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治病

  第52章 治病

    郝少東換上幹淨衣裳走出來, 手裏抓著被尿了的衣裳,準備去搓洗了。


    “我說的大實話,我們湘湘是有本事的。”


    “哼~”陳葉雲給孩子換了尿布, 尿布是她用以前的舊衣裳拆了改的,她做了五條,得勤換勤洗, 現在屋外走廊還晾著三條,正迎風飄揚,這事兒要是郝少東在家就包在他身上。


    “你要洗衣裳順便把你閨女尿布一起洗了,喏, 扔盆裏的。”


    “成。”郝少東拿著就出門了。


    湘湘尿了尿, 身子也舒服了, 麵上像是很高興似的, 嘴角上揚露出牙床。這會兒躺在床上睜眼看著天花板,她眼睛又大又亮,眼珠子也圓, 黑漆漆的的瞳孔直直盯著上頭,直到她娘把衣裳扣子解了才有反應。


    她吸奶吸了快一個月了,現在也認得,知道自己該喝奶了。


    “來,咱們把奶喝了。”陳葉雲生完孩子奶水足, 經常脹得發疼,等湘湘給吸了才能好點, 這會兒□□被閨女嘬著,她把衣裳又撩開些, 免得擋著她。


    “湘湘吃奶呢?”郝少東把衣裳晾好回來, 見到媳婦兒正抱著湘湘吃奶, 聽聲音嘬得津津有味的。


    “洗好了?”陳葉雲抬頭看他一眼。


    “嗯。”郝少東坐到床邊看著她們,湘湘臉頰鼓鼓的,吸得很賣力。


    “好了,吃好了是不是。”陳葉雲看著孩子吐出自己的□□,嘴邊沾著點白色的奶漬,還砸吧砸吧嘴,“你把她抱著。”


    自己重新扣上衣裳。


    “吃完就犯困了是吧。”郝少東看著湘湘眼神越來越迷離,嘟著嘴就想睡了。


    “你給她抱上去吧。”


    兩人在小竹床邊看著閨女睡覺,給她理了理小被子,湘湘很乖,經常吃了就是睡,平日也不太哭鬧,好帶得很。


    過了幾天,負責農場這片兒的同誌上門來做戶口登記工作,一個胖胖的女同誌,姓王,紮了兩個小辮,一進屋看到湘湘就笑開了,“同誌,你閨女真俊啊。”


    陳葉雲抱著孩子給人打招呼,“同誌,辛苦你上門了,快坐。大軍給嬸子倒杯水,拿茶餅出來泡點兒。”


    “不用忙活,我們不辛苦,你生孩子累著了吧。”王同誌手裏攥著登記本和一支筆,登記本像是飽經風霜似的,被攥得皺巴巴,上麵密密麻麻寫了不少名字,就是字不大好看,歪七扭八的。


    “嬸兒,喝水。”大軍把茶水放到桌上,乖巧地喊人。


    “這孩子乖,這幾個都是你娃啊?”王同誌看陳葉雲一眼,瞧著她年紀挺輕居然都生三個了。


    “不是,這是我弟我妹,我爹娘那時候生他們生得晚,比我小不少。我就生了這一個,是不是,湘湘?”陳葉雲解釋一番,把著孩子小手說話。


    “哦哦這事兒也多。去年隔壁村有個寡婦三十多還生了個大胖小子呢,我瞧著她男人高興壞了,就說前頭一個是閨女,盼著這回是個帶把兒的。”她走了一下午說地口幹舌燥,拿起杯子就灌了一杯,咕嚕咕嚕全喝完了。


    喝完又接著說,“你下回再生個大胖小子,這就齊全了不是嘛。”


    陳葉雲沒接她這話頭,她和郝少東是不太想生了,不過也沒必要對外人說,看著人杯子空了,又讓大軍給添了一杯水。


    “你跟我說說孩子的名字和出生時間呢。”她握著筆準備往上寫。


    “名字是郝雲湘,出生時間是今年2月27。②”


