拒,卻心中悲痛難忍。
薑若微追了過來,她見莊敏君這樣子,正想著如何開口轉告沈時清的話,莊敏君又倏地一下站起身來,破口大罵:“他憑什麽啊?我父親是知府,我娘是書香世家的小姐,他一介布衣,什麽都不是,他居然敢嫌棄我?!”
“我看他就是清高過頭了,還真以為自己是什麽風雅公子,高不可攀了!”
“……敏君姐姐,你誤會了,剛剛你走後,沈公子讓我轉告你幾句話。”
莊敏君臉上的怒氣僵住,而後低頭,神色嬌羞起來:“什麽話嘛,有什麽話他剛才怎麽不和我說?”
“你倏地一下就跑了,他哪裏來得及和你說呢?”
“沈公子讓我告訴你,你很好,隻是他身有隱疾,注定不能有男女之情,所以……”
莊敏君瞪大眼睛:“隱疾?!什麽隱疾?”
薑若微搖頭,神色尷尬:“這,這我怎麽知道?”
“騙子!”莊敏君又變得怒氣衝衝起來:“我看這就是他的托詞!”
“……我覺得,沈公子不會撒謊,他看起來,也不像是會撒謊的人。”薑若微忍不住為沈時清辯解。
她雖然和沈時清相處不多,可她覺得一個笛聲那樣悠然出塵的人,一個讓心言師太願意收留的人,一定不會是壞人。
沈時清,一定有他無法言明的苦衷。
“哼。那我到要問個清楚,他到底有什麽隱疾!什麽隱疾,不能有男女之情?!”
莊敏君氣哼哼的。
……
這夜戌時正,屋外響起了低啞的喵嗚聲。
外間的碧兒忽然起身道:“姑娘,我還有點事要問問鴻雁姐姐,我出去一會兒。”
“好。”
見碧兒出門,薑若微心中疑惑,她總疑心碧兒是不是知道了點什麽?
她推開窗,果然見穆瑾辰站在窗外,今日月中,皓月當空,月華灑在穆瑾辰臉上,他神色卻有些清冷。
像是,不太高興的樣子。
薑若微疑惑,正要問,隻見穆瑾辰淡淡道:
“你今日做了烏梅湯,還送給了那個沈書生喝?”
薑若微:……
薑若微忽然有些想笑。
“不是我煮的,是敏君姐姐煮的。是我教的她,但的確是她親手煮的。”
穆瑾辰哦了一聲,神色稍緩。
他又問:“莊姑娘煮的,她去書香閣,你跟著去做什麽?”
“敏君姐姐說,孤男寡女的她不好意思,讓我陪她一道去的。”
穆瑾辰點點頭,又成了一副麵無表情的模樣。
薑若微看他這樣子,忍不住捂嘴笑了。
“……你笑什麽?”穆瑾辰皺眉。
薑若微悶笑,她抬頭瞄了穆瑾辰一眼,眼底帶著幾分狡黠:“沒笑什麽。”
穆瑾辰才不信她,繼續盯著她,非要她說出個所以然來。
薑若微沒辦法,隻得又瞄了他一眼:“說了你可不許生氣。”
“不生氣。”穆瑾辰點頭。
薑若微小心翼翼問:“世子,您是不是喜歡食酸呀!”
“?”穆瑾辰神色有點迷茫,他其實對吃食沒那麽多講究,但是太酸,太甜,太辣他都不喜歡。
薑若微故作驚訝:“不喜歡酸嗎?那我怎麽聞到一股酸味呀!”
“……”
穆瑾辰這才後知後覺領悟過來。他眸色幽幽,看了薑若微一眼。
這小姑娘,竟然開始打趣他了?
不過,她的膽子好像變大了一點。
薑若微見他這樣,低頭:“你不是說不生氣嗎?”
“我沒生氣。你過來。”
薑若微才不上當,每次她靠近世子,世子就會欺負她。
她又想起前兩日在世子書房,薑若微麵紅耳赤,更不敢靠近穆瑾辰了。
所以,她不但沒靠近,反而退開一步:“不要。”
穆瑾辰拿她沒辦法,正準備跳窗進去,薑若微急了:“不許進來!”
誰知道世子進來會對她做什麽?會不會像在書房那樣,抱著她欺負她?
“我,我要歇息了,你快走,碧兒也快回來了!”
穆瑾辰暼了她一眼,並不打算聽她的,結果下一刻,薑若微對外頭大喊起來:“碧兒!碧兒!”
“……”穆瑾辰一怔。
碧兒正在院子外頭,聽到動靜連忙走回屋子。她推開門,與此同時穆瑾辰趕緊閃開身形,躲到牆後。
“姑娘,怎麽了?”碧兒快步過來,她掃了一眼那邊打開的窗戶。
薑若微慌慌張張,用手比劃:“我,我剛才看到了這麽大的耗子!真是嚇死我了!”
薑若微比劃出一個兩尺長的手勢。
牆後的穆瑾辰:……
碧兒驚訝:“姑娘,應該沒有那麽大的耗子吧?”
“啊,那,那就是我眼睛花了,我被嚇壞了。”薑若微急忙道。
“姑娘別怕,耗子還在屋子裏嗎?我把它找出來。”
“不,不用了,它從窗戶那裏跑出去了!”薑若微又說。
“哦,那就好。”
碧兒看了一眼窗戶,點頭。
耗子精穆瑾辰一臉鬱色地離開了荷風苑。
……
清早卯時三刻。
沈時清更衣盥洗,點了燭燈,準備晨讀。
他坐在案前,剛翻開書,卻聽到門外傳來敲門聲。
沈時清眉心微擰。他喜歡清早讀書,就是清晨安靜,無人打擾。
沈時清無奈,起身過去開門,門外是穆瑜英。
隻見穆瑜英一臉疲倦,眼下青黑,也不知道昨夜去哪裏偷雞摸狗了。
穆瑜英神色有些古怪,他上下打量了一眼沈時清,欲言又止。
沈時清莫名其妙,皺眉:“你有話就說,支支吾吾像個姑娘做什麽?”
