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早晚安打卡了大半個學期,蔣霄也能看出來桑遲對自己並沒有那方麵的意思。
他撓了撓頭, 靦腆地笑了一下:“我沒有別的意思, 就是覺得前段時間可能給你造成困擾了, 希望你不要介意。”
桑遲搖搖頭:“不會。”
蔣霄看著她,遲疑了下:“你,,是有喜歡的男生了嗎?”
桑遲正要否認,毫無預兆地, 腦子忽然木了一下, 眼前驟然變得漆黑一片。
蔣霄對此一無所覺。
見桑遲低著頭不說話, 還以為她默認了, 丟下一句“祝你們早點在一起”, 不好意思地就跑了。
急促的腳步聲在空曠的大廳似乎有一些回音,桑遲全都聽不見了, 耳邊嗡嗡作響,帶著無形的恐慌一點點將她包裹起來。
四肢就跟海綿浸了水似的沉重起來, 心口燒起一股火, 悶悶的, 溫吞的,從雙手開始燒得人發麻, 很難受。
耳邊除了自己驟然激跳的心跳聲, 就是隔壁會議室裏說笑的聲音, 聽得她腦殼疼。
她眼前黑了又白,下意識退後半步,扶住了身後的牆壁。
……
“幹什麽呢?”
一個低沉的聲音忽然從樓梯口由遠及近飄過來,然後落在她身邊。
有一雙手罩住了她的耳朵。
聲音從外麵被隔絕開, 隻有耳廓上暖暖的溫度從臉頰暈開。
桑遲茫然地抬起頭,眼前隻有模糊的輪廓。她下意識攥住了他的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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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近了細看,這才察覺她渾身發抖臉色慘白,程琅眉心皺攏,目光往人影消失的樓道掃了兩眼:“一個人在這裏幹什麽?”
桑遲心跳得飛快幾乎要從嗓子眼跳出來,眼前是一陣一陣颶風眼般的暈眩,仿佛下一秒就能把她吞噬進去撕得粉碎。腳底像是踩著岌岌可危的懸崖,遏製不住的心慌。
她唇瓣蠕動,卻說不出話來,隻緊緊攥著他的衣擺。
程琅沉默片刻,伸手貼著她後腦把人摁在懷裏,背往牆壁一靠:“抱師兄是要收錢的。”
桑遲閉著眼睛沒說話。
鼻尖能嗅到她洗發水的香氣,青檸味的。目光下移,看見她口袋沿探出來白色的一個小藥瓶,藥名的貼紙露出來一半,看不真切。
程琅伸出手握在瓶蓋上,遲疑了一下,還是沒有抽出來,把藥往她口袋裏推了推。
兩個人站在大廳角落裏,不是很明目張膽,但也算顯眼。
會議室的錢女士出來倒個水的功夫,一扭頭就看見程琅抱著個女生靠在牆角,雙眼一瞪,咳嗽了聲。
程琅看過來,衝她比了個別說話的手勢。
錢女士哼了聲,右手伸出來,食指跟中指比了比自己的眼睛,又轉過來隔空對著他比劃了下,一邊後退一邊做口型:“I am watching you!”
程琅:“……”
桑遲緩了足足有十分鍾。
呼吸漸漸平穩下來,手腳的灼燒感消失了,那種瀕臨死亡的恐懼好像從來沒有發生過,剩下的隻有全身脫力的綿軟。
她慢吞吞站直來,溫聲向他道謝:“我……低血糖了。”
程琅揉了揉微微酸脹的胳膊,沒有戳穿她:“又沒吃早飯?”
桑遲點點頭。
“嘖。”
程琅曲起指節輕輕敲了敲她的腦袋:“你還是小學生嗎?吃飯都要人管?”
,,
程琅下午還有課,送桑遲回到昭然苑,又繞了一圈到教學樓,已經上課十分鍾了,教授站在講台上唾沫星子飛濺講著電影美學,壓根沒看見他。
對於選修課,他們寢室向來占著最後一排靠門的位置,方便下課。程琅從前門繞過去,彎著腰坐進給他留的空位上。
嚴祺給他接著包,頭轉過來:“幹什麽去了?半個小時前不就說從學院樓出來了嗎?”
