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太妃對傅時厲的花邊消息十分感興趣。
傅時厲敬重太妃,換做是旁人,怕是早就甩了冷臉。
“祖母,我與蘇五娘子並沒有任何關係。”傅時厲終於開口解釋了一句。
太妃遞了一個“我都懂”的眼神。
賊笑了兩聲,對傅時厲挑挑眉,“祖母都明白,你不需要解釋。”
傅時厲,“……”
真能明白?
傅時厲還能說什麽呢。
他原本不打算解釋,是因著根本就不當一回事。
不過就是一個年芳韶華的小娘子,做事難免出格了一些。
但自己無視她一陣子,事情也就能壓下去了。
可目前看來,是他嘀咕了蘇念安的毅力。
無論她是出於什麽目的接近他,都已幾乎無所不用其極了。
手段百出,花樣頻繁。
傅時厲被迎入府門,太妃又親自命人準備好瓜果與冰鑒,總之,她的心肝寶貝疙瘩孫子不能受半點委屈。
今日休沐,宸王也在府上,但傅時厲回府之時,宸王並沒有露麵。
*
在後宅書房聽聞太妃排場隆重的迎接傅時厲,宸王冷哼了一聲,一旁的季氏立刻一片溫柔小意,雙手扶著宸王的胳膊,柔聲說,“王爺莫要生氣,婆母寄掛了厲兒十多年,如今人總算是回來了,難免婆母會偏心了些。”
季氏很會說話。
故意提及“偏心”二字。
驀的,太妃偏袒傅時厲的畫麵,就已經活靈活現的在宸王腦子裏了。
宸王握著季氏保養得宜的手,寬慰道:“有本王在,不會讓你們母子幾人受到半分委屈。”
季氏欣慰至極,半老徐娘的一張臉,輕輕貼在了宸王的肩頭。
徹底滿足了宸王作為一個男子的強勢與虛榮。
季氏給予他的一切,是前妻趙氏無法企及的。
趙氏滿門武將,尤其是前王妃趙青兒,文武雙全,才智過人,謀略更是一絕,宸王在趙氏麵前,隻覺得自慚形愧。
宸王正與季氏夫妻和鳴,氣氛恰到好處,季氏柔聲喚道:“王爺……”
且在這時,書房外,婢子前來通報,“王爺、王妃,太妃讓您二位過去用午膳呢。”
太妃喜靜,尋常時候多半是在吃齋念佛,自打傅時厲回都城之後,太妃總是把人都叫過去,陪著傅時厲用飯。
礙於太妃的身份,宸王與季氏隻能服從。
*
春暖閣,飯菜已經上齊,人也都到了。
傅時厲被太妃拉到她身側坐著。
宸王與季氏到時,太妃抬眼輕飄飄看了一眼季氏,見她麵上染霞,不用問也知道不久之前發生了什麽。
太妃冷哼,“王爺這些年毫無建樹,整日就知困在後宅之中,婦人家的裙底雖好,可也得主意分寸!”
驀然,堂屋內安靜到針落可聞。
宸王一張老臉頓時沒地兒擱了。
論起功勳,他不及傅時厲分毫。
不過就是頂著一個宸王的頭銜,當著閑散王爺。
宸王立刻遠離了季氏幾步,在傅仲身側落座。
季氏的臉色一陣紅一陣白。
她算不得年輕了,也不如前王妃美貌,唯一的優勢就是溫柔,以及深懂如何哄宸王高興。
剛嫁進宸王府那幾年,她獨自爭氣,三年生了兩兒一女,如今,也算是站穩了腳跟。
可傅時厲一回來,她明顯感覺到了威脅。
季氏神色訕訕,在女兒傅婉身側落座。
太妃看向傅時厲,臉色忽然變了,露出慈愛笑意,“厲兒啊,你看祖母命人做的齋飯,是否合胃口?”
說著,太妃親自給傅時厲布菜。
眾人也都開始用午膳,可抓起筷子,卻見飯桌上皆是清一色的素菜,清湯寡水,一看就沒滋味。
宸王幾人正不知該如何下嘴,太妃忽然爆喝,“讓你們吃就吃!沒甚功勳,還憑什麽挑三揀四?不吃就滾出去!”
宸王的俸祿有限,真要是搬出去,過不上這錦衣玉食的日子。
季氏當然要為了自己的兩個兒子守著宸王府。
傅仲與傅淩資質平平,習武不行,從文也無天賦,哪裏還敢置喙,立刻埋頭扒飯。
傅婉委屈巴巴。
時人雖以瘦為美,但並非是指那種幹癟的瘦,而是前凸後翹的瘦,她正當長胸/脯的時候,哪能吃如此素寡?祖母也太偏心了。
傅時厲食不言,即便冷著一張臉,太妃也越看越順眼。
“我的乖孫,這般容貌,打著燈籠也尋不出第二個出來呀。”
傅仲和傅淩,被內涵到了。
他二人隨了季家舅舅,容貌充其量隻能算得上是周正。
季氏的臉色愈發不好看,忽然伸手捂著唇,幹嘔了一聲。
宸王當即抬頭。
自從女兒出生之後,季氏就再也沒有懷上,她突然這個反應,宸王以為是有了。
但季氏心裏卻清楚,她的月事才幹淨沒兩天呢。
隻是過於悶熱,沒甚胃口罷了。
可此刻,季氏忽然心生一計,她站起身,對太妃行禮,“婆母,妾身身子不適,就先回去歇著了。”
太妃眸中掠過一抹異色,但並未表露出來,神色如常,隻道:“去吧去吧。”
宸王心中歡喜了,也起身,“母妃,兒子送她回去。”
太妃唇角一扯,無疑是譏諷之色,擺擺手,不多看他一眼。
季氏把一切看在眼裏,對傅時厲更是痛恨。
她走出堂屋,宸王立刻上前攙扶,“你可是……有了?”