    名字是小兩口一塊兒取的,陳葉雲一直沒想好中間那個字用什麽,是郝少東看著她說用雲這個字。


    郝雲湘,她想了想覺得不錯,就同意了。


    王同誌得了信兒立馬往上頭寫字,等她登記好,在公安局做了記錄,下回家裏的戶口簿上就能有湘湘的名字了。


    陳葉雲說完就等人登記,不過瞧著她寫得磕磕絆絆的,寫兩筆停一筆便湊過去看看,不看不知道,一看才發現了問題,郝雲湘三個字給寫錯了兩個字兒。


    郝字大致的形是有的,不過少了兩點,湘給寫錯成香了。


    “同誌,那個字寫錯了,我們湘湘不是這個名字。”


    “啊,你識字兒啊?”她一聽這話還高興起來,“那你自己能寫不?”


    王同誌其實就念過一兩年小學,識字還行,但是寫字就一般了,不過她去登記的人家裏更難找到會寫字認字的,遇到取名的簡單的還成,要是一個音有好幾種字的能寫成哪個就不一定了。


    可是她不寫,人家裏也寫不出來啊。


    前頭有一回她去登記,人說的名兒是李兆君,她就給寫成了李兆軍,不過當時誰也沒發現就給登記上戶口簿了,幾年後孩子上小學了人老師才發現不對。


    不過也懶得改戶口簿了,幹脆就把人名改了,改成李兆軍。


    陳葉雲自然是願意自己寫的,她接過筆往上麵寫了三個漂亮的字,王同誌一看,真好看。


    “原來是‘郝雲湘’啊,這三字兒,我認識是認識的,就是寫不好。”做好了登記她拿著紙筆便離開了。


    五月中,到了孩子滿月這天,湘湘換上了新衣服,陳葉雲給做了兩身衣裳,一件碎花藍色衫,用的她過年時扯的布,自己做衣裳剩下的料,像是母女裝;另一件是用的白底碎花的布料,清新可愛。


    今天湘湘就穿著白底碎花的衣衫,被裹在軟乎乎的小被子裏,許是知道今天自己是主角,她難得精神頭足,誰來逗她玩都樂嗬嗬的,不哭不鬧。


    “你們湘湘也太好帶了!瞧瞧這模樣乖得喲。”


    “就是嘛,一堆人圍著她都不鬧也不認生。”


    辛倩伸手想抱抱孩子,陳葉雲準備把孩子遞過去,結果這個動作讓湘湘立馬皺了小臉,嘴巴一張就要開始哭。


    “哇,”


    “哎喲哎喲,不抱不抱。”陳葉雲輕輕拍拍著她,柔聲哄著,“嬸子是想疼你呢,不哭不哭。”


    “辛倩你嚇到湘湘了!”趙雪梅在一旁看著笑話她。


    “不抱了不抱了,湘湘乖,不哭啊。”辛倩趕忙退後兩步。


    “剛剛嬸子們才誇你呢,說你不哭不鬧好帶,話才落地你就開始哭,是吧?這麽不給麵兒?這就不乖咯。”陳葉雲看閨女止了哭聲才笑著逗她。


    “她隻認親娘!”黃麗珍幾人擠在陳葉雲臥房裏,塞得滿滿當當,外頭是幾家的男人。


    “她更親你還是親她爹啊?”


