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月夜林中
慕容蘇到了司製房中時，宮中已經落鎖。她看見自己的屋裏探出一個腦袋，失笑道:“彩杉，你在做什麽？”
彩杉見慕容蘇回來，一下子飛奔出來。她嚇得不輕，眼睛紅了一圈，有些失措道:“司製，怎麽辦，彩荔還未回來，這宮門都落了鎖了。”
她著急地在原地打轉:“若是彩荔姐姐被發現，就死定了！”
雖說是輪假，但實則不過是有兩日的工夫。慕容蘇又給彩荔寬限了半日，加在一起便有兩日半。按著規矩，彩荔今天午後就該往宮中複職，隻是如今天色已黑，她還沒有回來。
慕容蘇聞言便也有些著急，要知道這宮中的規矩甚嚴，若是被上頭的發現了，必要吃不了兜著走。輕則挨一頓板子，重則攆出宮去，再也不能回來。
慕容蘇換上衣裳，就往管理此事的敬事房而去。還未走到門口，便見裏頭走出來一個宮人，披一身灰色鬥篷，臉上尚掛著淚痕。
看見慕容蘇，她低頭行了一禮，而後就往外走去。
慕容蘇覺得她有些眼熟，愣了一下，便問:“你可是從前夏修媛身邊的宮女？”
那宮人聽見慕容蘇問她話，頓住了步子，回頭輕輕答了一聲:“是。”
她的眼光畏縮著，並不敢抬頭來看慕容蘇。慕容蘇見狀也就罷了，自己走進了敬事房。
敬事房管理的事情多且雜，慕容蘇一走進去，便聽見裏頭的太監尖銳的聲音:“可真是奇了，今兒皇上誰的牌子也沒翻，起駕去了端寧宮。端寧宮那位如今剛出月子，也不能伺候，皇上去了做什麽？”
“我看呐，梅嬪娘娘說不準是因禍得福，受了皇上的垂憐。”
談笑聲四起，看見慕容蘇進來，那些太監便一下子住了嘴。
“喲，司製過來這是？”
慕容蘇也算是宮中的紅人，在皇上和皇後那裏都得過臉的。上次梅嬪之事，不少人都懷疑她會不會因此得罪了皇上和皇後，畢竟皇上對梅嬪不上心，而夏修媛和皇後過往甚密。
隻是這次皇上去了端寧宮，又讓他們拿不準主意，因此並不敢輕易怠慢。
“我房裏有一個宮女，叫做彩荔的，告了兩日半的假出宮去。隻是她家中忽然又出了急事，所以我過來，將她的日子往後延一延，你們今日就不必上報了。”
“這……”小太監一扯嘴角，搓搓手，有些為難的樣子，“這恐怕不大合規矩吧，司製？”
慕容蘇聞言自袖中掏出一錠金子，擺在那小太監麵前。她未發一言，意思卻十分明顯。
這些太監平日裏在宮中，為搜刮些油水，有些事情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眼見慕容蘇給了這麽大一錠金子，眼睛都看直了，哪裏有不要的道理。
他瞥了瞥左右，無人注意他，便將那金子攏進了袖子裏，掛上諂媚的笑意:“是是是，司製，今兒就不記那位彩荔姑娘的名字了。”
見事情辦妥，慕容蘇便也不逗留，就從敬事房出去。這敬事房的周圍有一片小林子，月光落下，漫起一層薄薄的白霧。
慕容蘇覺得心中有些煩悶，最近事情多且雜，她許久都沒有自己一個人的時間。雖則今日出去了一趟，卻忙了一天。此時她腦子之中亂亂的，許多來不及理的事情堆雜在一起。
下意識地，慕容蘇就往那片林子裏走了進去。
夜裏有些涼意，草地之上有一層涼涼的露水。浸進慕容蘇的繡花鞋裏，腳趾之上便凍得有些僵涼。
她抬高了腳，鞋上已經濕了一塊。她便往高處走，避開那些有露水的地方。
忽然，慕容蘇聽見在林子深處有低語之聲。慕容蘇歎息一聲，她並不想做偷聽之事，因此默默回頭，打算走出這裏林子。
“這是皇後娘娘交代的，你可得仔細著，別出了茬子。”
“皇後”兩個字鑽進了慕容蘇的耳朵裏，她心裏一動，雖然旁的未聽得分明，還是回轉回去，偷偷躲在一塊石頭後頭。
這裏離說話之人近了一些，夜裏霧重，林子裏頭連月光都被遮掩了不少。
那邊有一男一女的聲音，男子的聲音刻意壓低，卻仍可聽出不是正常的聲線，尖細的嗓門是太監獨有的聲色。
“成嬪娘娘的牌子已有十天沒掛了，上次皇上還問起來，奴才便說成嬪娘娘身子不爽利。又碰上成嬪娘娘的月事，剛巧又有一旬不用掛牌子了。”
那太監如是對宮女說:“對了，冷宮中的夏修媛今早撞牆沒了，皇後娘娘也該知道了。她的東西已經悉數送到外頭的夏府去了，這是自作孽不可活。”
那宮女聲音沉穩，隻對太監道:“總之有些事情你還是多上些心為好，人都得知道知恩圖報，你爬到今兒的位置，是誰在後麵推你，你也有數。若不是皇後娘娘，慕貴妃當權的時候你就沒了。”
太監低笑一聲，聲音裏有些揶揄的意味:“是，皇後娘娘的恩德，奴才怎麽會忘懷。近來梅嬪有複起之勢，奴才多盯著些。”
聽她們說完這些，慕容蘇的身子一偏，腳下便踩到一片枯葉。這些枯葉十分幹燥，踩上一腳，便發出“吱嘎”的脆響聲。
這響動在靜謐的林子裏頭十分明顯，那太監一下子警惕地瞥過來:“誰？”
“哪個不要命的東西，躲在這裏？”
慕容蘇聞言心下一緊，她聽見那太監已經向自己這邊走了過來，踩得枯枝碎葉吱嘎作響。
她左右環顧，此處除了這塊石頭，竟沒有旁的可遮擋的東西。慕容蘇想了一想，在那太監過來之時，一下子抓住他的手腕，朝他腿上踢了一腳。
那太監“啊喲”一聲，被打得一下子摔在地上。慕容蘇趁機趕緊朝林子外頭跑過去，混在夜色之中，有樹木遮擋著，並不能看得分明。
慕容蘇一口氣跑回司製房，進了屋子裏，嚇了彩杉一跳:“司製，您這是怎麽了？”
慕容蘇喝了幾口涼水，才將那口氣壓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