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 沒白活
這老頭的力氣很大，楊振從這些天試圖取下乾坤鼎的時就發現了，現在被他掐著喉嚨，人如同小雞一把踢了起來，竟連半分抵抗的力氣都沒有，瞬間離窒息不遠。
正在做飯的劉大嬸聽到動靜，連忙趕來，頓時大驚失色，拚了命地去拉扯老黃。
老黃眼中露出迷茫。
女人？
沒有靈力波動的女人？
老黃放開了楊振，看看了四周簡陋，皺眉道：“我……我這是在哪？”
“你在你他媽的MJ8星雲裏！！”楊振捂著喉嚨，臉色漲紅，氣急敗壞地罵道，“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你這糟老頭險些淹死在河裏，若非我救了你，你現在還能活蹦亂跳地掐老子？”
“是你們救了我？”
老黃瞳孔一收，陡然想起了之前的一幕幕……他使出那驚天一擊，與眾修道者展開最後搏鬥，眼看即將灰飛煙滅，關鍵時刻，乾坤鼎似感應到主人危難，將老黃強行護住，朝著萬丈山崖下跌落……
真是沒想到，自己大難不死，還被人救了。
“我的鼎呢？我的鼎在哪？”
老黃忽然想起什麽，臉色劇變，大聲喝道。
“媽的，不就在你手上嗎？”楊振沒好氣地說道，“睡得跟死豬一樣，偏偏那大鼎卻死死握住！”
老黃這才看到，原來乾坤鼎，一直都被他死死地握在右手中。
他鬆了口氣，看向那神色有些畏懼的婦人，以及這狗嘴吐不出象牙一臉有恃無恐的胖子，屈身感激道：“這一次，真的是多謝兩位恩公了。”
“切，光嘴上謝謝有什麽意義？你得報恩啊，報恩懂麽？”楊振說道。
“楊振，你給我閉嘴！”劉大嬸怒斥道，又看向老黃，語氣變得溫和許多，“報恩就不必了，你這鼎，村裏不少人打著主意呢，我勸你身體若是恢複了，還是早早離去為妙，免得遭遇殺身之禍。”
“老媽……”
“大人說話，小孩子不許插嘴！”
“……”
老黃看向這麵容樸實憨厚，卻唯獨對兒子異常嚴厲的婦人，忽然神色劇變，猛地就想到了幾十年前的某個人，某個回憶……心中一暖，卻不敢再有妄想，語氣苦澀卻又誠懇道：“多謝夫人。”
“不必客氣，先吃點東西吧，山路人多，晚上我送你走。”
午夜十點。
山上的人沒啥娛樂活動，睡得早，劉大嬸，楊振，老黃三人，換了身偏黑的行頭，偷偷摸摸地往村口小路的方向走去。
興至一半，忽然火光四起，怒喝聲一片。
隻見一群提著火把的人群，氣勢洶洶地包圍了三人，其中赫然有村長和富貴。
“劉大嬸，我就知道你沒安好心，居然想獨吞此鼎，現在你還有什麽話好說？”
富貴怒聲喝道。
劉大嬸連忙解釋：“不，我沒打算這麽做，我隻是……”
“賤婦閉嘴，今天你和你兒子，都別想活著離開這！”村長冷冷地打算。
劉大嬸倒吸一口涼氣，看向四周這些陌生麵孔。
顯然，這些人都是村長花錢請來的亡命之徒，殺人放火的勾當怕是絕沒有少幹。
“去，把這女人和這死胖子都給我砍死，留下那老頭活口！”
富貴冷聲發話，一旁打手從身上抽出或刀，或鐵棍等凶器，朝著三人衝了過來。
楊振臉色頓時陰晴不定，一咬牙，從地上撿起一塊磚頭，沉聲道：“老媽，待會我拚死殺出血路，你和老頭趁亂逃跑，有機會搬救兵就搬，實在找不到救兵，也不要想著為我報仇了。”
“不，不行！我不允許你這麽做！”劉大嬸臉色大變，厲聲嗬斥道。
“老媽，真是對不起，這一次我不能聽你的話了。”
楊振苦笑道，隨即深吸一口氣，朝著人群瘋狂衝去。
要說他這大塊頭，倒是頗有幾分威懾力，一板磚下去，直接敲暈了最前麵的打手，跟著又是一個野蠻衝撞，將旁邊兩人撞開。
唰唰！
幾把刀落下，楊振的肩頭，胸口，立刻見了紅，鮮血流出。
不多時，他已耗盡力氣，倒在地上，顯然已成砧板魚肉。
“楊振！”劉大嬸見此眼眶泛紅，睚眥欲裂，就要上去拚命。
一旁老頭眼神詫異地看向倒在地上的楊振，心想這小胖子雖然性格陰險狡詐，但骨子裏，卻自有一股倔強不去的正氣。
“嘿，老娘們也來湊熱鬧了？兄弟們，直接給我剁碎了她！”
富貴獰笑道。
但他的笑容，很快就凍結住了。
一片泛黃的枯葉，尖頭處，不偏不倚地插在了他的喉嚨上。
