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病魔

  第272章 病魔

    今天是除夕,薑書杳昏睡的第三天。


    淩晨十二點,窗外爆竹連天,孩童們放著煙花迎接新年,一片歡聲笑語中,隻有華仁醫院的病房裏,靜謐到聽不見任何聲音。


    新年的鍾聲敲響,裴衍坐在病床邊,安安靜靜地看她。


    頭頂柔和的燈光落下來,襯得女孩原本就白皙的皮膚愈發蒼白。專家說再等幾天,排除藥物的因素,也可能是病人潛意識不願意醒過來。


    他聽過那段錄音,內容很長。


    每聽一次,心裏就抑製不住的窒息。


    元忡屬於重刑要犯,兩小時前各項指標已恢複正常,不出意外,明天一大早就會被監管人員送上法庭。


    而他的公主至今躺在這裏,無聲無息,不會哭不會鬧,也不會再紅著臉跟他撒嬌。


    裴衍指尖輕輕撫上她的眉眼,眸底無盡的溫情:“杳杳,過年了,你算算,這是我們一起過的第幾個春節?”


    他低聲喃語:“如果從你出生那年開始算,足足有二十三年。”


    相識二十三年,在一起五年。


    不,這個時間對他來說還遠遠不夠。


    他想要的不僅僅是幾年,而是一輩子。


    裴衍俯身吻上女孩的額頭,一滴眼淚漫出眼眶,落在她無力下垂的睫毛上。


    “杳杳,我隻剩你了。”


    如果你不要我,我就去找你。


    床上的女孩安靜又脆弱,仿佛輕輕碰一下就會碎掉。


    熱鬧的冬夜,夜空綻放著絢爛煙花,粉飾了這世間一切暗淡汙濁。


    他從來就不是個好人。


    但他願意為了他的公主,展現出人性最寬容的一麵。


    可總有人要逼他。


    裴衍閉上眼,埋頭抵在女孩冰冷纖柔的手背上,一寸寸地親吻。


    不知坐了多久,久到窗外凝了一層薄薄的白霜,爆竹聲漸小,夜空歸於寂靜。


    他緩緩睜開眼,眸底已是漆黑一片,溫柔褪去,像夜色一樣安靜,卻沒有絲毫感情。


    悠長的鈴聲劃破空氣,提醒他時間到了。


    裴衍動了動僵硬的身體,從椅子上緩慢站起來。


    他微微俯下身,替她蓋好被子,轉身一步步朝門口走去,不敢再看床上人一眼。


    吱呀一聲,病房門打開。


    那扇白色的木門合上後,整個屋子,徹底陷入安靜。


    ……


    安寧的夜晚,窗外似乎飄起了雪花,這是蓉城第一個下雪的除夕夜,注定了不同尋常。


    風雪悄無聲息地拍打在透明玻璃上,床上少女下垂的睫毛輕顫,那點濕意,一點點滲入她的眼眶。


    薑書杳知道自己還睡著,她能夠隱約感受到裴衍親吻她時溫熱的氣息。


    是他身上最熟悉的味道,讓人心安,眷念,可慢慢地,那股氣息卻逐漸從她身邊抽離消失。


    她甚至可以感知他離開時孤冷的背影。


    薑書杳努力地伸出手去,著急的想要拉住他,但他什麽也聽不見,沒有回頭,沉緩的腳步聲一下下落在走廊裏,最後淹沒進那片濃濃的黑暗。


    他要去哪兒。


    她跌跌跌撞撞地跟上去,兩邊是一扇扇的房門,薑書杳挨個地推開,嘴裏喊著裴衍的名字。


    那些屋子漆黑一片,空洞的令她害怕。


    她沒有退縮,腦子裏回蕩著無數個聲音,她一定要找到他。


    不知找了多久,就在她瀕臨絕望的時候,走廊盡頭突然亮起了一束燈光。


    薑書杳從地上爬起來,撐著最後的力氣跑過去。


    那段路不長,她卻無論怎樣努力都抵達不了終點。


    她急得快哭了,再一次跌倒在冰冷的地板上,窗外大雪肆虐,盡頭的光束越來越亮,刺得她淚水大顆大顆地落下來。


    直到遠處的鍾聲敲響,光束驟然暗淡,她怔怔地抬眼。


    畫麵一轉,淚眼模糊中,她看到裴衍雙眸猩紅,緊緊掐住元忡的脖子,手裏高舉著利刃,刺進那男人的心髒。


    寂靜的長夜被一聲淒厲的慘叫撕開了裂縫。


    她驚恐地哭喊。


    裴衍不要!


    薑書杳猛然睜開眼,入目是白茫茫的一片。她蒼白的指尖微動,遲緩地抬起手去觸碰臉頰,那裏早已淚流滿麵。


    心跳加速,床頭的心率監護儀發出一陣滴滴警示音。


    這裏是VIP病房,接收到異常的護士連忙放下手裏的工作,很快推門而入。


    暖洋洋的房間裏,女孩長發披散,呆愣愣坐在床上,艱澀地適應著燈光。


    護士驚住兩秒,馬上返身跑到門口:“快去喊朱主任,薑小姐醒了。”


    薑書杳看清了周圍的一切,空蕩蕩的,窗外的雪已經壓滿了枝頭,唯獨不見裴衍的影子。


    想到剛才的夢,她急切地掀起被子下床,三天未進食渾身酸軟的沒有一絲力氣,雙腿發軟差點栽倒在地,幸好護士及時一把扶住了她。


    朱韻聞訊趕來,見到女兒的那刻,激動地眼眶發紅。


    “杳杳。”


    母親的懷抱充滿著淡淡消毒水味道,卻很溫暖舒服。


    薑書杳輕輕握住母親的手,“媽,你看到裴衍了嗎?”


    就在這時,病房的門被人推開,一名男醫生神色焦急地進來,“朱主任,出事了。”


    薑書杳的心一沉。


    五樓監管的是重刑殺人犯,有兩位警員值守,沒人知道裴衍是怎麽把人弄出去的,更無法想象,他又是怎樣將一個上百斤的成年男性掛在了天台的欄杆上。


    淩晨五點,天色微微擦亮,漫天雪花飛舞,整個世界沉浸在銀裝素裹的靜謐中。


    天台的鐵門被裴衍從外麵反鎖,醫院情急下隻好叫來保安,用焊刀進行強製切割。


    門裏門外冰火兩重天。


    舒緩的鈴聲響起,夾帶著愈來愈近的鐵門呲裂聲,劃破裴衍死寂的心房。


    來電顯示上跳動的兩個字,讓他空洞的瞳孔逐漸恢複了聚焦。


    他不敢接。


    害怕最後的那點希望破滅。


    鈴聲一遍又一遍的響,一下下砸落在他心間,鑿開微不可察的裂縫。


    第四遍,他僵硬的手滑過屏幕,接通那刻,裏麵傳來女孩虛弱柔軟的嗓音。


    寒風刺骨,裴衍靜靜坐在樓頂邊緣,毫無溫度的黑眸,麻木注視著欄杆外被凍得幾近休克的混血男人。


    他握著手機的指尖顫抖:“杳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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