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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豆腐餛飩,團寵陛下……

  第91章 豆腐餛飩,團寵陛下……


    思及這個可能, 裴秀珠便對蕭景曜道,“王爺有沒有想到,陛下執意想見的人, 或許就是母後?”


    蕭景曜當然明白, 自周氏被廢,能被他們稱為“母後”的, 便隻有他的生母了。


    然而這話卻叫他一愣,問道, “為何這樣說?”


    畢竟在他印象中, 自己的生母似乎並不受父皇寵愛, 何談會成是父皇的心結?


    卻見裴秀珠咳了咳, 道,“今日妾身在莊子上遇見了秦嬤嬤, 她說雲兒長的十分像母後,妾身便想,當初父皇一見雲兒就十分喜愛, 莫不正是因為雲兒長得像母後?”


    說著,她又試著問道, “王爺知不知道從前母後的事?”


    蕭景曜如實搖頭, “並不清楚, 本王幼年時, 宮中上下對母後的事俱都三緘其口, 身邊也沒有知道的人。”


    裴秀珠唔了一聲, 卻想起從前母親說過的關於她親婆婆的事——


    當初, 她的親婆婆乃是國色天香的大美人,皇帝初時十分寵愛,後來卻因為謠言而將其冷落……


    但這畢竟都是道聽途說之事, 沒有事實依據,她暫時不敢與蕭景曜分享。


    想了想,她建議道,“不知從前潛邸中是否還有故人?打聽一下,應該多少能問出一些來吧。”


    這倒也是個辦法。


    蕭景曜頷了頷首,“今日天色已晚,明日吧。”


    第二日一早,蕭景曜去了生母所在的陵園。


    此乃從前潛邸的陵園,因他生母去世時,皇帝並未登基,所以隻能葬在此處。


    時隔幾年,此處依然如從前般靜謐。


    ——當初,幼童時的他,對生母存著天生的依戀,可那時父皇與皇後不準他來,倒是待到長大出宮建府以後,自己偷偷跑來過幾回。


    那時,父皇還未修煉道術,這裏一如許多年來一樣,冷冷清清。


    後來,父皇開始修煉之後,也曾派了人來,將這裏好好修繕過。


    甚至在周氏叛亂之後,父皇還特意命人在皇陵中大舉修繕了一番陵寢,打算待百年之後,將這裏的生母一起遷去合葬。


    如今重新回想起來,蕭景曜不由凝起了眉——


    照父皇的這些舉動來看,他心間之人,難道真的是生母?


    然而,此前荒蕪的那些年又是怎麽回事?


    如若心中有她,為何從前那麽長的時光裏,都對她不聞不問?


    正想著,卻見有一嬤嬤從陵園後的房舍中走了出來,向他行禮道,“殿下來了。”


    蕭景曜因為來過,也認得對方乃是一直在此看守的範嬤嬤。


    他點了點頭,先到墓前進了香,待禮數盡完,便問對方,“嬤嬤從前可是母後的貼身宮人?”


    範嬤嬤應是,“奴婢六歲進府,一直陪在娘娘身邊。”


    如此看來,算是找到人了。


    蕭景曜直言道,“本王有些事不明,想問問你。”


    範嬤嬤垂首,“殿下請講。”


    “當年,母後是怎麽去世的?她與父皇,又是怎麽回事?”他沉聲道。


    範嬤嬤卻一頓。


    蕭景曜看在眼中,隻道,“今日沒有外人,你可放心直言,本王隻是想知道真相。”


    範嬤嬤點了點頭,也歎道,“這麽多年,殿下也該知道了。”


    蕭景曜凝眉。


    便聽對方道,“當年,娘娘原本出身小官之家,卻貌美無雙,引得無數王孫公子意欲求娶,有回外出,恰巧被今上遇見,那時今上也正血氣方剛,當即對娘娘一見傾心,要娶她回家。然而,那時娘娘其實早已定親,先皇與先皇後也以娘娘出身低微為由並不準許。”


    “但陛下還是將人娶了回來,隻可惜,迫於先皇先後的旨意,與娘娘一同進府的,還有娘娘的表姐周氏。周家位高,一開始,周氏是被帝後當做陛下正妃人選的,但她一開始便做小伏低,表現得知書達理。”


