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羞恥
第4章 羞恥
那天正好是謝之慕從京城回來,他沒回家,一到海城就到了學校。顧如願進教室見到他的時候還有點驚訝,走到座位旁邊,謝之慕給她讓開位置。
顧如願往進走的時候問:“你怎麽今天就回來了?”
謝之慕低嗯了聲:“考完就回來了。”
兩人相互笑了一下,等顧如願坐在位置上,謝之慕問:“學生會有事?”
“沒有,過去找東西。”
顧如願聲音很低,班主任就在講台上,她說話本來也不應該太大聲,但謝之慕還是聽出她心情不好,皺了下眉,從包裏拿出巧克力遞給她。
顧如願動作自然地接過巧克力,趁著嚴老師在講台上介紹新同學的時間拆開巧克力包裝將巧克力喂進嘴裏。
她和謝之慕幾乎是從小學開始就是同桌,謝之慕熟悉她的所有習慣,當然她也一樣。
吃了巧克力,顧如願沒再說話,拿出書來看。
講台上吳倩如正在做自我介紹:“大家好,我叫吳倩如,是從四中轉學過來的,今年十五歲,很高興能跟大家做同學。”
台下響起稀稀拉拉的掌聲,大部分同學不怎麽熱情,也不怎麽在意。
謝之慕後麵坐著馬犇和唐瀟瀟,唐瀟瀟說:“新同學看著……還是有點東西的。”
聲音不大,但坐在前麵的顧如願聽得清楚。顧如願了解他的性格,轉頭瞪他,唐瀟瀟立刻舉起雙手,打著哈哈道:“顧女俠,我不會說話,寬恕我,我就想誇一下新同學身材好,沒別的意思。”
顧如願翻了個白眼,轉過身沒再說什麽,過了一會兒遞了張便利貼貼在唐瀟瀟桌子上。
——“你說得太猥瑣了!!”
後麵還附帶一個哭臉。
“……”
他撚起便利貼看了一會兒,哼笑了聲,將便利貼收起來,從抽屜裏抽出一個本子貼在裏麵。
唐瀟瀟這名字聽著不太有明顯的性別感,甚至可以說有點像是女生名字。他小時候對這個名字怨念頗多,到了高中之後倒是佛了,聽著女生討論他的名字,還會換來他的一個淺淡的笑。
這個笑容在顧如願看起來是有點嘲諷的意思,不過在其他女生看起來,那就是坦蕩和溫柔,會因為笑他的名字而不好意思,甚至對他本人的好感會直線上升。
他在初中就挺會哄女生的,隻要他想,就沒有女生會不喜歡她;這人在長輩麵前也很會說話,又長了張俊秀的臉,皮膚不是像謝之慕一樣的冷白,而是有溫度的瓷白,看著帥,還不會讓人產生距離感。
偏偏在顧如願麵前就一副欠揍樣。
馬犇轉頭問他:“多少張了?”
唐瀟瀟正在比對方向,他有點強迫症,要把每個便利貼都貼齊:“一百三十七張。”
馬犇豎拇指:“牛逼。”
唐瀟瀟嘴角勾了一下,手掌拍了一下便利貼,合上了本子:“謝謝。”
講台上嚴老師說:“你先坐在第一排顧如願前麵那個位置上,一會兒班長去幫新同學領一下教材。”
班長是馬犇,馬犇點頭:“明白老師!”
沒等嚴老師再說什麽,下課鈴聲響了,嚴老師從教室走出去。
謝之慕這才問顧如願:“什麽事兒讓你這麽生氣?”
顧如願皺眉,小聲說:“我剛剛去學生會找東西,有兩個女生值班,吳倩如去領校服的時候,說話真難聽,還嘲笑她。”
謝之慕聽她憤憤不平的聲音,嗯聲,將她桌子上的杯子擰開,遞給她:“喝點水。”
顧如願接過水,繼續說:“明明就挺正常的事兒,怎麽她們就能說得好像自己沒有一樣,我真的不理解,這有什麽好說的,而且新同學過來本來就應該友好一點,她們那種態度是怕別人知道我們學校太好了所以故意要弄出黑點嗎?”
“她們說什麽了?”謝之慕這才問。
“她們……”顧如願突然頓住,皺眉,抿了抿唇,氣鼓鼓的,“反正就很難聽。”
“難聽就不想了。”
謝之慕再次從包裏拿出一個巧克力遞給她。
顧如願一邊接過一邊說:“我最近是不是生氣的次數太多了,我都長胖兩斤了。”
謝之慕正經:“沒,很瘦。”
後排的唐瀟瀟笑出聲:“是,看著都不止胖了兩斤呢。”
顧如願轉身一巴掌拍在唐瀟瀟桌子上:“唐笑笑,你今天是不是想死?”
笑笑是他小名。
唐瀟瀟躲了一下,隨後笑著討饒:“顧女俠天生麗質,怎麽可能會胖呢。”
“……”這話說得跟嘲諷一樣。
顧如願轉過頭不理他,轉而跟謝之慕說:“今天晚上我去你家吃飯寫作業,我爸媽待實驗室不回來。”
謝之慕不意外,中午他回來的時候就知道了。
顧如願不喜歡發消息,所以就算拿著手機跟他的聊天也很少,兩個人有什麽事情更傾向於見麵說。
沒說幾句話,又上課了。
下午一共三節課和一節社團活動,顧如願去學生會是第二節 課,再上完課就是社團活動時間了。
他們在軍訓期間都已經各自報了喜歡的社團,學校考慮到有部分學生會因為懶不報社團,或者想報的太多而報社團,所以規定每個學生報社團的數量在一個以上三個以下,學生可以自行協調每天去哪個社團活動。
謝之慕報了閱讀社和足球社,顧如願報了油畫社和舞蹈社。
社團活動結束,顧如願一如既往在校門口五十米處的一棵香樟樹下等他。
沒過一會兒,謝之慕就出來了。
“走。”
顧如願:“嗯。”
家屬院和附中不遠,隻有兩條街,大概十分鍾的距離,他們都是走著上下學。一邊往家屬院走,他們一邊聊天。
顧如願:“這次去考試的成績出來了嗎?”
