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4章 成仙還是成魔
虎子瞪著眼眶,隻剩一半的身體在空中以一種詭異的角度轉了個身,接著啪嗒一聲,摔在了地上,死得不能再死了……
紅衣女又來到昏迷的阿斌麵前,目光怨毒地盯著他,一把抓住他的腦袋,就像扭西瓜似的“哢嚓”,給扭斷了。
“看夠了嗎?”紅衣女冷冷道。
“感應力這麽強大?不愧是厲鬼啊。”曾劍笑吟吟地從一側走了出來。
“你們男人都不是好東西,你也準備死在這吧!”紅衣女道。
曾劍挑了挑眉,道:“喂,你這樣也太霸道了吧?先不說我隻是無辜的吃瓜人群,其次你剛才殺人的時候,我隻是在旁邊看,也沒打算出手,就憑這一點,難道還不能讓我們成為親密的戰友嗎?”
紅衣女冷哼一聲,道:“你出手,又能怎麽樣?”
“你想知道怎麽樣?”
曾劍微微一笑,對著虛空打了個響指。
啪嗒——
空氣波動忽然一陣旋轉,一道無形的能量隔空而來……
紅衣女臉色一變,剛要有所動作,卻發現身體竟被那股能量給牢牢禁錮,一動也無法動彈。
“你……你到底是什麽人?”紅衣女顫聲道。
“投胎去吧。”曾劍淡淡地說道,“仇怨已報,這兩個人也確實該死。”
“不!我不要!我心中還有恨!還有怨!”紅衣女嘶聲吼道。
曾劍歎了口氣,隨處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抬起頭說道:“我給你講個故事——小時候,有一年過年,王小三說,他有一個新玩具,叫“終極屎雷”,讓我和他一起去玩。我很高興,因為他是我最信任的朋友,於是就跟著他去了廁所,我問他:什麽是“終極屎雷”?他說,別著急。然後掏出一個二踢腳,插在一泡屎裏,點著了,忽然扭頭就跑。”
“我還沒反應過來,就被炸了個滿臉花。王小三卻在遠處笑得直不起腰了。當時我的悲痛和羞憤簡直難以用語言描述,我咬牙跺腳地發誓:從此以後,我再也不理這個王小三了,永遠永遠。”
“回家以後,因為過年新做的衣服被弄髒了,又被家長一頓暴打。在極度痛苦的狀態下,我又把那個誓言追加了一個內容,我永遠不會原諒這個王小三。”
“要知道,我曾經對王小三是多麽得好啊,吃冰棍讓別人舔一口,卻讓他咬一口,他一口就咬掉了一半。我做好的作業拿給他抄,冒著極大的危險,幫他跟他媽媽和老師撒謊,讓他過關,等等。我對他好的事情,一一浮現在腦海裏,越想越難過,越想越傷心,他怎麽能這樣對我?”
“可是,兩天以後,我們倆就又一起去玩了,褲兜裏裝著拆散的鞭炮到處炸著玩。
以後,想起這段往事來,是因為,我目睹了成年人對一件往事、對一個傷害過自己的人久久不能釋懷的痛苦。
而且,奇怪的是,小的時候,我被王小三炸了一臉屎的情況很明顯,不是我的錯,完全是他的錯,所以我很悲憤。但成年人的痛苦,往往並不簡單的是某一方的錯,兩方都有錯,但每一方卻都各執一詞,水火不容。
小時候,我曾發誓,永遠不理王小三了,一輩子不原諒他,但兩天之後就忘了這個誓言,又一起玩了起來,可是長大了卻不這樣了,真的就記恨對方一輩子,一生一世,到死都不能釋懷這個仇恨。不肯低頭,不肯找找自己的錯,不肯認錯,不肯懺悔,死也不肯。
有一天,有一位禪師跟我講了個公案。他說,有一個人過去世曾在寺院裏做過香燈師,所以轉世做了非常大的官,卻造了非常不好的業,快要下地獄了,地藏菩薩來幫他,說:你隻要念一聲我的名號,就可以不墮地獄。
可這個人由於素來剛強,竟然說,寧肯墮地獄,也不念,然後就真的墮了地獄。地藏菩薩也沒有辦法。這個公案我是當故事聽的,並沒當真。後來成熟了一些,經曆了更多的人情世故,發現真的是這樣。人,真的可以剛強到如此地步。
後來我問那禪師該怎麽辦?他說讓我放下,我搖頭說哪有這麽容易?你們出家人總是站在樹下不腰疼,說的輕巧,如果仇恨這麽容易放下,那世上何來這麽多紛爭?