    陳葉雲把孩子放在床上躺著,讓她捏著自己的手指玩兒,湘湘最近手裏愛攥東西,經常把著爹娘手指不撒手。


    “肯定是我啊。”


    親娘的自信和得意全在話裏。


    “哈哈哈我看也是,親你好,不過也不好!”趙雪梅看著陳葉雲說話,“到時候太親你了,你出個門都丟不脫手,煩都煩得不行。”


    “是,我帶我們孟婉的時候也是,出個門要追著我走,那時候她爹常年都不在家,也沒得辦法,做啥都黏著我。”郭夢蓮生的閨女深有感觸。


    孟婉這會兒正跟玲玲一起湊在床邊看小妹妹,院裏多了個小妹妹她可高興了。


    “孟婉姐姐,這是我小外甥女,你要摸摸她不?”兩人都沒發現輩分亂套了。


    “我想摸。”孟婉伸手輕輕在湘湘手臂上拂過,小妹妹太小了,她一點兒力都不敢使。“真軟!”


    曾兆華看到了,過來湊熱鬧,“我也想摸摸她。”


    “你不行。”


    “不能摸!”


    大軍和玲玲同時開口,對著其他人嚴防死守。


    “為啥?”孫新傑擠過來看著床上躺著的小團子覺得真可愛。


    “你們男娃不能摸,隻能孟婉姐姐摸。”玲玲朝其他幾個人說話。


    “陳葉玲,你真小氣!”


    白鬆林憤怒地譴責好朋友,像是在說她有了新玩具不給自己玩似的。


    不過幾人也沒氣太久,因為沒等多久就吃飯了。


    中午在樓下院裏擺了一桌大鍋菜,土豆白菜蘿卜燉了豬肉,陳葉雲這個月的肉票都用光了,去買了三斤。


    不過生了孩子後,婆婆賀秀英就寄了三十塊錢和一疊全國糧票和肉票過來,讓給兒媳婦兒多補補。


    另外一桌就擺在陳葉雲家裏,因為他們得看著孩子。


    大夥兒都出去吃飯了,陳葉雲一人在屋裏喂奶,郝少東三兩口吃了飯進來換班,讓她去吃,自己來顧孩子。


    “你看她睡不睡,要是睡的話先抱一會兒,別立馬躺著睡,容易積食。”


    “行,你快去吃。”


    陳葉雲吃了許久的清淡飲食,最近嘴巴才解禁能吃點有味的,這大鍋菜燉得香,她一口氣吃了一碗大米飯。


    “姐,有你的包裹!”


    大軍他們在樓下吃飯,現在正使了力氣朝樓上喊話。


    “好像是叫你。”


    “我去看看。”她把嘴裏的白菜咽下去,走出屋門在走廊邊往下看。


    院裏站著個郵遞員,還是上回給自己送老家包裹那個。


    “同誌,你的包裹到了。”


    陳葉雲收了包裹,一看地址果然是家裏寄來的。


    湘湘出生第三天,她就讓郝少東給大隊打了電話,通知大伯報了平安,兩位長輩高興得很。


    這回應該是算著湘湘滿月的日子專程寄的東西。


    包裹一打開,陳葉雲就看到一角紅色的三角布,把裏頭東西拿出來展開一看,原來是一張百納被,上頭由各種顏色樣式的小塊兒組成。


    徐新紅自從知道侄女懷孕了,就在備著東西做百納被。她在村裏東一家西一家的要碎布,甚至還跑了鄰村相熟的人家裏,再把各種顏色各種形狀的碎布縫起來,製成一張百納被。


    百家姓的人家給的碎布做成這麽一張被子給剛出生的孩子用,孩子肯定能健康平安地長大。


    陳葉雲小時候也有這麽一條百納被,是她外婆做的,收集了很多姓氏的人家裏的布,一針一線縫起來。


    趙月湊過來瞧瞧,看著那條五顏六色的被子驚呼出聲,“你伯娘這條百納被做得好啊,真好看。”


    “是,這被子也軟乎,湘湘肯定喜歡!”


    郝少東把孩子抱過來,“湘湘看看這是什麽?”


