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鬼戲
我心中一驚,忙問她是不是真的?
“哥,我騙你幹啥?你……你看不見嗎?”楊薇的聲音幾乎帶著哭腔,指著二樓的方向。
我往二樓看去,什麽都沒有,就讓楊薇別看了。
這丫頭,大陰命格,加上體內還有個鬼嬰,看到髒東西實在不是什麽稀罕事,尤其是在這鬼節。
我帶著楊薇,擠到人群裏,那裏陽氣足,可以避免髒東西入侵。
楊薇喘著氣,臉色有些難看。
我說,要不還是回去吧?
楊薇擺了擺手,說不用,她要看戲。
我不好說什麽,決定先由著她,過一會兒就帶她走。
這時候,正戲上演了。
隨著一聲鼓掌和敲鑼打鼓的聲音,戲劇演員們轉著圈,走上了戲台。
“娘子,你笑得美也!紅羅帳、垂香囊,娘子端坐在床中央;半遮麵、淺施笑,麵似紅來笑也香。這寢枕四角繡鴛鴦,嫁衣紗簾十數箱。碧羅帶、青絲繩,娘子的針刺世無雙。順手取過銀缸照,青銅鏡照出你俏麵龐!”
一頭頂冠帶,身著白袍的男演員,表情誇張地唱了起來。
不多時,走出位穿著長紗衣的花旦,咿咿呀呀地唱道:蹄聲遠去風聲近,莫叫寒露侵他身!廬將吏,人誌誠,適才間一番話言簡意深。洞房暖、萬籟靜,燭搖花影,心兒裏,我不知是喜是驚還是溫馨?遠遠的更漏聲傳過三響,陣陣的夜露寒吹進了空房。蘭芝她,懶卸妝,癡癡想……不禁惆悵入夢鄉。
我聽著這詞有些熟,想了半天,一拍大腿……謔,這不是那越劇《孔雀東南飛》麽?
琳姐有個愛好,喜聽戲劇。
她不在網上聽,而是提著一個破收音機,坐在椅子上,一邊聽一邊搖頭晃腦,有時一坐就是一整天,我還嘲笑她,跟不上時代,像個民國的女人。
不過聽多了,耳目濡染,我也跟著愛上這藝術了。
這是咱國家的國粹啊,現在年輕人都愛聽那些情啊、愛啊之類的口水歌……這種經典的戲劇有幾人聽得懂,聽得進?
真正聽進去了,就像茶一樣,開始品了。
那滋味……嘖嘖,隻可意會不可言傳。
言歸正傳,聽到了一半之後,楊薇扯了扯我的衣領,我問她啥事?
“曾哥,你看那邊!”楊薇用手指著一個方向。
我心想她不是又看到髒東西了吧?
往她所指方向一看,隻見那靠戲台右側方位,擺了幾十張木質長凳,上麵沒人,全是空的。
我說:那是看台,看戲的時候就坐在那。
“那我們去看台坐吧,這裏站著好累哦。”楊薇拉著我就要走。
我敲了敲她的腦袋,又好氣又好笑:傻妞,你知道那座位是給什麽人坐的嗎?那是給死人坐的!
“啊!”楊薇嚇了一跳。
我告訴她,這是盂蘭盆節唱鬼戲的規矩。
等到正午時分,也就是陰氣時辰最重的時候,那些陰魂就來看戲了。
不過他們是鬼,我們是人,肯定是不能在一起的,那隻能給他們準備椅子,讓他們坐在那。
我讓楊薇注意看,那座位四周,是不是係了一根紅線?
楊薇點點頭。
我說,那紅線分別綁在東南西北四個方位,組成一個隔開陰陽的陣位,就是為了防止,那些髒東西看戲上頭了,跑到我們活人這來搗亂。
而座位之所以麵靠戲台右側……是因為左側為陽,右側為陰,就是專門用來招待陰人的。
活人若是坐上去,那等於是坐在了髒東西的腿上,那不是找死麽?
聽了我的解釋,楊薇拍了拍胸脯,心有餘悸地說,還好剛才沒衝動。
“這盂蘭鬼節禁忌頗多,一不小心就惹來邪祟,你千萬不要擅自行事,有什麽不懂的就問我。”我對楊薇說道。
楊薇點點頭,估計這次是真怕了。
……
看了一會兒,我發現這戲班還挺不賴,唱腔圓潤響亮,動作大氣卻不造作,頗有幾分入木三分之感。
我聽著聽著,就有些入迷了,看著台上的花花綠綠,耳邊餘音繞梁,不知不覺就跟著打起了拍子。
正看得過癮呐,楊薇突然晃了晃身子,往地上倒去。
我一驚,趕緊把她拉住,見她臉色蒼白,麵無血色,尤其那印堂處……居然隱隱泛出黑氣。
“曾哥,我沒事的,你不用管我。”楊薇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虛弱地說道。
我說不行,你都這樣了,這戲咱不看了。
楊薇還想逞強,我不由分說,拉著她離開了這裏。
回到推拿店,我讓楊薇躺著,給她做了一個簡單的推陰術。
做完推拿後,她明顯舒服多了,氣色也變得紅潤起來。
楊薇一臉愧疚,說都是因為她,讓我掃興沒看完戲。
我苦笑,說應該抱歉的是我,我這當哥的太他媽蠢了……明知道你是陰性體質,有個鬼嬰在身,還帶著你去看這場“鬼戲”,這等於是陰上加陰,不起反應才怪。
我讓楊薇躺著休息,這幾天什麽都別做,慢慢等身體複原。
考慮到楊薇身上的鬼嬰,可能會對陰氣比較敏感,我幹脆把推拿店那“休業”的牌子一直掛著,打算再多休息幾天。
結果第三天下午,推拿店的門就被人敲響了。
我有些不爽,心想門上不是掛了牌子麽,怎麽還有人這麽不識趣?
