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宮宴(2)
慕容蘇看過去,說話的人竟然是坐在成嬪下首的惠嬪。
她說完這句話,目光便涼涼地往慕容蘇這邊投來,帶了些嘲弄的意思。
其實這番話說出來是十分不合宜的,慕容蘇好歹是前燕的公主,燕國既滅,當日的慕容蘇進宮,是作為敗國的俘虜,不然她也不會在罪奴廷裏。
燕國國破,多少生命化為白骨,血流成河,多少家庭家破人亡。城門失守,燕國皇宮大火燒了三天三夜,又有她的家人葬身火海,潦倒離世?
囚車拉了一輛又一輛,那些沒有死去的貴族功勳,佳齡女眷,又有多少一朝從天堂到了地獄,遭遍虐待和淩、辱?
甚至當日的她,慕容蘇,這具身體真正的主人,也已經慘死在慕貴妃的手段之下。
凡此種種,雖然燕國皇族荒淫無度,但那些無辜的百姓,卻也是真正地受盡了滅國之苦。
這些,慕容蘇又怎麽能忘?
她雖然能理解燕國的滅國,可是,在這裏,人們眼裏的她就是敗寇的俘虜,是可以受盡侮辱和嘲笑的。
惠嬪見慕容蘇的身子僵硬下來,眼裏帶了些滿意的笑意:“可以先將她賜給徹王殿下做侍妾,這樣徹王殿下身邊,也不至於沒有人伺候。”
侍妾?
慕容蘇心裏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怎麽可能?
她怎麽可能給南宮徹做侍妾?
簡直可笑!
皇後聞言倒像是如夢初醒一般:“是了,慕容司製與徹王殿下素有往來,也算是老相識了。若是慕容司製嫁給了徹王,想必定然美滿。”
皇上沉吟一番,似乎也在思索這件事的可行性:“燕國已經已經劃為燕州,慕容司製好歹是前燕的公主,若是隻做侍妾太折辱她了。為安撫前燕的子民,還是封為側妃妥當。”
什麽?側妃?那不還是小妾嗎?
慕容蘇身為一個堂堂的現代女警察,當然不可能任由這些人就將自己的終身大事決定了,而且還是定給別人當小妾。
她一下子站了起來,大聲道:“不,皇上,女婢還小,不必這麽早嫁人!”
她這具身體的年紀才十六歲,要是擱在現代,談戀愛都算是早戀,何況是嫁人?
南宮徹還沒有反應,慕容蘇就這麽激動地站起來拒絕,下頭的妃嬪們愣了一下,想不到她竟然這麽直接地回絕。
要知道,在宮裏做女官,能配給皇子是一件多大的喜事,何況是慕容蘇這樣尷尬的出身?
可是眼見慕容蘇這麽拒絕地不遺餘力,那些妃嬪看向她的目光都帶了些古怪之色,似乎覺得她的腦子有些不正常。
見慕容蘇拒絕,南宮徹的後背僵硬了一下,麵色也沉了下來。
他對皇上道:“多謝父皇好意,兒臣如今不需要側妃,先行告退了。”
他轉過身去便匆匆走了出去,快如一陣風,一眼也沒有瞥向慕容蘇。
不知道為什麽,慕容蘇看著他的身影怔了一下,覺得他似乎是生氣了。
這一番鬧騰,那些妃嬪麵麵相覷,都不知該說些什麽好。
皇上輕咳了一下,似乎也有些尷尬,他搓了搓手,道:“既然如此,就算了吧。”
慕容蘇坐了下去,她感覺有幾道視線往自己身上落了下來,如芒在背,十分不自在。
為了掩飾自己的不適,慕容蘇隻得低頭喝酒,用酒壓下自己忽然砰砰跳起來的心髒。
“若是能嫁給徹王,你就能出宮了,我瞧著倒是不錯,為什麽拒絕?”蘇薇也有些不解慕容蘇的意思。
慕容蘇想了想,低聲道:“嫁給南宮徹不還是落在皇家裏,照樣爾虞我詐,有什麽意思?再說,我才不要給別人做小呢。我要嫁的人,必然要待我一心一意,眼裏心裏隻有我一個。”
蘇薇聞言一怔,慕容蘇的話戳中了她的心房。她轉過去,給自己也斟了一杯酒,浮出一絲苦笑:
“一心一意?這輩子,我是不能得了。你說得對,我祝你,以後能找到這樣的良人。”
她將酒盞遞到慕容蘇麵前,慕容蘇見狀,舉起酒盞跟她碰了一下:“這輩子還長,興許你以後有機會出宮,還能遇上這樣的人的。”
慕容蘇當麵駁了皇上和南宮徹的麵子,接下來的宴會,除了蘇薇,別人就好像完全忘了她一樣,再也不提她一句。
上頭皇上和各妃言笑晏晏,相談甚歡。慕容蘇喝了幾杯酒,勾起自己獨自一人流落在異世裏,遇到這些麻煩事,再也回不去自己的世界,便覺得頗為煩心。她想念前世的家人和朋友,心中鬱悶,便又多喝了幾杯。
這酒水雖然度數不濃,但喝多了,她便有些頭暈,雙頰飛起紅雲。
慕容蘇擺擺手,對蘇薇道:“我有些喝多了,出去透透氣。”
現在皇上和皇後也喝得微醺,有不少妃子都提前離席,那些規矩便淡了許多。
汀內宮人女官來往紛紛,慕容蘇便趁機也走了出去。
遠離了那些喧囂,夜風迎麵吹來,她的酒醒了大半,一下子覺得舒服了不少。
她沿著湖邊慢慢走過去,為了宴會,這桃湄汀四周生了不少火盆,連帶著便是站在外頭,也沒有初冬的寒意。
那些光禿的枝幹之上掛上了絹布做的桃花,遠遠看過來一片粉色。若是不仔細看,還真以為是在這個時節開滿了桃花。
慕容蘇走到桃樹下頭,倚著樹幹坐了下來。她撿起一塊石頭,往湖裏扔了過去,“撲通”一聲,濺起一片水花。
那動靜有些大,水花濺到岸上,她便聽到有人“嘶”了一聲,極是不滿的樣子。
“誰?”岸邊傳來熟悉的聲音,聲音低沉,是個男子。
湖邊有一叢低矮的灌木,半人高,若是有人坐在那裏,以慕容蘇的位置也不能發現。
她聽見有人說話,心裏一驚,也不管那聲音究竟如何耳熟,站起身來便想離開。
“慕容蘇?!”
這聲音裏帶著怒氣,蔥身後傳來。
慕容蘇一愣,便不好意思再邁開步子,乖乖轉了過來。
湖邊,月光傾瀉而下,華服的男子臨湖而立,眸中盛滿不悅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