    湘湘自然不認識什麽百納被,可她瞧著被子上花花綠綠的顏色有了興趣,盯得出神。


    畢竟她還沒見過一條被子能有這麽多顏色。


    “來,我們蓋上試試。”


    喝了奶還沒有睡意的湘湘被放到床上,一床新被子蓋到了她身上,麵上是五彩斑斕形狀各異的上百個小塊兒縫的被子,上頭一個露出個可愛的小腦袋,安安靜靜的躺著,被眾人圍觀。


    “太好看了,這些顏色的布也不好找啊,何況還縫得這麽漂亮。”


    陳葉雲看著閨女被百納被包裹著也歡喜,伯娘是真的費心了的。


    “是啊,真的漂亮。”


    熱鬧了大半天,等眾人散去,家裏留下了鄰居送的雞蛋,掛麵,紅糖,臨走的時候郝少東也散了糖給他們。


    而滿月的湘湘早就呼呼大睡,沒管這些來看她的客人們的去留。


    *

    六月,已經有初夏的影子了,太陽掛得高,陽光有些刺眼。


    周醫生常年勞作加給人看病,這回是病來如山倒,在醫院打了幾天點滴又回家去了,原本她想直接回衛生所上班,被陳葉雲和付紅給勸下來了,讓她好好歇著,等好全乎了再回來。


    因為以往藥櫃裏的中藥材都是周醫生去山上采的,這回她倒下了,那藥補給沒跟上很快就見了底,陳葉雲和付紅商量著一起去一趟農場後麵的百奇山采藥。


    下午四點,陳葉雲把湘湘哄睡著了再往衛生所去,兩人背著背簍,帶著草帽便出發了。


    百奇山坐落於農場後麵,山倒是不高可山上有長著不少草藥,周醫生時常來這裏采摘。一路上,兩人碰到不少農場的農工,知道她們是來才中草藥的都笑著招呼,畢竟這藥就免費給他們用的。


    “周醫生說甘草,姑娘果,五味子在半山腰,我們先過去看看。”付紅在衛生所的時候把主要缺的藥草記在了紙上,這會兒手裏就捏著紙一路找。


    “行,先去看看。”陳葉雲往上走著,幸好這小山坡倒不是太陡。


    半山腰雜草叢生,野花遍布,一路走過去還真讓她們找到不少草藥。這個時候還有些老嬸子也在地上扯草,陳葉雲仔細一看是清熱的金銀花。


    看病貴,大家都是能自醫就自醫,能預防就預防。


    “陳醫生,你這會兒出來閨女有人看嗎?”付紅蹲在地上把藥草連根拔起,黑色的根莖紅色的葉,根須還帶著新鮮的泥土,直接扔進了背簍裏。


    “喝了奶睡著了,我弟我妹看著呢。”陳葉雲喘口氣,幹脆撿了片路邊的葉子墊在地上,一屁股坐了下去,省力。


    兩人一通忙活,又沿著山路走,為了節省時間約著分頭去采藥,一會兒在山口子那兒見。


    陳葉雲背著背簍朝左邊走,百奇山挺大,一路都能碰到些上山的農工,不少人認識她還親熱地喊聲陳醫生好。


    “陳醫生,正好碰到你哦,我這陣子咳得厲害,也沒找到時間去衛生所找你拿藥。”


    “你明天過去嘛,病了也別拖著小心拖嚴重了。”


    “好嘛,我吞不下去那些一顆一顆的藥,你別給我開那些藥哦。”說話的是個六十歲的老人,吃藥很困難,讓他喝水送藥,硬是吞不下去,差點卡著喉嚨,因此他都隻能服煎好的中藥湯水。


    “行,我們這會兒正在采藥呢。”


    “那我幫你。”同行的幾個農工放下自己手裏的鋤頭,就要幫著陳葉雲采草藥,幾人力氣大手腳利索,沒一會兒就給她裝了半背簍。


    “好了,謝謝了,我再去前麵看看,你們先回吧。”


    “陳醫生你也早點回去哈。”


    陳葉雲起身提著有些分量的背簍背回背上,這時的天空一片暖黃色,夕陽西下灑下餘暉,站在山上看著遠方別有一番滋味。


    手裏的鐮刀在雜草中隨意撥著,陳葉雲四處搜尋看看還有沒有能采來用的,她跟著周醫生快一年,現在也能認不少草藥。


    前麵陰濕一點的地方,雜草中間有兩株扭如螺旋狀的植株,上頭掛著一排桃紅色的花瓣。


    “盤龍參!”