我走過去把門打開,見門外站著的一個中老年婦女和一個小孩。
隔壁的陳媽和小明。
我趕緊把臭臉換成笑臉,說:陳媽,有事嗎?
老實說,一看到陳媽,我就想起了她那拜金的孫女“晴天的雨”。
上次整了“晴天的雨”一頓,這陳媽……怕不是來興師問罪吧?
陳媽對我笑道:小凡,今天休息啊?
她這笑容有些勉強,似乎帶著某種其它含義。
我心裏泛起嘀咕——不是吧,真是來找我麻煩的?
再怎麽說,也是那拜金女侮辱我在先,我才反擊的好吧?
我點點頭,說休息呢,今天不是孟蘭鬼節嗎,剛帶著我妹去看了場“鬼戲”,她身體有點不舒服,我就帶她回來了。
陳媽有些驚訝,說:你妹來了,在哪呢?
我笑了笑:就是楊薇,剛認的妹子。
“楊薇?”陳媽更驚訝了,“就是王婆那閨女?”
“嗯,王婆死了,她無依無靠,我就讓她住在這,沒事打掃一下店裏的衛生,做做飯什麽的。”我說道。
陳媽笑了起來,說這樣啊,小凡你心可真善。
我問陳媽,是不是有什麽事找我?
陳媽歎了口氣,看向旁邊的小明,麵露憂愁,道:還不是因為我這孫子。
“小明怎麽了?”我好奇地問。
陳媽往前走了一步,壓低聲音:小明他最近,有點怪……
我意識到陳媽話裏有話,連忙讓她去店裏詳談。
進了大廳,楊薇已經從床上起來了,給陳媽和小明倒了兩杯茶。
陳媽笑嗬嗬地說:這小姑娘真懂事,比我那上大學的孫女懂事多了。
楊薇臉一紅,不知道該說什麽。
我幹咳了兩聲,生怕陳媽提到那“晴天的雨”,連忙轉移話題,問她小明是什麽情況。
陳媽說……自從三天前看了那場“鬼戲”後,小明回來就變得很奇怪。
我一個激靈,瞪著眼睛問陳媽:鬼戲?你說鬼戲?
“是啊,咋了?”陳媽疑惑地說。
要是鬼戲的話,那就正常了。
這鬼戲,本就是為死人準備的。細水鎮雖然巴掌大小,鎮民文化普遍也不高,但現在這個年代,大多人都對迷信嗤之以鼻。而孟蘭節的鬼戲,需要注意的禁忌頗多,很多人抱著看熱鬧的心態去看戲,就算無意中觸犯了什麽鬼神也不自知,最後的結果就是被陰祟纏身、
我問陳媽,小明看鬼戲的時候做了什麽?
陳媽告訴我,三天前,她帶小明去看鬼戲。
她一個人正看得過癮,中途小明說要上廁所,陳媽就讓他自己去。等小明回來的時候,嚷嚷著什麽好冷,不舒服,想回家。陳媽沒辦法,隻好帶小明離開。
結果這一回家,小明就出問題了。
首先是半夜不睡覺,在家裏到處跑來跑去,蹦蹦跳跳的,把陳媽和兒媳婦吵醒了,她們起床走到客廳一看,全都嚇得目瞪口呆。
隻見小明站在客廳的沙發上,上身穿著一條黑色蕾絲胸.罩,下身穿著女士的丁字褲和一條透明的白裙子,嘴上擦著口紅,翹著蘭花指,在那咿咿呀呀地唱戲:
無限春愁橫翠黛,
一脈嬌羞上粉腮。
行一步似垂柳風前擺,
說話兒鶯聲從花外來。
似這等俏佳人世間難再,
真願學龍女善財同傍蓮台。
……
這唱戲聲又尖又細,跟個女人似的,完全不像一個小男孩的聲音。
小明母親(在這裏稱她為明母),見小明竟穿著自己以前和老公調情穿的丁字褲,不禁又羞又怒,大聲嗬斥小明,問他在幹嘛?
小明不理她,仍舊自顧自地唱著。
明母氣得不行,就要過去把小明拽下來。
陳媽趕緊攔住她,說這孩子不對勁,是不是中邪了?
兒媳婦當然不信,固執地去拉小明。
結果小明反手就是一耳光,狠狠地扇在明母臉上,惡狠狠地罵道:
“臭.婊.子,誰讓你碰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