謝之慕:“嗯,一等。”
顧如願:“嘖,果然。”
謝之慕一笑,兩人獨有的默契。
謝之慕參加的考試,很少會拿二等,顧如願都懷疑謝之慕是不是有強迫症,能確保自己拿一等才會去參加。
當然,謝之慕確實很厲害,顧如願承認。
走到謝家,顧如願拿出鑰匙開門,謝之慕站在旁邊等著,像是身份對調。
謝家的鑰匙是謝之慕給她的,有一次她給謝之慕送東西,沒想到謝家沒人,她敲了半小時門沒人開,等謝之慕回家,就看見顧如願坐在樓道等著他像隻被丟棄的小狗。
顧如願見了他就忍不住眼淚了,抱著他一通哭:“你去哪兒了?我給你送東西沒拿家裏鑰匙,家裏門被我鎖住了,你還不在家……”
謝之慕給她擦眼淚,拍了拍她的背,開了門帶著她回家,給了她鑰匙,說:“以後過來直接開門就行,就跟回自己家一樣,別哭了?”
走進謝家,謝母趙青正在從廚房把做好的飯端上桌,聽見聲音說:“時間剛好,快去洗手過來吃飯吧。”
謝之慕跟顧如願放下書包,一塊在洗手池洗手。
謝家的洗手液跟她家用的是一樣的,顧如願洗完手,用謝之慕的洗手巾擦手。
趙青給他們盛了飯,顧如願撒嬌:“還是謝姨做飯好吃。”
趙青笑道:“你多吃點,天天過來吃阿姨也高興。”
“那可不行,黃教授該說我心野得不回家了。”
謝之慕在一旁沉默地吃飯,偶爾用公筷給顧如願夾她夠不到的菜。
謝家因為謝父經常有學生來家裏討教問題,留學生吃飯的次數多,桌子很大,顧如願夾菜需要站起身,謝之慕會一眼看出她的需求,給她夾菜。
吃過飯,顧如願跟謝之慕在房間寫作業。
謝之慕的房間是謝父親自畫的設計圖,將原本的陽台修了進來,並且擴建了九個平方,是謝家最大的地方,陽台放了一個超大的書桌,連著一整麵牆的書櫃,是謝之慕從小到大所有的書,顧如願認識他的時候還是空的,現在已經幾乎滿了。
謝家沒有電視機,客廳麵對著沙發的牆也是一整麵牆的書櫃,主臥還放了兩個書櫃,是趙青和謝廣洲的書。
謝廣洲是海城大學哲學係教授,趙青當年也是哲學係,兩個人在一次外地研討會上初見,趙青傾慕謝廣洲,展開了追求,兩個人很快就墜入了愛河並結婚生子,現在經營著一家花店。
謝廣洲主要研究的方向是奧古斯丁派宗教學,在國內是這一方麵的領先人物。
謝之慕從小受這方麵書籍的熏陶,對這方麵內容非常熟悉,但可能因為接受熏陶的時候他還沒形成完整的世界觀,他的表現方式也很直白,比如對兩性方麵的事情展現出非常明顯的避諱,甚至可以說是厭惡。
顧如願提過一次這方麵的事,後來就再也沒在他麵前提過了。
寫完作業,謝之慕把這次順手買回來的書和材料放在書架上,又從裏麵抽出之前沒看完的文獻看。他強迫症嚴重,一本書不看完是不會打開下本書的。
顧如願不耐煩看他書架上的書,以前隻是入門還好些,後來他看的書內容太深奧了,她看得頭暈腦脹,又理解不了更深層次的含義,最終決定放過自己。
顧如願有個人生格言:活著就是要開心地活著。
謝之慕的行事和她其實可以說是完全相反,但是做青梅竹馬又不代表要很多相似點,他們也不會對對方的行事指責——除了一點。
顧如願見他開始看書,從臥室走出去。
趙青溫婉地笑:“作業寫完了?”
顧如願點頭:“嗯。”
趙青將手裏的書合上,從沙發上站起身:“喝酸奶嗎?”
顧如願:“好啊。”
趙青從冰箱裏找了酸奶給她,顧如願接過,打開瓶蓋,一邊說:“我們班今天來了個轉校生。”
“男生?”趙青問。
顧如願一邊舔瓶蓋,一邊搖頭:“女生。”
“我今天去學生會碰到了,正好有兩個女生嘲笑她胸大,被氣到了。”
趙青笑語盈盈,“你反駁回去了?”
顧如願噘了下嘴:“沒,不過我讓她們給轉校生道歉了。”
趙青問:“那你還在生什麽氣?”
顧如願搖頭:“就是生氣。”
趙青笑了笑:“這個現象發生得很多,人因為經曆過或者見過,就會產生慣性,對別人的注意也會多一些。”
“是這樣,但是……”她又喝了一口酸奶,“我還是很生氣。”
謝之慕正好從臥室走出來,大概是聽到了她說生氣,問:“要吃巧克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