    陳葉雲眼睛亮了,盤龍參算是比較珍貴的野生草藥了,根部入藥,有養陰補虛、清熱止渴、安神益氣的功效①,上回周醫生專程去找還沒找到,沒想到今天讓自己碰見了。


    她小心翼翼把兩株盤龍參采了,放進背簍裏這才往回走。


    付紅已經等在山口了,一見到陳葉雲背簍裏桃紅色的花瓣就激動起來,“怪不得你一直沒過來,原來是找到好東西了。”


    “運氣好,正好碰著了。”陳葉雲抖抖背簍,很高興。


    兩人回到衛生所,把藥材處理好,給攤在外頭的空地上晾曬,過幾天就能用了。想到大軍最近幾天有些咳嗽,她撿了副藥回去,天冬寸東各五錢,竹茹半夏瓜蔞仁二錢,杏仁一錢,百部三錢製散,給包在了黃紙皮裏。


    大軍去年十月滿的十歲,也算是個小大人了,他今天看姐姐姐夫都還沒回來,便把家裏飯做好了。以前在家裏大家下地太忙就讓他煮瀝米飯,這回人還開始炒菜了。


    郝少東回來的時候帶了在食堂打的菜,螞蟻上樹,裏麵有一點兒肉渣,他準備去生火再臼恃洸炒個大白菜,沒想到一到家裏就看到飯桌上已經擺了兩盤菜了。


    一道土豆“絲”,也不能叫絲,因為陳葉雲刀功好切的土豆絲細長,現在桌上這盤倒不如叫條,挺粗的。


    一道炒南瓜片,也不能叫片,往常的南瓜片挺薄一片,這個嘛,十分厚實可以叫塊兒。


    “姐夫,你回來啦!”大軍忙活了好一會兒剛放下鍋鏟,“瞧瞧我炒的菜。”


    “好小子,還挺能幹啊。”郝少東把裝著螞蟻上樹的飯盒擱到桌上,先進屋去了,他是知道今天陳葉雲要上山采草藥的,得晚些時候回來。


    “湘湘還睡著嗎?”


    “睡著呢,玲玲在屋裏看著她。”


    姐姐出門了,玲玲得了重要任務要看著小外甥女,她幹脆把作業拿到姐姐屋裏寫,寫一會兒就看看湘湘,湘湘睡得真香啊。


    玲玲一會兒輕輕碰碰她的小臉蛋,一會兒捏捏她的小胳膊,開心得很。


    郝少東進屋,見到湘湘在小床上酣睡,竹床四周有圍欄她也掉不下去,小丫頭頭發已經開始長了,細細軟軟的,睡覺的時候眼睛還沒完全閉上,旁人在一邊斜著看過去還會覺得人是睜眼睡的,小嘴微微張著,有口水泡在嘴邊沾著。


    他伸手用大拇指指腹給閨女擦了口水泡,又盯著看了一會兒,要不是人睡著了,總想抱抱她。


    “姐夫,你動作輕點啊,別把湘湘吵醒了。”玲玲特意提醒他。


    “行,我肯定小心點。”郝少東笑笑,又看她放在桌上的的作業,“還沒做完?”


    “快了快了。”要不是她經常寫一會兒就停下來看看湘湘,她早就做完了。


    “姐夫,姐回來了。”大軍的聲音傳了進來。


    郝少東和玲玲一起往外走,出了屋子就看到臉被曬得發紅的陳葉雲站在客廳裏喝水,她把兩條辮子往後一綁給綁一起去了,涼快點兒,這會兒身上正散發著熱氣。


    “采好草藥了?”