季氏不承認,但也不否認,隻含羞一笑,“妾身又讓王爺憂心了。”
宸王立刻笑得合不攏嘴,對季氏更是喜愛。
*
午膳結束後,傅時厲陪著太妃看了一會佛經才離開。
他殺戮太重,也是個禮佛之人。
獸爐裏的檀香嫋嫋浮起,太妃透過一層薄煙,目睹著傅時厲的背影,眼神發亮,“我的厲兒,後腦勺也生得比旁人好看。”
心腹婢女紫言,“……”
太妃這護犢之心有些重了啊。
這時,紫言垂眸回稟了一事,道:“太妃,王妃她並非有孕,此事方才已經調查清楚,隻是不明白王妃為何會突然如此。”
太妃冷笑一聲,“還能為何?不過就是些小把戲。我在後宮待了數十年可不是白待的。且隨她去,等到時機成熟,她會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紫言立刻了然了。
王妃是打算借助假孕,做一樁“大事”。
而太妃索性就將計就計。
可真是山外有山啊。
*
這廂,傅時厲從春暖閣出來,正往清雅居的方向而去。
在千步廊下碰見了一人。
不是旁人,正是午膳半途離開的宸王。
自以為又要當爹的宸王,一門心思隻想護著季氏母子幾人,對一身戾氣的傅時厲沒有任何好臉色。
傅時厲沒打算行禮,正徑直而過,宸王雙手朝後,沒有感受到半點尊重,頓時就氣煞了,“站住!”
傅時厲駐足,側過臉,眼神凜然冷冽,“何事?”
宸王被這一個眼神掃過,立刻莫名其妙就變得底氣不足。
頓了頓,宸王倚老賣老,為了有點底氣,他頷首,“你回京也有幾日了,本王聽聞法華寺因你著了火?不要忘了你母族曾經幹過什麽事?若非是你祖母當初救你回來,你以為你能有今日?你凡事都要低調內斂,莫要再給宸王府找麻煩!”
宸王說了一大堆,皆是指責之意。
十八年未見,似乎毫無父子情義。
宸王也不問問,他到底受過多少傷,回府後是否住的慣。
罷了,何必在意這些?
傅時厲未置一言,也不把宸王放在眼裏,徑直往前走。
見狀,宸王受到了莫大的輕視,伸手試圖去抓住傅時厲,然而,下一刻傅時厲揮袖避開。
他僅此一個動作,可宸王卻仿佛被一股大力揮開,他連連後退,險些跌倒。
直到後退了三四步之後,才勉強穩住。
宸王喉結滾了滾,看著比自己高出了一個頭的傅時厲,有股莫名的後怕。
尤其是傅時厲的那雙眼,深邃如海,宛若蘊藏著不可告人的秘密。
傅時厲隨了他趙家的娘舅們,一個個都驍勇悍將,完全不像他。
宸王心驚了一下,這小子已經不是當初那個七歲的男童,再不是他能輕易抬腳踢開的人了。
傅時厲駐足,他轉過身,腦子裏回放著七歲那年,祖母將他從趙家帶回來,卻又被眼前這個男子用腳踹開,他當場吐了一口血。
而今回想,強大當真是一樁好事。
他再無需看任何人臉色。
傅時厲的眼神,幽深暗沉。
單單被他盯著,宸王又差點後退。
傅時厲開口,“父王到底在怕什麽?”
宸王一驚,“你、你……這是何意?”
傅時厲語氣更冷,“若是心中無鬼,何故如此?”
宸王頓覺口幹舌燥,“懶得與你多說!對了,你與太師府的那個五娘子又是怎麽一回事?”
他試圖用蘇五娘子的事,壓製傅時厲一頭。
可誰知,傅時厲卻忽然笑了笑,笑意不達眼底,像突然變了一個人,有些邪惡,“與父王何幹?”
宸王無話可說了,他隻覺得哪怕多待片刻鍾,這大逆不道的臭小子就會對他下手了。
宸王揮袖,“哼!你好自為之!”
傅時厲也直接轉身,仿佛根本不把宸王當回事。
方才的小插曲,在他看來,壓根不算什麽。
宸王卻是一陣心驚,走了幾步之後,回頭看了一眼,已不見了傅時厲的蹤跡,他才抬手給自己順了順氣。
無疑,宸王也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脅。
他很不喜這種感覺。
*
傅時厲回到清雅居,就在亭台下看書。
這座清雅居是太妃親自監督下人歸置,處處靜怡。
眼下正值花木葳蕤的時節,牆角養了幾盆睡蓮,偶有蟲鳴。
傅時厲心境平和。
宸王的挑釁,沒有在他心裏留下一星半點的痕跡。
大抵是半分不在意,故此,毫無影響。
落九天過來時,傅時厲手中的書冊已看了一小半。他資質過人,過目不忘。除卻超高的武藝之外,與他方麵也出類拔萃。
落九天手裏提著一盅荷葉粥,“將軍,您瞧,這是京城最近很受追捧的荷葉粥,是蘇五娘子的一片心意。蘇五娘子還說,她正忙著把她已故娘親的嫁妝要回來,屆時她就有錢……會時常給將軍您買好吃的。”
落九天話音剛落,傅時厲放下書冊,胳膊肘抵在石案上,手指掐著眉心,闔眸養神。
不知為何,忽然就看不進去書了。
那個小娘子,還真是無處不在、無孔不入。
落九天擱下荷葉粥,緩緩退下。
多好的小娘子啊,一門心思為了將軍呢。
就連自己娘親的嫁妝都算計上了。→_→
作者有話說:
蘇念安:世子,等我有錢了,天天給你買好吃的。
傅時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