禪師說:放下其實很簡單。
他突然從懷中,掏出了一個黑色的球,說道:“你打開它,就能放下了。”
我懷著好奇的心接過了黑色的球。
碰!
忽然間,球爆炸了,裏麵包裹的屎,濺了我一臉……
原來……這也是一個終極屎雷!
我驚怒交加,沒想到禪師也這麽無聊,正要發火,他忽然點住了我的穴道,讓我身體無法動彈,既不能開口說話,就連眼珠子都不能轉一下。
“一個小時候,穴道自動解開。”禪師淡淡地說道。
我氣壞了,但卻又無可奈何。
這一個小時,我真的想了很多事……我想過怎麽報複禪師,怎麽斥責他,甚至浮現出殺掉禪師的想法……
但同時,這段時間心態又逐漸從憤怒變成了平靜……
一個小時過去,穴道解開,禪師問我感覺如何?我猶豫了一下,苦笑道:“哎呀,被你這一耽擱,我就是有火也熄滅了。”
禪師笑道:“那你還恨王小三嗎?”
我愣了愣,認真地想了想,說道:“好像不恨了……仔細想想,這根本沒什麽大不了。”
“你看,一個小時前的恨都能煙消雲散,這麽多年的恨自然也可以放下……放下真的很容易,時間可以衝淡一切,人心可以化解一切,其實很多時候平靜下來,會發現這件事根本不算什麽。”禪師笑著說道,“放下恨之後,你是不是覺得舒服多了?”
“確實,就像背上有一塊大石頭,突然就卸掉了,無比輕鬆。”我笑著回答。
“這就對了,你看廟裏供著的觀音菩薩,上麵有寫著四個字,叫與樂拔苦,與樂拔苦就告訴我們同體大悲,無緣大慈。別人痛苦我們當作自己痛苦;別人跟我們沒有緣分,我們想盡辦法如何結上緣,讓對方跟我一樣得到快樂。正因如此,觀音菩薩有那麽多人供奉他,那麽多人禮拜他。如果我們在人生的道路上也能以這樣的一種生活方式和思維方式去麵對生命,我們想一想,何愁什麽事情會做不成?所以中國有一句話,吃虧是福。在我們的人生裏麵,我們總想著自己的利益和得失,很難放下那一份執著,很難放下那個自我,很難放下自己的利益和得失,不會從更大、更高、更寬的角度去思考我們的一席生命,所以我們就會陷入到這樣的一個窠臼裏麵走不出來。學佛要學會放下一切,包括好的和惡的,美的和醜的。”
“當我們站在一米高、兩米高的地方來看待這個世界,我們會碰到很多很多問題,這個房子把我們的視線擋住,前麵的草把我們擋住,溪流把我們擋住。我們所看到的各種各樣的事情、障礙,讓我們身心得不到自由。
“如果反過來講,你如果站在第二層、第三層,站在屋頂上來看待下麵的東西的時候,你就發現這些東西不一定能影響到你。再高一點,你如果站在外太空去看待這個宇宙又會怎樣呢?在地球上我們認為珠穆朗瑪峰高得可以衝上天了,在外太空看好像隻不過是比別的山頭稍微高一點而已,可能就像一塊平地,形狀稍微有所不同而已。”
“長夜安隱,多所饒益;緣起緣滅,大夢一場。活著就是一場醒來的修行。苦樂自當,無有代者。善惡變化,追逐所生。道路不同,會見無期。聚散離合,紅塵變化。了無牽掛,萬緣放下。大夢初醒,緣來如此,阿彌陀佛……”
聽完了這個故事,女鬼皺了皺眉,說道:“不行,我還是放不下。”
“投胎吧,去過奈何橋,喝下那一碗孟婆湯,所有的記憶,仇恨,都會忘掉……再犯殺戒,就隻能下地獄了,多虧。”曾劍說道。
“可是……現在的我,已經犯下了滔天殺戮,不依舊要下地獄嗎?”紅衣女道。
曾劍不動神色地走到了紅衣女麵前,伸出手,輕輕地拍在了她的肩膀上。