    “嗯,今天運氣好還撿著了盤龍參,那花瓣可好看了。”陳葉雲把藥包給郝少東讓他放廚房去,“大軍治咳嗽的藥,吃完飯給他煎了。”


    郝少東把藥包放好又提醒媳婦兒看桌上,“大軍可厲害,自己都會炒菜了,你瞧瞧。”


    “喲,可以啊。”陳葉雲摸摸弟弟的頭,那短寸還有些紮手,這些天長長了些,“熱不熱?幹脆再剪剪。”


    “熱,姐,你什麽時候給我剪剪唄。”村裏都是自己剪頭發,尤其是男娃的頭發特好剪,陳葉雲一直給弟弟操刀。


    “好,吃了飯來。”


    大軍炒的菜模樣雖然不大好,但是味道還不錯,有鹽有味的,也炒熟了,就是孩子手不穩,油倒多了些,陳葉雲吃完飯去廚房一看,裝油的塑料瓶裏少了得有一小段,看得她心疼。


    “炒得挺好的,就是下回油倒好點,不然咱家一個月油票不夠你使的。”


    “好!”


    晚上,等涼快了些,陳葉雲去澡堂衝了澡,回家把瓷盆裏頭裝著的洗發膏和帕子放回原處,她頭發剪短了幹起來也快,再也沒有等風吹半天也幹不了的困擾。


    坐在桌前,她正往臉上抹雪花膏,雪白的膏體塗到臉上,再給擦開,她本來就天生發白,抹了雪花膏更顯得白淨。


    “今天一下子出太陽,有點毒,是不是曬著了?”郝少東起先看她的臉就有些紅。


    “是有點,你瞧瞧,這發紅呢。”陳葉雲揚著小臉手指指著自己右邊臉頰給他看。


    男人指腹捏著她下巴左右看看,本來發紅的地方被白色的雪花膏給遮了,倒是看不太出來,這會兒隻能看出來一張漂亮的臉蛋。


    啵唧就是一口。


    陳葉雲笑著拍打他一下,“我剛擦了臉呢,你吃著香不香?”


    “香。”一嘴的香味。


    兩人看著對方笑,眼神裏隻有彼此,原來歡樂的氛圍陡然變得曖昧起來,郝少東低下頭,朝陳葉雲靠過去。


    兩人越來越近,陳葉雲坐在椅子上挺直身子抬著下巴去迎他,眼見著雙唇就要親上了,突然屋裏傳來一陣哭聲,洪亮得不行,嗚嗚哇哇的。


    陳葉雲猛地把男人推開,往後頭看去,“湘湘醒了。”


    孩子下午吃了奶一覺睡到大晚上,這會兒餓了,睜開眼看了看沒人搭理自己,張開嘴就開始嚎。


    郝少東看著自己閨女,暗忖她真是會挑時候。


    陳葉雲抱起孩子在屋裏走動,摸摸了孩子褲子,是幹的,沒撒尿拉屎。她哄了一會兒才解開衣裳扣子喂奶,湘湘一含著奶也忘了哭了,臉蛋上還掛著晶瑩的淚珠,小嘴就先動起來了,吃得努力又著急。


    “瞧她這副模樣,是餓了呀。”


    “吃得起勁。”郝少東輕輕地給湘湘擦了眼淚。


    等湘湘吃完奶,又睡下,時間已經是晚上九點半了。陳葉雲和郝少東也上床睡覺,黑暗中,躺在床上,兩人準備繼續前頭沒做完的事,陳葉雲往他身上靠,自己的唇貼了上去,準備親親他。