“……”穆瑜英一臉訕訕,他走入房間,又小心翼翼關好門。
沈時清有點惱火:“你做什麽關門?”
“噓!沈兄,你別激動,我問你一件事,你別生氣。”
“……你要問快問,別耽誤我讀書!”沈時清黑著臉道。
穆瑜英壓低聲音,一臉神秘:“沈兄,我聽敏君表妹說,你……嗯,你有,那個隱疾?”
“……”沈時清臉色微僵,他硬著頭皮承認:“是!”
“因為這個隱疾,你不能有男女之情?”穆瑜英繼續問。
“……”沈時清咬著牙點頭,“是!”
穆瑜英昨日回府,聽莊敏君說了這件事,他一整夜苦思冥想,總覺得這件事不可能是真的!
想著十有八九是沈時清為了婉拒敏君表妹,隨口說的托詞。
他一夜輾轉反側睡不著,今日天還沒亮,終於熬不住,跑來找沈時清問個清楚,沒想到……
“沈兄,你沒騙我吧?你真的不是應付我表妹,才這樣說的!”穆瑜英一臉震驚。
沈時清僵著臉點頭:“千真萬確,我的確有隱疾。”
“那,究竟是什麽樣的隱疾?”穆瑜英忍不住問,他的目光向下,看向沈時清的下身。
“……”
沈時清瞪了穆瑜英一眼,惡狠狠道:“是,就是你想的那樣,我不能人道!”
“……”穆瑜英目瞪口呆,一臉訕訕:“沈兄……嗯,節哀順變……你也別太難過,這,這也不算大不了的事。”
“……沒事。我生來如此,習慣了。”沈時清僵著臉道。
“那,那就好。你放心,這件事我不會對任何人說,我也會讓敏君表妹保密的!”
沈時清點頭,麵無表情:“那就好。”
穆瑜英望著沈時清,想說些什麽又不知道說什麽好。
“沈兄,以前我多有冒犯,你別放在心上。”穆瑜英又道。
“……”沈時清翻了個白眼,“穆三公子,你不必如此。我隻是有隱疾,又不是死了。不能人道對我來說什麽都不算。我一點也不在乎。”
“啊?!”穆瑜英瞪大眼:“可這樣的話,你就不能娶妻生子啊!”
沈時清迷惑:“我為什麽要娶妻生子?我一個人自由自在,瀟灑隨意不開心嗎?”
“……”穆瑜英張張嘴,說不出話來。作為一個男子,不能娶妻生子,難道不是天大的壞事?
可,沈時清居然一點都不在乎,實在匪夷所思。
“穆三公子,我還要晨讀,沒事的話您請。”沈時清把穆瑜英趕出門,而後他笑了笑:
“世人真可笑,明明人的一生能做那麽多事,卻因為不能傳宗接代,就仿佛是個廢人。女子不如男子,有隱疾的男子也不算男子,可笑可歎!”
……
又一日。
穆瑜英今日下午在書香閣聚餐詩會,邀請了京中有名的少年才子來府中以詩會友。
沈時清一首夏日歌奪魁,引得眾人爭相讚歎,圍著他喝了不少酒。
少年人愛熱鬧,直到夜色降臨,眾人還在書香閣中吟詩作賦,把酒言歡。
將近戌時。
薑若微今日又煮了一壺烏梅湯,她想著世子經常戌時回府,便提著食盒去大花園等他。
花園中的那兩株海棠已經過了花期,鬱鬱蔥蔥一片碧色。
薑若微提著食盒,等了一會兒沒見世子,就繞去附近的水池邊走走。
她剛走過去沒多久,就聽到不遠處有撲通一聲,仿佛是什麽落水了!
薑若微有點害怕,但是又怕是什麽人落水,她放下食盒,小心翼翼靠近,發現果然有人落了水,不過幸好幸好池邊水不深,那水裏的人正奮力往岸上爬。
薑若微定睛一看,發現那人居然是沈時清。
薑若微大吃一驚,“沈公子!”
她蹲下身子,想去拉沈時清,但是她力氣太小了。
“沈公子,你等等我,我去叫人!”薑若微急忙道。
沈時清一急,急忙拉住薑若微衣袖:“不行,不可以叫人!”
“啊?為什麽?”薑若微不解。
“我,我……”沈時清支支吾吾,來不了口,他掙紮著往上爬,薑若微見狀又去拉他,兩人折騰了好一會兒,沈時清終於爬上了岸。
夏衫單薄,此時沈時清身上的衣裳濕透,緊緊貼在了身上,借著月光,薑若微這才瞧清楚沈時清的樣子。
他身段玲瓏,胸前似乎綁了一圈布,隱隱凸起。濕透且單薄的外衫,壓根遮不住他的身姿曲線。
薑若微震驚地盯著沈時清:“沈公子,你,你……”
沈時清苦笑:“嗯,我是女子。”
薑若微目瞪口呆。她這會兒總算明白,沈時清說自己有隱疾,說無法有男女之情是什麽意思了。
她是女人,如何能和女子談情說愛?!
作者有話說:
穆瑾辰曾經一度想捶了沈時清。
沈時清:饒命,我有隱疾,真的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