突然被陌生男人觸碰,紅衣女本能地想要反抗,但感受到的,卻是一股柔和的紫色光芒,不斷地滲透她的身體……
“我能幫你的,隻有這麽多了……”曾劍笑著說道,“這是僵屍之力,可以避開五行輪回,你去了下麵之後,一直跑,不要回頭,就不會被打入地獄了。”
“謝謝。”紅衣女哽咽道,“原來這世上,還是有好人的。”
哐當——
紅衣女的身影,逐漸模糊,最後化作泡沫消失……
曾劍歎了口氣,輕聲道:“一路走好,小麗老師。”
……
……
愛康醫院,404病房。
陳慶之手裏提著一碗熱氣騰騰的肉湯,麵含微笑地走進了病房。
床上,躺著一位50來歲的中年婦女,她麵容憔悴,臉色蒼白,但那雙眼睛,卻顯得無比溫柔。
“你來了,慶之。”婦女堅硬的臉上,露出笑容。
“媽。”陳慶之坐在婦女旁邊,笑著說道,“我特地叫人做了你最愛的汽水肉,我扶你起來吃一點吧。”
婦女點頭笑道:“好。”
陳慶之拿枕頭墊在婦女後背,用小勺子,放在嘴邊吹了吹,小心翼翼地給婦女喂食。
“最近陳家怎麽樣了?”
“還不錯。”
“陳福生怎麽樣了?他還是和以前一樣,在外麵勾三搭四麽?”
陳慶之的動作停了下來,隨即笑道:“媽,不要提這個老不死的,多掃興呀。”
“可是,他畢竟是我的丈夫,是你爹……”婦女歎了口氣。
陳慶之心頭一顫。
“慶之,你是不是有什麽心情?”婦女看向臉色不對的兒子,問道。
“沒,沒有。”陳慶之勉強擠出一絲笑容。
“你平時在陳家裝瘋扮傻,實際聰明絕頂……可是,你騙的了別人,怎騙得了我這個親生母親?”婦女看向兒子,“告訴我,你是不是在外麵做了什麽壞事?”
“哪能啊,我可是三好青年。”陳慶之笑吟吟地說道。
“你爹,造了一輩子的孽,你千萬不要跟他一樣……畢竟,你是我最後的希望了。”婦女說著說著,流下了眼淚,“我不求你出人頭地,隻求你能平平安安,過普通人的生活,這樣就夠了。”
陳慶之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你是不是想說什麽?”
“媽,假如,我是說假如,如果我能成仙的話,你會不會支持我?”
聽到這話,婦女先是一愣,隨即撲哧笑道:“你這孩子,又在胡思亂想什麽?”
“沒有,我隻是假如嘛。”陳慶之也笑了。“加個條件,這成仙得有個代價,會讓很多無辜的人因此受到牽連,甚至生靈塗炭也說不定……媽,你覺得這樣值嗎?”
“這不是成仙,這是成魔。”婦女搖了搖頭,“用別人生命堆砌的仙,即便活一千年,一萬年,又能怎麽樣呢?人活得長不代表幸福,生命哪怕隻有一瞬的光輝,也足夠精彩一世。”
“兒子,你是想用仙影射權利嗎?你父親陳福生為了權利耗盡一生,做過不少錯事,殺過不少好人……現在呢?每天睡覺枕頭下得放手槍,還得叫兩個保鏢輪流看守,你說這樣的日子,活得當真瀟灑嗎?”
“兒子,我不求你能有所作為,隻求你平平安安,每天能睡得安慰,吃粗茶淡飯能心安理得,不怕有人下毒,最後再找一個善良的女孩過一輩子,這一生,就值了。”
聽了母親的話,陳慶之陷入了沉默。
他想到了很多年前那個還帶著稚氣的小姐姐,站在麵前保護自己的模樣,他想到了自己曾經許下的願望:以後,我會保護你一輩子……
可是,
我若成仙了,壽命都不對等,我們又如何能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