“有點事情。”程琅一筆帶過。
他們一寢室都修了這門電影賞析課。這堂看的是部外國老片,奧斯卡獲獎作品,看完後要當堂寫一篇觀後感。
故事在意大利小鎮一個古樸的建築裏慢慢鋪展開,是慢節奏的劇情片。
才看了開頭十分鍾,嚴祺就想打哈欠了。
無聊地刷了一會兒手機,偏頭往外看了一眼,卻見程琅抓著隻鋼筆,對著桌麵上的草稿紙發呆,紙麵上草草寫了兩行字,“驚恐發作”,後麵跟著個寫了一半的藥名,打了兩個問號。
他湊過去看了眼,自發補全了:“丙戊酸鈉?”
“你什麽時候對我們心理學感興趣了?”
程琅回過神,問他:“你知道?”
“知道啊。我們藥學課上有。”
“治什麽的?”
嚴祺原本還想賣個關子,看他臉色不大好的樣子,老實說:“丙戊酸鈉就是喜複至嘛,治躁鬱症的。”
……
桑遲回到宿舍裏,拉上窗簾就上床睡了。
起床才幾個小時,入睡卻也快得很,隻是斷斷續續做一些噩夢,很不安穩。
趙周周跟林雨澄上完早課回來,就看見寢室裏頭昏天黑地的,一雙拖鞋擺在床架底下。
對視一眼,就知道桑遲又在睡了。
趙周周歎一口氣,知道明天早上又沒有好覺睡了。
她走過去敲了敲床邊的鐵架子:“桑遲,才中午呢。”
沒有人回應。
她加大力道又敲了幾下:“別睡啦!晚上又該失眠了。”
咚咚咚的聲音沿著床板清晰地震到耳膜,趙周周覺得有趣,還有節奏地打了個歌。
剛敲了個副歌開頭,床裏扔下來一隻抱枕,桑遲啞著聲音低吼了一句:“別吵我!”
趙周周跟林雨澄都是一愣。
在一個宿舍裏住了一年,桑遲一直是公認的軟脾氣,除了不怎麽合群,幾乎沒見她紅過臉。這是她第一次發脾氣。
趙周周有點尷尬,訕訕收回手:“對不起啊。”
林雨澄看了眼地上的抱枕,撿起來輕輕放在桑遲的椅子上,默默摘下書包坐下來看書。
寢室裏一時間無比安靜。
到了下午的課點,桑遲還沒有起來。
趙周周裝上書徑直出門,林雨澄猶豫了下,輕輕關了台燈,跟著一起出去了。
……
之後三天,趙周周跟林雨澄進進出出都沒見到桑遲下來過。
要不是床上時不時會有翻身的動靜,她們大概都想報警了。
周四這天早上,照例有早課。
趙周周出門的時候回頭看了眼,說:“輔導員查你出勤率了,讓你去辦公室找他。”
寢室安安靜靜,沒有回應。
她抿唇,重重摔上了寢室門。
隔壁寢兩個女生正好也出門,被嚇了一跳:“怎麽了啊?吵架了?”
林雨澄笑笑:“沒事,風大吹的。”
“哦哦。”
兩個女生手挽手先下去了。
林雨澄拽了下趙周周的袖子:“你發什麽脾氣啊。”
趙周周情緒有些激動,憤憤地說:“這都幾天了,她憑什麽給我臉色看啊?我真沒覺得我做錯了。”
“她老是一副不冷不熱的樣子。憑什麽啊我就要熱臉去貼她的冷屁股。我真的,受夠了!”
性格不同的幾個人湊在一起同吃同住本來就少不了摩擦,粉飾的太平被打碎後,一些被刻意忽略掉的矛盾好像一夜之間生根發芽,在三人之間築了道牆。
林雨澄沉默了下,勸她:“桑遲是身體不舒服所以心情不好吧,那天肯定也不是故意的,別生氣了。”
“你別勸,我現在非常生氣!”趙周周別過頭,擦掉眼邊的淚花,大步走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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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遲一直躺到下午兩點多,剛睜開眼的時候有一種今夕何夕的混沌感。
她揉了下頭坐起來,發現寢室裏頭安安靜靜,窗簾還嚴嚴實實地拉著,橙黃色的夕陽餘暉從陽台照進來,落下層隱隱綽綽的光亮。
她發了一會兒呆,起床洗漱。
爬下床的時候看見那隻恐龍公仔孤零零躺在懶人椅上,一雙眼睛黑澄澄地看過來。
桑遲抿唇。
她好想躲起來一個人呆著。
可是沒有地方去。
好煩。
巨煩。
超級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