鮮血，從裏麵緩緩流淌而出。
“兒子——！”
村長瞪大了眼睛，腦子一片空白，正欲伸手去攙扶，無數道電光，從天而降，直接轟在了他，以及那些亡命之徒的身上。
整個山林，頓時慘叫連連，前一刻還是凶神惡煞的活人，下一秒居然全部支離破碎，化作了灰燼……
劉大嬸和楊振震驚地這一幕，
最後，
再看向其貌不揚的老黃，那神態，簡直敬若神明。
後者則是一副笑眯眯的表情，說道：“兩位恩公，你們救了老夫的命，以後你們的命，老夫也會負起責任……誰若是敢動你們一個汗毛，老夫必滅他們全家！”
劉大嬸張著嘴，半天說不出話來，倒是那楊振，震驚過後，連忙說道：“隻是這樣嗎？你可是修道者，你的命，抵得上千萬條凡人的命，我們救了你，你隻是這樣麽？”
老黃苦笑道：“小少爺，你有些貪心了。”
“難道我說的有錯麽？”楊振不顧劉大嬸眼色，大聲說道。
楊振知道，這是他唯一的機會……無論如何，他都不想錯過。
最重要的是，他絕不想待在這個窮山僻壤的山溝裏過一輩子，他想出去，帶著母親，去看更多更多的世界。
老黃麵露沉吟，麵色複雜地看向楊振和劉大嬸。
啪嗒！
半晌後，老黃跪地，恭敬道：“從現在開始，十年內，老夫為楊家奴，任何差遣，老奴絕不違抗！”
劉大嬸驚愕得無以複加。
倒是楊振，卻是仰天大笑。
……
……
天涯峰，楊振亦如曾經“得到”老黃一般，仰天長笑。
笑著笑著，眼淚就笑出來了。
“老黃，我終於贏你了！終於贏你了，哈哈哈哈！整整五年，每天十盤，三千多盤的對弈，我未曾勝你一局……如今，卻因為曾劍這小子，僥幸獲勝，哈哈哈哈！快哉，實在快哉啊！哈哈哈哈……！”
楊振笑到最後，已是麵部抽筋，指著老黃道：“從現在開始，你我奴仆身份，就此解除！去吧，回你的靈墟界去吧！”
“少爺，我不走！”老黃搖搖頭，說道。
楊振猛然站起身，湧起一股苦澀怒意，大聲罵道：“老黃，你他媽好歹也是靈墟界排的上號的強者，現在怎麽跟個傻子似的？你不走？不走你能幹什麽？你要一輩子窩在這裏被人當作傻子？！一天到晚隻能對著這死媽的棋盤？還是每天對著巴掌大一樣的上清派？”
看著默不作聲也不憨笑的老黃，楊振卻是越發憤怒，“你法力高強，資質百年難得一見，智商也遠超過我，加上修道萬年，和你比，我就是一坨臭狗屎，憑什麽？你憑什麽當年在淩雲村，要什麽都把好東西讓給我？！有肉讓我吃，好衣服讓我穿，同一張牛皮做成的靰鞡鞋，憑什麽我穿脊骨處的你卻是尾巴根的？連吃肉都是我吃大塊的，以前老媽偏心，真把你當奴隸，但我這做兒子的，不好說，也不敢說，你就不能放個響屁？好，現在讓你走，你又不肯，你到底是怎麽想的？！”
老黃表情苦澀，說道：“我欠你們。”
楊振愣住了。
半晌後，他語氣放緩，輕聲道：“老黃，你不欠我，誰都可以欠我，就你不欠我……但你欠我媽，這些年，你的賬已經還了，夠了，真的夠了。”
聽到這話，老黃抬起了頭，瞪大眼睛，震撼地看著這個陪伴了幾十年的小少爺。
楊振苦笑道：“老黃，你真當我是白癡嗎？你一個在合體期都稱得上佼佼者的修道高手，近乎神的存在，憑什麽因為區區救命之恩，就在這窮山僻壤給我們做牛做馬，當奴隸使喚？你以為，我真的不懂嗎？其實你看到我媽的時候，我就懂了，你那個眼神，絕不可能是一個修道者對凡人的眼神……你這老王八蛋，當了一輩子畜生，陰差陽錯之下，現在又回來了，該還的也還了，也算是做到仁至義盡，你到底還要我怎麽樣？老黃，你到底還要我怎麽樣？“
“少爺……”老黃渾身顫抖。
“別叫我少爺，從我贏你的那一刻起，你就不再欠我們母子兩……老黃，莫非到了現在，你還不肯認我嗎？”楊振沙啞著嗓子道：“還是說，你非要我親口叫你一聲——爹？”
這一刻，那淡定如世，波瀾不驚，在靈墟界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強者老黃，卻是滿臉淚水，老淚縱橫。
他緩緩閉目，嘴角含笑，重複呢喃道：
“這一生沒白活，沒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