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口角
“怎麽敢勞煩陸大人。”
想不到陸明軒會親手給自己添茶，慕容蘇畢竟是現代人，其實骨子裏並沒有多少尊卑觀念。她捧起茶盞，一股熱氣通過掌心傳向身體裏。
她喝了一口熱茶，那股熱流便一下子湧向了自己的四肢百骸，驅走了不少寒意。
這船艙之中有一方小小的百寶櫃，陸明軒打開櫃門，自裏頭取出一件鬥篷。他從腰間取下一方汗巾遞給慕容蘇:“姑娘拿去擦擦水吧。”
水滴從慕容蘇的頭發上滾落下來，順著臉頰一直鑽到脖頸。她放下茶盞，接過汗巾。那汗巾被折疊得方方正正，十分幹淨，上頭繡了一竿翠竹，散出清冽的香氣。
慕容蘇用它擦幹臉上的水珠，那鬥篷已經被陸明軒罩在了自己身上。
男子雙手拿著鬥篷，自她的肩上披下。她坐在榻上，而陸明軒站著，雙臂剛好在她身子兩側。這種姿勢太過曖昧，有點環抱的意味。
慕容蘇心裏咯噔一下，但陸明軒給她披好鬥篷，便往後退了一步，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這鬥篷內裏用了羊絨，又縫了一層羊皮，脖子上轉了一圈細狐毛。慕容蘇一下子覺得自己被溫暖包裹，像是躲進了被子裏一樣。
這鬥篷比起後宮那些主子們用的雖算不上什麽，但也是民間尋常人家難得見過的珍品了。
“別弄髒了陸大人的鬥篷。”
慕容蘇伸手要拿下來，陸明軒出聲製止:“不必，不過一件衣裳，你別受凍要緊。”
慕容蘇停下動作，不由笑道:“想不到陸大人如此平易近人，慷慨良善。”
“嗬，也不是對人人都這樣的。”陸明軒喝了一口茶，聲音和煦清朗。
慕容蘇愣了一下，又聽陸明軒笑道:“不過是因為上次慕容姑娘幫了我的忙罷了。聽說慕容姑娘已經離了司書房，去了尚功局。如此年紀便成為一房司製，在下便恭喜慕容姑娘了。”
“哪裏。”
慕容蘇淡淡應了一聲:“不過是承蒙皇上和皇後娘娘的厚愛。”
厚愛？
眼下看來，還真是呢！
“那日撿到了姑娘的荷包，已經托人送了過去，不知道姑娘收到沒有。”
“嗯。”慕容蘇點了一下頭，“多謝陸大人了。”
她的語氣太過疏離，陸明軒還欲說什麽，此時卻聽見一陣破空之聲，水花飛濺，有人點水而來，一腳踩在了小船的欄杆之上。
整艘船因此輕輕顫動，慕容蘇心裏一緊，不知道是何人來了。若是被人發現她在陸明軒的船上，傳揚出去，恐怕是有嘴也說不清。
下意識地，慕容蘇一下子站了起來，四處搜尋可以躲藏的地方。
陸明軒皺起眉頭，似乎也不知來人是誰。
“嗬，陸明軒，叫本王好找，原來是藏在這裏！”
這聲音是……
慕容蘇一愣，船艙入口厚厚的簾子被人掀起，一個男子大步走了進來。
他踏水而來，小牛皮金雲螭紋黑底靴鞋尖上倒是一點水漬也沒有，隻有鞋底留了些水印。
他麵上帶著笑意，一身錦緞流雲螭紋軟墊袍，束了三指寬的玉緞刺團福腰帶，墜了一塊半掌大的貔貅漢白玉。
這打扮貴氣十足，掀簾進來時，仿佛外頭的日光皆被他吸去，身上散出叫人目不能移的光彩來。
聽見那聲音，陸明軒便笑了起來。此時看他進來，便一下子站起身，朝他道:“徹王殿下。”
南宮徹的目光並未落在陸明軒身上，他怔怔地看著船艙裏頭站著的慕容蘇。
“喲，原來你這藏了佳人啊，看來是本王來得不巧。”
南宮徹立時就要退出去，帶了點曖昧不明的笑意。隻是，他臉上的笑容卻在慕容蘇轉身過來時消失得幹幹淨淨。
那張臉分明是慕容蘇無疑，隻是小臉蒼白，頭發淩亂，身上還披著顯然不屬於她的寬大鬥篷。
那鬥篷的款式紋路，分明屬於一個男子！
南宮徹的臉色一下子沉了下來，冰冷的目光落在慕容蘇身上，口氣之中帶了些暴怒:“慕容蘇，你在這裏幹什麽？”
見是南宮徹，慕容蘇反而舒了口氣。
隻是看見這船艙中的兩個人，倒有些尷尬起來。
“慕容姑娘落了水，我便讓她進來暖暖身子。”
南宮徹掃過她濕漉的頭發，又看見原本她坐過的地方沾了一點潮濕的汙漬，臉色鐵青:“你怎麽會落水？為何在此處落水？要是我沒記錯的話，尚功局離這也不算近吧！”
南宮徹眼神之中露出點懷疑的意味。
“原本和鈴蘭閑談至此，不小心掉進湖裏，又偶遇了陸大人罷了。”
“那鈴蘭呢？你的身手，還會不小心掉進湖裏，那也太不中用了！”南宮徹語氣加急，帶了質問的口吻。
“鈴蘭有事先走了。”
一句話說完，慕容蘇才發現自己不知道為什麽有種被抓包的心虛感。
明明她什麽也沒做啊？
“你可知道作為宮女，無論你是司製還是外頭的灑掃侍女，都不能與男子過分接觸，何況還是像現在這樣共處一室？你好歹是尚功局的司製，你這樣，怎麽訓引別的宮人？要是人人都像你一樣，豈不是亂了套了？”
南宮徹自己都沒發現自己話裏的惱怒，他此時氣血上湧，這些話沒過腦子就蹦了出來。
慕容蘇聽他說這些，立時炸了起來，憤怒道:“徹王的這些話倒像是從宮裏老嬤嬤的口裏說出來一樣！我不過進來取個暖，待會就要離開，徹王可別說得我好像做了什麽丟人的醜事一樣？我在何處，和誰一起，和徹王殿下有什麽關係？您一個王爺，這樣教訓內廷的女官，實在叫女婢受寵若驚！”
慕容蘇一向受不得氣，她知道這事自己理虧，但也看不得南宮徹這樣說自己。
他憑什麽來教訓她？
慕容蘇想不通，也忍不了。
見慕容蘇竟和自己頂嘴，南宮徹心頭火氣更大，張嘴就要回敬。
見這二人竟然吵了起來，陸明軒一愣。他皺起眉頭，一把攔住了南宮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