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第78章
清嘉這邊,大皇妃那話一出,在場的貴婦人俱麵麵相覷,那稍敏感些的夫人麵色早已肅然,還是安樂伯夫人出了頭,謹慎問:“皇妃,此話何意?”
大皇妃卻掩唇一笑,好似調皮玩樂的模樣:“我方才,說話了麽?”
她低頭吹了吹指甲,笑言:“夫人聽錯了罷。”
安樂伯夫人還想再說,卻被大皇妃身側的女官強行扯了下去:“夫人,飲口熱茶定定神罷。”
隻見安樂伯夫人被人按進椅子,歪七扭八地坐著,口中被塞了塊茶點,手裏還揣著一杯茶,因二人又推搡,茶漬撒了半身,好不狼狽。
便是強行捂嘴了,好霸道。
見大王妃如此做派,屋內的議論聲小了許多,卻難斷絕,細細碎碎地,傳入清嘉耳中。
“這,,”
“真是沒將人放在眼裏了。”
“也太跋扈了些。”
也有膽子大的,生了反骨的,趁著混亂往外跑,卻被皇妃身邊的女官拽了回來,口中的話還是客氣的:“夫人們,外頭兵荒馬亂的,刀劍可不長眼,還是安分呆著罷。”
“你!你憑什麽困住咱們?”
大皇妃雲淡風輕地,掃了一眼火光分明的窗外,話術仍是冠冕堂皇:“怎麽算是困呢?我受了父皇的敕令,是要保障諸位夫人的安全,外頭槍火炮彈的,實在危險,諸位夫人且委屈一二,莫要與我耍這些使不得的小脾氣。”
這話,倒是無可挑剔,清嘉早知她是個狐狸頭子,也知道接下來該發生何事清,在旁瞧著,動作輕緩地搖了搖頭。
且現場這劍拔弩張的氣氛,實在很緊張,她心中也很難淡定,咕咚咚打起鼓來。
諸位夫人的情緒好不容易才被安撫些,耳畔卻突然炸了一聲驚嚎。
大皇子反了!
“什麽!”
安樂伯夫人的反應最為劇烈,她哪裏顧得身上那叮當的果盆與差距,長袖一揮,“噌”聲站立起來,那些瓷做的器皿叮叮當當甩了下來,發出狼狽的聲響。
“大皇妃!你——”
大皇妃也怔了片刻,眼神渺遠地盯著遠處的戰火,在聽到安樂伯夫人質問時候,激烈地轉了頭,發髻上的流蘇甩在臉上,她扶了扶,緩慢地露出個氣焰囂張的笑:“夫人沒聽清麽?”
她眸光凜然,言語確鑿,帶著上位者的威勢:“既是曉得發生何事,夫人們,且是安靜些,乖乖在此處呆著,待事成了,諸位還是那珠翠環繞的誥命夫人,莫想不開與我作對,一不小心,可要成了刀下的亡魂呐。”
“這——”
此話一落,諸位夫人皆麵露怯意,安樂伯夫人更是安生了,她雖然遲鈍、脾氣大了些,但安樂伯乃是鐵杆的嚴黨,她再後知後覺,也知道,此刻是該與大皇妃站在一處的時候,當即正襟冷靜下來,咽了口唾沫,將話都吞了回去,眼神仍有惶恐。
清嘉笑了下,心道這老婦總算上道了,但也有那非嚴黨的家人,當即便將此處當做地府煉獄一般,卯足了勁兒往外闖。
自然也是徒勞。
門外是重兵駐守,那夫人才及門邊,寒光閃閃的長矛便橫在身前,無聲威脅。
大皇妃此刻更是無遮掩地猖狂起來,她冷笑一聲,抽了身側衛士的刀,跨了兩三大步便趕到門邊,眼皮都未曾眨一下,手起刀落,徑直在那夫人身上砍了一刀。
“啊——”淒厲的聲響伴隨著轟天的打鬥聲,響徹了偏殿。
那噴濺的鮮血灑在大皇妃麵頰,滴答滴往下淌,她倒是絲毫不懼,眼神疏狂冷漠,直勾勾地盯著深刻的血色傷疤,陰測測地笑了:“如何?諸位夫人還要跑麽?”
殿內除卻幾聲驚慌的抽氣聲,再無旁的雜音,俱被嚇得不輕。
清嘉心中也忍不住喊了句乖乖,她渾身一顫,肌膚上滲起了細栗,也被嚇到了:大皇妃這幅滿身鮮血的癲狂的模樣,與夢中趙嚴在床榻上折磨人的瘋魔情狀竟是如出一轍的。
難不成他們趙家這瘋態都是一脈相傳的麽?
不過,大皇妃大費周章要扣押她們這些女眷,也不過是想要脅迫她們的夫家,那些朝中要員。
其實朝中泰半皆是嚴黨,她倒不必用這樣暴戾的手段,沒來得傷了人心。
清嘉緩緩站了起來,笑言安撫:“皇妃,莫要動怒呀。”
大皇妃皺眉,眼神既渙散又凶狠,見清嘉裙擺微蕩,蓮步輕挪,眼角眉梢俱掛著溫軟的笑意,真似解語花成了精似的,很有種撫慰人心的蠱惑之意。
怔忡的瞬間,清嘉已然來了她身側,自袖口掏出一塊幹淨的帕子,尚殘留著柔和的香氣,貼在大皇妃麵頰上,輕緩地將那血漬擦去。
清嘉此舉,仿佛在平靜的湖麵投下個石子兒,有不少自詡清高的清流夫人,瞬時就生出了高人一等的感覺,嘀咕道:“真是沒有脊梁骨。”
“竟與反賊沆瀣一氣。”
大皇妃正處於敏感的時候,腦中那根弦繃得緊緊的,一聽見這些嘈雜聲,頓時又生了狂躁,手又攥緊了刀,謔謔揮刀,怒道:“你們是不想活了麽?