    “娘娘卻不同了,試問哪個女子願意一開始就同別人共事一夫?何況她還是被搶來的。如若不進王府,她或許還能平平靜靜的相夫教子,長命百歲……”


    話到此,範嬤嬤忍不住擦了擦淚,這才又續道,“周氏的心計,想必殿下也該明白,娘娘天性單純,絕非她的對手,初時,陛下對娘娘也算寵愛,但漸漸的,便因周氏的手段而疏遠娘娘。甚至先叫周氏生下了庶子。”


    的確,那昔日的皇長子蕭景明,本該是庶子的命運。


    “娘娘也想挽回過,期間一度與陛下重歸於好。隻是周氏心如蛇蠍,有一日趁陛下外出歸來之際,竟安排了男子混進娘娘的院子,而誣陷娘娘偷人。”


    談起此,範嬤嬤至今仍不無氣憤,“而陛下衝動之下竟然也不查證,一怒斬殺了娘娘院中所有的人,隻留下了奴婢貼身侍奉娘娘。娘娘從此心死,若不是發現腹中有了殿下,隻怕連存活下去的意誌都要沒了。”


    “十月懷胎,她嚐盡妊娠之苦,陛下卻不曾踏進她的院中,看她一眼,娘娘鬱鬱寡歡,直到生產時遇險……最後拚命生下殿下,自己卻撒手人寰……”


    “直至此時,陛下才終於來了。但有何用?人都走了,他若早來一步,也好叫她能看見啊!”


    話說完了,範嬤嬤再度抹起了眼淚。


    而蕭景曜聽完,也是沉默不語。


    他已經大致明白了。


    或許父皇是真的忘不了母親。


    但心間卻也一直懷著那份被“背叛”的恥辱折磨,於是一直不給她正妻的體麵,直至周氏敗露,所做惡事公布於眾,他的母親才終於得以恢複清白。


    範嬤嬤這番話,已經清楚描摹出了一個女子短暫的一生。


    以及,一份自詡深情的涼薄。


    是父皇的多疑與涼薄害死了她。


    誠如範嬤嬤所說,如若母親那時嫁的是平常人,或許能安穩過好一輩子,如今正是含飴弄孫,享盡天倫之際。


    可她被皇權強娶,不過一二年後,便凋零在了寂寥的王府中。


    雖然同是男人,但他並不明白,既然是費勁心力得到的東西,父皇為何不好好待她?


    而如今,人都沒了這麽多年,他又以“深情”與“執念”來折磨自己,又有何用呢?


    就算真的能再見一麵,焉能知道,她會原諒他?


    這些悲傷與諷刺齊齊襲上心頭,不禁叫人心情頗為沉重。


    正在此時,卻聽範嬤嬤又道,“這些都是往事,一晃眼二十多年過去,殿下已經長成了偉丈夫。如今成家立業,大事在即,娘娘也天上有知,也該欣慰的。”


    蕭景曜淡淡頷了頷首。


    如今,這能用這樣的話姑且安慰一下活著的人罷了,至於素未見過麵的親生母親,他根本無法做任何事。


    一片沉重之中,卻見高銳匆忙來到近前,對他道,“王爺,陛下彌留,需立刻進宮。”


    蕭景曜麵色一沉,對範嬤嬤道,“嬤嬤保重。”


    便轉身往外走了。


    一路疾行,待他來到宮中,隻見裴秀珠與孩子們都已經到了,其餘嬪妃皇子公主,及文武重臣等,也都已經到了。


    殿內殿外,皆是一片肅穆。


    蕭景曜匆忙來到禦榻前,隻見父皇雙目緊閉,氣息已是極度微弱。


    他心間沉重,隻道,“兒臣來遲,請父皇恕罪。”


    話音落下,須臾,皇帝慢慢睜眼,看向他,虛弱問道,“去了何處?”


