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梅才人
梅才人是梅太尉之女梅若辭，其人生得清麗秀美，便如冬日的一支臘梅般淩風而立，高傲決然。
慕容蘇在梅府之時見過她幾次，對她頗有好感。隻是這一次降位，她由端寧宮的主殿搬到側殿之中，不複昔日的榮耀。
初入宮沒多久便遭降位，後宮之中不知有多少人在看她的笑話。
慕容蘇剛踏進端寧宮，便感到有幾分冷清。庭院裏頭堆滿了落葉，也不見有人灑掃，開門的小宮女看見慕容蘇進來，愣了一下，然後喚道:“繡屏姐姐！”
繡屏是梅若辭身邊的大宮女，看見慕容蘇等人進來，她因為自家主子不受寵，不大在後宮之中走動，因此對這些後宮女官不大熟悉，隻能靠服飾辨別出是幾品。
看出慕容蘇的身份不低，她行了一禮，看見彩荔和彩杉手中端著的冬衣，她心下終於了然，笑道:“可是尚功局的？”
“嗯，這是我家慕容司製。”彩荔提醒道。
繡屏聽見慕容二字，覺得有些耳熟，再細細看了一眼慕容蘇，這才福身笑道:“是奴婢眼拙，竟沒看出來是慕容姑娘。”
她起身，奇道:“當日慕容姑娘往我們府裏時，尚在司書房中，原來如今已經在尚功局高就了。既然如此，司製請快些進屋吧。”
繡屏是從梅府裏跟進來的貼身丫頭，當日慕容蘇去傳旨的時候，她也是見過的。隻是時隔已久，已然記不大清楚了。
隻是慕容這姓少，她剛剛細細一想，才勾起幾分回憶來。
“才人現在如何了？”
慕容蘇被繡屏領進去，剛一進門，便皺起眉頭。
現在天已經冷了下來，而梅才人小產不久，屋子裏竟然連個火盆都沒有。瑟縮的寒氣一點點鑽進來，這屋子裏竟然一點暖意都沒有。
“內務府的紅羅炭應該已經撥下來了，怎麽不給你家才人點上？”
繡屏聞言紅了眼睛，道:“哪裏有什麽紅羅炭，便是下人用的黑羅碳也沒有，我家才人實在是太可憐了。”
她低頭擦了擦眼淚，又不敢讓這些話被裏間的梅若辭聽到，便壓低了聲音哭訴道:“我們才人這是受了小人的打壓才如此，她們看不得我們才人命好，入宮不久就懷了龍種，便在暗處到處使壞。”
繡屏自小跟在梅若辭身邊，也是個沒什麽心機的，梅若辭不受寵，端寧宮平常並沒有人來，忽然來了個從前還有幾分交情的慕容蘇，便拉著她大吐苦水。
“是誰在背後打壓了你們才人？”
聽慕容蘇這麽說，繡屏猶豫了一下，擦了一把眼淚。她也聽說過慕容蘇從前為旁的妃嬪抓到使壞的凶手的事，因此心中懷了幾分期望，便道:“奴婢也不能肯定，隻是……”
她附在慕容蘇耳邊，輕聲道:“才人小產前，喝了夏修媛送來的銀耳羹。隻是，才人和奴婢人微言輕，那日控訴夏修媛，還被皇後娘娘掌摑了一頓。”
想到那日的遭遇，繡屏情不自禁地將手伸向了自己的臉頰，有些後怕。
“夏修媛？皇後娘娘？”
想到夏修媛那日對自己的挖苦，慕容蘇對她便難以生出好感。
看來慕貴妃倒台以後，這位夏修媛很懂得見風使舵，已然歸入了皇後的陣營。
繡屏點點頭，憤怒道:“有皇後娘娘保她，我家才人所受的委屈，又有誰在意？我們才人，也是因為皇後，才被降了位分的！”
“你家才人為何被降位？”慕容蘇隻知道這件事，缺不知道緣由。她那幾天忙得厲害，也無心去了解。
“是那日後宮裏頭，皇後娘娘辦了一個小宴，皇上也在場。那日我家才人穿了件與皇後娘娘同色的衣裳，皇後娘娘便不大高興，屢次挑才人的刺。才人心性高氣性大，言語之間有些急躁，皇後娘娘便說才人頂撞於她，惹得皇上也動了氣，當場將才人降位。”
“那天才人回來，心中鬱悶。沒幾天，夏修媛和譚充儀過來，給才人帶了羹湯安撫 。自從喝下那羹湯後，我家下人便腹痛不止，到了第二日，便小產了。”
提到這一樁，繡屏擦了擦眼淚，哭道:“可憐我家才人都不知道自己懷了身孕，將這麽被她們給暗害了。”
“好了好了。”慕容蘇安撫地拍拍繡屏的肩膀，“別哭了，小心梅才人聽見，我這就去看看她。”
掀過簾子，床榻之上躺了一個人。看見她的時候，慕容蘇心下大驚。
第一次看見梅若辭的時候，她是個多麽鮮豔嬌妍的少女，如今卻蒼白脆弱地躺在床上，如同一個紙片人一樣，似乎風一刮，就要被吹跑了。
梅若辭看見慕容蘇進來，偏了偏頭，眼裏依舊沒什麽光彩。她看見慕容蘇，有些錯愕，撐坐起來朝她點了點頭:“慕容姑娘。”
“你還記得我？”慕容蘇有些驚訝。
“自然記得。”梅若辭苦笑了一聲，道，“那日是你往我家中宣的旨。”
慕容蘇坐在梅若辭旁邊，見她臉上一點血色也沒有，不由有些心疼起來。
她拿過彩荔手上端著的鬥篷，展開蓋在梅若辭身上，給她帶去一點暖意:“今日是專程過來給才人送冬衣的。”
梅若辭拉了拉手中綿軟厚實的鬥篷，立刻覺出了幾分暖意。她感激地笑了一笑:“多謝慕容姑娘，勞煩你還記得我。”
“這是什麽話？”慕容蘇道，“我自然是記得你的。”
梅若辭歎了口氣:“自我小產以後，皇上一眼也沒來看過我，連帶著她們，統統不往我這裏來。”
她的臉上有些灰敗之色，似乎是被這如同冷宮一般的生活磨平了棱角。她的心中有無限的怨氣不得舒展，大好的青春都葬送在這宮牆之中。
想到那日看見的成嬪，和梅若辭同時進宮，可這兩個人的光景，卻是天壤之別。
慕容蘇心下動容，拉過梅若辭的手，卻發現她的手掌一片冰涼。
那冷直鑽到了心底，慕容蘇皺起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