    咚咚咚。


    郝少東剛想貼上去,又聽到自家屋門被人咚咚咚拍響了。


    兩人同時歎了口氣,郝少東起身去開門。


    “誰啊?大晚上的來敲門。”陳葉雲躺在床上嘟囔一句,沒等到人回來。


    過了兩分鍾,郝少東回了屋,“外頭是養豬場的黃三兒,他說他爹摔了,聽起來挺嚴重的,想找你去看看。”


    “啊?你讓他等我會兒。”陳葉雲一聽是這情況,立馬穿衣起床準備出門。


    幾分鍾收拾好,她拿著衛生所的鑰匙準備跟人一起走。郝少東把大軍叫起來,別睡太死,又去隔壁打了聲招呼,跟著鎖了門出去。


    黃三兒先回去了,郝少東騎著自行車載著陳葉雲去衛生所拿醫藥箱。以往這塊兒有個什麽突發情況都是找周醫生去,這陣人身子不好大家也知道,黃三兒就來找離家近點的陳醫生了。


    “陳醫生,郝連長,快進來。”黃三兒家住在農場北邊的平房裏,他開門把人迎進來,“這麽晚還來找你們我也過意不去,就是我爹今天晚上摔了一跤,手上被劃拉一條口子,血流了好多。”


    黃三兒家裏人多,生活不算富裕,這會兒也是想著找醫生撒點藥把血止了。老爺子五十六,今晚起夜去上廁所,結果沒看清路摔了,正巧手臂劃拉到旁邊一塊石頭上。


    陳葉雲拎著周醫生的醫藥箱走進屋裏,郝少東站在一旁等著。


    黃家的房子是土石塊兒堆的,屋裏牆麵斑駁,也沒什麽家具,兩個櫃子看著很是陳舊,東一塊西一塊的脫了皮,桌子一條腿兒缺了一截,下頭墊著半塊磚,看著和家徒四壁差不多。


    黃家老爺子正躺在床上拿塊粗布按著手,那布都染成紅色了,按了許久血倒是勉強止住了。


    她檢查了一番傷口,“我看口子有點深,這樣會反複流血的,止不住,得縫線才行。”


    “陳醫生縫這個要不要錢的?”老爺子咬著牙,臉上有些難色,顯然是傷口發疼,“如果要另外收錢就算了。”


    “爹,你先把手治了來嘛。”


    “治了,治了要是收錢咋辦?我聽說醫院裏頭那些要動刀的都要收錢,貴得很,一兩針下去幾斤豬肉就飛了,不劃算不劃算。”他搖了搖頭。


    “黃爺你放心,不收錢的,這個也是給你們保了的。”陳葉雲寬慰他。


    聽醫生這麽說,黃老爺子也放心了,這才讓人給縫線。


    “行,黃爺你到桌子前坐著,我好縫,這個有點痛,你忍著點。”


    “陳醫生,沒得事,你隨便弄,我皮糙肉厚的,以前我腿摔斷了也是直接接,我真的是悶響都不會打一個。”


    兩人移到桌前,陳葉雲聽他說話倒有趣,人受傷了還侃侃而談。


    她從醫藥箱裏拿出碘伏,先給傷口進行了消毒,再拿出縫針、縫線和血管鉗,剪子。煤油燈在一旁照著,能大概看清傷口的情況,她右手拿著針器夾針在傷口側的皮膚垂直進針,左手拿著血管鉗接針,提拉著縫針穿過皮膚①,來來回回,眼睛盯著受傷的位置,手上動作不停。


    以前剛跟著周醫生學的時候她還不敢操作這些,是去地震震區救助的時候,慢慢學會的,那時候時間緊任務急,每分每秒都是生命,容不得她戰戰兢兢,結果頭一回縫針就縫得挺好,在那兒幾個月也熟練了起來。


    天熱起來,這屋子又悶,陳葉雲專心縫著線,額上開始滴汗,順著臉頰滴落到小臂上,她也沒管,就一心動作著。


    等傷口縫線好打了結,血也止住了,她放下縫針,另外拿起線剪剪斷打結處多餘的縫線。“好了。”


    黃三兒上來一看,血真止住了,他忙跟陳葉雲道謝。


    “謝謝你,陳醫生,大晚上讓你跑一趟辛苦了啊!”