    蕭景曜道,“兒臣剛才去陵園看望母後。”


    皇帝又將眼閉了閉,說,“朕要去見她了。”


    蕭景曜心間艱澀而複雜,隻能道,“請父皇保重。”


    皇帝休息了一陣,又緩慢道,“朕死之後……將江山,交與你手……莫要……莫要辜負朕。”


    蕭景曜隻得垂首,“是。”


    周遭嬪妃開始擦淚,紛紛喚道,“陛下……”


    皇帝再度休息一陣,最後,隻道,“萬緣不掛,心有歸向……”


    語罷,便閉上了眼。


    “父皇……”


    蕭景曜心間一沉。


    “陛下……”


    隨之,周遭眾人也齊齊哀哭起來。


    然而,皇帝再也沒有睜眼。


    確實去了。


    殿中沉浸在哀慟之中。


    須臾,蕭景曜嚴肅開口,“著禮部,太常寺,光祿寺,為父皇操辦葬禮。”


    文武重臣們紛紛應是,“遵命。”


    語罷,又齊齊跪地向他磕頭,“臣等拜見陛下。”


    蕭景曜沉聲道,“平身。”


    從這一刻起,他已是無父無母之人。


    心情之沉重,少有人能體會。


    但,自此以後,重擔壓肩,他亦必須要好好麵對。


    ~~

    等到葬禮辦完,先皇靈柩入到皇陵,已是半月之後。


    蕭景曜與裴秀珠一家早已住進了宮中。


    這半月以來,裴秀珠與雲兒滿兒要為先帝守靈,蕭景曜則忙著籌備皇帝葬禮,以及登基大典之事,一家人竟少有見麵之時。


    所幸雲兒滿兒都很懂事,乖乖跟著娘親嬸母叔叔們等為皇祖父守靈,不哭不鬧,十分乖巧。


    如今,好不容易等到葬禮結束,兩個小家夥才終於能好好歇一歇了。


    夜深人靜,孩子們沐浴過後,都已經睡了。


    裴秀珠才換好寢衣,隻聽外頭響起一聲,“陛下駕到。”


    是蕭景曜來了。


    她忙起身相迎,蕭景曜已經到了殿門口,打眼一瞧,隻見他身著玄色團龍服,顯得威儀十足。


    “臣妾恭迎陛下。”


    她輕輕喚了一聲,乖乖行禮。


    咳咳,別說雖然已經是老夫老妻了,但如今好幾天未見了,陡然近距離得見身著龍袍的他,忽然叫人有些望而生畏呢。


    蕭景曜卻笑了笑,道,“隻是換了衣裝而已,就不認識朕了?”


    裴秀珠這才也笑起來。


    咳咳,新君如何,龍袍又如何?

    也還是她的夫君呀!


    “陛下忙完了?”她笑道。


    蕭景曜嗯了一聲,“今日稍有些空,”說著環顧殿中,問道,“孩子們呢?”


    裴秀珠道,“才剛都睡著了,在榻上呢。”


    蕭景曜不由歎道,“朕回來的晚了。”


    裴秀珠表示理解,“陛下日理萬機,也是辛苦了。”


    語罷又關問,“餓不餓?想不想吃東西?”


    唔,蕭景曜摸了摸肚子,無奈道,“本來不餓,被你這麽一問,餓了。”


    裴秀珠笑他,“那陛下等著,妾身去給您煮個宵夜。”


    “這麽晚了,還是不要辛苦了。”他不忍道。


    裴秀珠語聲輕鬆,“現成的材料,不用太久就好。”


    語罷便直接出了殿門。


    殿中空空蕩蕩,孩子們也都睡了,自己待著有些無聊,蕭景曜想了想,索性跟著媳婦過去了。


    一路跟著她出了正殿,來到院中一間偏殿,待踏進來,隻見裏頭鍋碗瓢盆案板架子俱全,各類香料調料泡菜壇子等也都拜訪的井井有條,屋角還有一爐旺灶。


    他不由感歎,“都歸置好了?”


    裴秀珠笑道,“前幾日臣妾跟孩子們守靈,叫櫻桃她們幾個弄的。”


    自己做慣了飯的人,且手藝還這麽高超,她已是輕易吃不慣別人的手藝,所以隨身安一個小廚房,是一件很有必要的事。


    不過,這畢竟在宮裏。


    思及此,她不由看向蕭景曜,請示性的問道,“不知臣妾如此,合不合適?”