不好,這瘋病又要犯了,殺傷力還忒大。
清嘉瞧著眼前錯錯落落的刀鋒寒芒,臉上的笑容都險些僵住,身子微微向後仰倒,一把握住大皇妃提著刀柄的手,勸道:“皇妃,莫惱。”
她遲疑了一瞬,更向前邁了一小步,用帕子擦了擦大皇妃沾了鮮血的手,似有心疼:“咱們是清清白白的女兒家,身上怎好沾染鮮血。”
清嘉眸光真摯,言辭誠懇,絲毫沒有懼怕之意,大皇妃愣了一瞬,竟鬼使神差地信了,清嘉真是站在自己這方,是心疼她的小姐妹,眼睫一眨,手也輕輕一抖,那大刀哐當一聲砸在地上,一副動容模樣。
清嘉喜極,輕輕地握緊了她的手。
心中想的卻是:可別再提什麽刀,發什麽瘋了。
她眼神似乎不經意地左右掃了下,恰望見頭頂的瓦片空了幾塊,有隱約不同的光線透露出來,窗邊也有人,與她默默打了個眼色。
清嘉心弦驟動,先是鬆動片刻,又狠狠一繃,怕極了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情,默默咽了口唾沫,眼神斜了下來,望向地上那把沾染了鮮血的刀。
清嘉笑了下,牽著大皇妃的手,挪了幾下碎步,繞至她斜後側,手腳同時一動,將地上的刀踹了幾丈遠。
大皇妃不可置信地擰過頭,但脖子上卻架了一柄冰涼的軟劍。
清嘉此刻隻無比地慶幸,她遇上了莫雪笙這麽個強悍的女將軍,她們交好這小半月,她被莫雪笙抓著,以強身健體自保為由,學了些三腳貓的功夫,但拿捏大皇妃這不通武藝的女子還是綽綽有餘,何況她鑽了空子,是乘人不備之時下得手。
大皇妃原來是暴怒的,眸中幾可以冒出火星子來,恨不得將清嘉一把焚燒殆盡,她咬牙地去掙紮:“祝清嘉,你竟敢——”
但清嘉絲毫不動,那鋒利的刃便橫亙在大皇妃脖子上,稍一掙紮,細嫩的皮肉便嵌入軟劍中,割出模糊的血肉。
“有什麽不敢的?”
清嘉聲線是冷靜的,隻是扼著咽喉的手臂又加緊了三分力氣。
或許是疼痛叫大皇妃從迷障中情形,她瞪著眼,身子僵直著,暗暗與清嘉搏力,卻發現眼前嬌嬌弱弱的女子力氣竟驚人地大,幾乎是碾壓著她的脖頸,刺向了劍鋒。
清嘉精準地捕捉到她的情緒與動作,清嘉隻冷靜一笑:“皇妃不要亂動,清嘉並不想傷害您。”
大皇妃似乎忖度了片刻,身子終於不再動了,眸光卻往外瞥,揚聲大叫:“你們、都是死的嗎?”
殿內的侍女們是麵麵相覷,見她麵上糊著模糊的血痕,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樣,那些嚴黨派係官僚的夫人們,此刻也不敢多動一下,隻有安樂伯夫人是個虎的性子,並不會思前想後的,竟真衝著清嘉奔了上來,口中還罵著:“小賤人!”
此刻清嘉才知道,大抵這位夫人,是曉得徐長陵隱約與她有些關聯的,故此從來對她都不親近,此刻約莫也是挾著私怨在此。
隻瞧見大皇妃眸光亮了亮,一句“好”隻來得及發出細微的前聲,眼見著安樂伯夫人將要將清嘉扯開,大皇妃又是不安分地掙紮起來,這二人同時發作,清嘉又非呈壓迫之勢,險些控不住場麵,隻得將匕首更迫近了大皇妃喉管,刺得她“嘶嘶”喚疼,才威脅道:“皇妃小心些。”
清嘉一急,心中發了狠,衝安樂伯夫人心口狠狠一踹,將人踢開了稍許,見她她捂著胸口“哎喲”叫喚幾聲,又是打著滾兒衝了上來。
清嘉正不耐煩時,屋內瞬時破入了十來個兵士,手上纏著湛藍的布巾,團團地圍繞在清嘉與大皇妃身側,作個保護之態。
門外那些大皇妃的扈從侍衛,早在不知不覺中,七零八落地橫陳了一地。
安樂伯夫人也被人反剪了雙手扔在外頭,驚慌又懵懂之態。
那些在旁圍觀的官太太,自然也反應不及,一個二個嘴都來不及閉上。
清嘉脅迫人在手,渾身力氣都快泄光,如今救兵來了,大大鬆了口氣,手上也一鬆,將人隨手塞在個兵士手中,如釋重負地揉了揉手腕。
卻聽見大皇妃仍不死心地蠱惑道:“宋夫人、清嘉……你們是何苦呢?”
“父皇都老了,隻曉得親近奸妃、大興土木,累得民不聊生,他還有幾年的日子?大皇子正是壯年,朝野上下也素有美名,他是要重用宋大人的呀!”
“日後……日後咱們是親如一家,他大權在握,有什麽抱負施展不開?又何苦死腦筋,非要在父皇這棵又老又殘破的歪脖子樹上吊死?”
作者有話說:
清嘉:等有餅吃了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