    “沒事沒事。”陳葉雲和郝少東走到屋門口,夜色沉沉,隻有一兩聲狗叫聲。


    “陳醫生,這兩個雞蛋你拿著,謝了謝了。”


    陳葉雲又看到他們的房子,四處斑駁,連連擺手,“不用不用,你讓你爹過兩天記得來衛生所換藥就是,千萬不要耽誤了。”


    說完,她趕忙坐上自行車後座,郝少東腿一蹬,走了。


    後頭黃三兒手裏攥著兩顆雞蛋跑了幾步沒追上,他媳婦兒從屋裏出來還拿著一兜青果子,“陳醫生呢?我還說讓她帶著回去吃。”


    “走了,跑得快嘞。”


    “你現在手藝不得了啊。”郝少東蹬著自行車往家趕,黃家離自己家得騎二十分鍾左右。


    他上回見到媳婦兒給人看病還是去年清淤固渠的時候,那時候還是拿點藥,現在都能給人縫線了,瞧著有模有樣的。


    “練出來的,在五萊的時候病人太多了,醫生不夠用,我也是趕鴨子上架,私下練了練手就上去了,沒想到還挺成功。”


    “你剛剛就很厲害,這針要是給我,估摸著我也不敢刺進去。”郝少東再天不怕地不怕也不覺得自己能給人皮膚上縫線。


    陳葉雲雙手抱著郝少東,反正夜裏也沒人,誰都看不見,她上半身趴在他背上,把全身的重量都交給他,“我重不重?”


    “你這細胳膊細腿兒的,哪有什麽重量。”


    “嘻嘻。”背上的女人笑了笑,又說道,“就一年時間,我就能拿著針給人縫線了,要是以前我可不敢想。


    我小時候也見過我們村裏的赤腳大夫,才十八歲,就拿把刀子給人劃了傷口放血,當時挺多人不信他,結果真給人治好了。”


    “那他也挺有本事。”


    “結果過了十來年,他在我們那一片幾個村都有名頭了,後來說起這事兒他才說,當時他那是裝的,瞧著特別有譜,其實他就是在書上看到那麽治,其實壓根不會。但是放血放晚了腿就壞了,所以他就裝著很厲害的樣子,把人都唬過去了。”


    “那也沒辦法,條件就那樣,也是不容易。”


    兩人說著話,時間過得倒快,像是一眨眼就到家了。


    晚上十一點,大軍還沒睡,他知道姐姐姐夫出門去了便撐著睡意守在客廳,時不時進去屋裏看一眼湘湘,不過人睡得很香,沒醒過。


    “姐,姐夫,你們回來啦!”


    陳葉雲看著弟弟睡眼惺忪的模樣有些心疼,“快去睡吧。”


    “好,我剛看了湘湘的,睡著呢。”


    郝少東覺得大軍長大了也是個能靠得住的,拍了拍他肩膀,“行,快去睡,明兒還上學。”


    兩人又忙了一遭,陳葉雲這回是真累了,倒了熱水擦了擦身子倒頭就想睡了。


    郝少東躺下的時候,床上的女人自動朝他靠過來,十分熟練地鑽他懷裏去,眼睛都沒睜開。


    過了幾秒,陳葉雲感覺自己嘴被人狠狠親了一口,發出聲響,她睜眼看看,男人說了句話,就閉眼準備睡覺。


    “前頭的,得補上。”


    作者有話說:


    ①來源網絡資料


    ②湘湘出生國曆是1977年4月15,但是當時都過的農曆,所以登記也說的農曆的日子。


    郝少東:我心裏苦,但是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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