    蕭景曜笑了笑,“有什麽不合適?你是後宮之主,你說了算。”


    咳咳,他也是吃慣了媳婦做的飯,院中有灶火,才有家的感覺啊。


    裴秀珠便放心下來,開始動手忙活了。


    麵粉添水,和成麵團,揉到光滑,再用澱粉做薄,擀成薄薄的麵皮,切成上窄下寬的方片。


    豆腐在沸水裏燙過去腥,用刀側碾成豆腐泥,再以花椒粉,八角粉,胡椒粉,鹹鹽等調味,包取一小團包進麵皮裏。


    ——今日先皇入陵,宮中齋戒尚未結束,所以眾人仍要吃素。


    蕭景曜看著媳婦手指靈巧翻飛,不知不覺就包出了一碟漂亮的小餛飩。


    這麽多年了,他還是頭一回親自看她做飯,如此沉靜而靈巧,叫人心安。


    情不自禁的,他從背後伸手,將她攬進了懷中。


    裴秀珠起初嚇了一跳,頓了頓,見他沒有下一步動作,這才開口道,“陛下這些天累壞了吧?”


    蕭景曜懶洋洋的嗯了一聲,“還好,就是沒能吃上你做的飯,腸胃不舒服。”


    裴秀珠笑起來,“那等會兒陛下可要多吃一碗。”


    他又乖乖嗯了一聲。


    言語間,兩碟餛飩她都已經包好,他便看著她將餛飩下進開水鍋裏,又用漏勺輕輕攪動,動作如行雲流水。


    豆腐餡好熟,沒過多久,鍋中已經沸騰幾回,裴秀珠便將餛飩撈出來,放進一隻大湯碗中,調一些蝦粉,醬油,芝麻油,紫菜等等,再用滾燙的麵湯一澆,撒上他最愛的芫荽末,便搞定了。


    小心端回正殿,蕭景曜已經饞得不行,況且這還是豆腐餡的,從前還沒嚐過呢。


    此時趕緊舀一個餛飩入口,頓覺麵皮極為爽滑,而內裏的豆腐餡卻是滋味濃鬱,吃在口中,很是舒服。


    裴秀珠見他一連吃了三個,不由一臉期待的問道,“可合陛下胃口?”


    蕭景曜頷首,“好吃。”


    還是媳婦的飯熨帖啊!

    感慨間,又是三四顆餛飩下肚。


    裴秀珠笑著看夫君吃飯,由衷的享受投喂的快樂。


    不知過了多久,忽然聽見內殿門口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


    夫妻倆一起看去,卻見小閨女光著小腳丫露出小腦袋來看他們。


    裴秀珠一愣,“雲兒醒了?”


    小丫頭嘿嘿笑起來,奶聲奶氣的問道,“爹在吃什麽東西呀?”


    裴秀珠忍不住笑她,“小饞嘴,方才不是吃飽了才睡的?這會兒就又饞醒了?”


    小雲兒卻厚臉皮跑到爹的跟前,踮著腳尖看桌上的湯碗。


    蕭景曜滿心柔軟,忙舀了一個餛飩喂給小閨女。


    小丫頭乖乖吃了下去。


    “好吃麽?”他溫聲問道。


    小丫頭點頭,“好吃呀!”


    蕭景曜便又舀了一個。


    正要再喂,哪知小閨女十分懂事道,“兒臣吃飽了,給爹吃吧。”


    蕭景曜心間一暖,摸摸小人兒的小腦袋,道,“爹也快飽了,我們一起吃。”


    小人兒搖了搖頭,“爹自己吃。”


    說著跑去娘親懷裏看著爹。


    蕭景曜便隻好將剩下的都吃完了。


    待到腹中滿足,他便也洗漱一番,換了寢衣,上到床上。


    中宮的床足夠寬敞,此時,小滿兒睡在最裏頭,裴秀珠挨著小家夥,小雲兒則塞在爹娘中間。


    剛開始,一家人都很安靜,能聽見小滿兒呼哧呼哧的酣睡聲。


    過了一陣,蕭景曜卻聽見小閨女輕聲喊他,“爹……”


    他唔了一聲,也輕聲回答,“怎麽了?”


    隻聽小閨女奶聲奶氣的道,“皇祖父去天上了,雲兒和弟弟還有娘愛你。”


    聽清小閨女的話,蕭景曜微微頓了頓,而後心頭一暖。


    原來小人兒是在安慰他啊。


    他不由垂首,輕輕吻了吻小人兒的頭頂,道,“好。”


    閨女說得對,還有這麽多可愛的人在愛他。


    此生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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