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今年這一屆新生的軍訓安排在開學兩周之後。
非常不幸,接下來的半個月天氣晴朗,陽光普照,連一個陰天都找不到。
聽說軍訓剛開始兩天,曬暈了有十來個女生。
周一例會上,周靜特地說到給部門新成員送清涼的事。
話音剛落,男生齊刷刷舉起手,眼睛裏冒著綠光,仿佛這杯冷飲送過去就能擁有一片星辰海洋。
報名的女生倒是不多,第一排的賀芷是最積極的一個。
桑遲捧著保溫杯縮在最後一排,低頭給室友發短信討論晚上吃什麽。
剛打了一個”姐妹們“,聽見上頭有人叫她的名字,一抬頭,周靜已經在小黑板上分配小組了。
“好,沒有異議的話,桑遲跟嚴棋一組,負責軍訓期間宣發部的新人。”
桑遲茫然地晃了晃目光,對上嚴棋咧開的白牙。
……
回到宿舍跟另外兩個小姐妹一碰頭,發現大家都被摁著腦袋分配了任務。
大環境男多女少,這種情況下,稀有的女孩子總是要代表組織的門麵迷惑一下無知小少年的。
送清涼的第一天,趙周周滿臉通紅,靠著椅背癱倒在空調口,嘶吼道:“這種豔陽天要我一個人在操場上跑二十來個班級!!三天!!還不如直接殺了我!!”
林雨澄往自己嘴裏塞一塊冰鎮西瓜:“你實名慘,今日一役過後,你在部門裏就成了單手扛兩個西瓜的神人了。”
趙周周抱頭痛哭:“你這個抽到蔣霄的歐洲人不要跟我說話!!”
林雨澄得瑟起來:“蔣大神全程拎瓜,還騰出一隻手給我撐傘,哈哈哈哈哈哈。”
她跟蔣霄高中同一個班,關係還算不錯。
趙周周鼻翼翕動,眼睛裏寫滿了憤怒兩個字。
林雨澄不刺激她了,扭頭問桑遲:“遲遲,你跟誰一組?我們學院的嘛?”
桑遲腦門貼著一個冰袋,趴在桌麵上嗯了一聲:“嚴棋師兄。”
“怎麽樣?”
“挺好的。”
雖然有點曬,不過師兄一個頂仨,全程衝鋒陷陣,她隻要在師弟們出列的時候把飲料遞出去,尷尬又不失禮貌地笑笑,嚴棋自然而然就掌握了後續一係列嘮嗑工作。
桑遲總結:“嚴棋師兄還是很靠譜的。”
……
活動第三天的午後,桑遲拎著一袋子西瓜汁站在操場側門口,十分靠譜的嚴棋師兄從遙遠的機場發來語音:“不好意思啊小師妹!我女朋友過來了!異地戀不容易,你理解的吧?哎對嘛,我就知道你能理解!你放心,我已經讓周靜在群裏給你拉壯丁了!你定位發我一個,壯丁二十分鍾之內一定到!我先去機場接人了啊!拜拜!”
桑遲:“……”
心理學老師怎麽說的來著?永遠不要主觀上給一個人貼標簽,人設翻船是分分鍾的事情。
兩點多的太陽還是火辣辣的,整個瀝青操場都在嘶嘶地冒著熱氣,仿佛一個天然的巨大熔爐,一個個方陣的新生就是放在烤盤上麵的小麻瓜,時不時還要翻一個麵使受熱均勻。
今天送的是西瓜汁,一共三十來杯,倒也不是拎不動的。
桑遲站在鐵絲網後頭等了一會兒,那位替補遲遲不見人影,她想與其在這裏曬太陽,還不如速戰速決送完了事。
沒有話嘮師兄,她可以裝高冷師姐的。
心裏建樹做了有五分鍾,她深吸一口氣,拎起七八個塑料袋,沉重地往操場走過去。
沒邁開兩步,總教官一聲哨響,中場休息結束了。一個個小麻瓜被教練從地上揪起來,稍息立正向右轉,烏拉烏拉就往這邊跑過來了。
對人群天然恐懼的桑遲:“……”
頭皮發麻。
…………
三分鍾後,桑遲蹲在籃球場的台階上,默默給自己又擦了一遍防曬,座椅上的西瓜汁一杯不少。
杯壁上的水汽凝結成珠,濕漉漉地貼著包裝袋。桑遲下巴抵在膝蓋上,心想壯丁再不來西瓜汁也許直接就能蒸發掉了。
“誒,遲遲!”
林雨澄的聲音忽然從前麵傳來。
桑遲抬起頭,看見林雨澄雨站在操場側門前邊跟她招手,一雙大長腿白花花地,格外引人注目。
她身後還跟著一個人,蔣霄。
林雨澄蹦躂到跟前,問道:“你怎麽一個人坐這裏啊?師兄呢?”
桑遲嘴巴扁成一個倒弧形,幽幽地看過來。
哦……
林雨澄懂了,非常上道地把蔣霄推到前麵來:“要不蔣大神借你吧?我們學院部門人少,我一個人就發完了。”
蔣霄猝不及防給推上來,驟然對上桑遲的眼睛,耳尖升騰起一抹紅。
開學半個月,桑遲永遠是趴在教室最後一排睡覺的,存在感幾乎為零。說起來,這還是兩個人大二開學以來第一次麵對麵說話。
他舔了下唇,居然有點緊張:“我記得你是學生會秘書辦的吧?新生部員多麽?”
桑遲:“還好的,不是很多。”
“沒事,我幫你一起吧。校部門要跑很多學院的。”蔣霄一如既往地古道熱腸,語氣溫和,卻不容拒絕。
桑遲並不擅長應付這種事情。
蔣霄是從大一下學期一次小組合作之後開始接近她的,從三不五時的早晚問候,再到課後各種小組任務組隊,意圖十分明顯,隻是人家從來不挑明,進攻的方式如同溫水煮青蛙,不疾不徐。
以至於桑遲明裏暗裏的幾次拒絕都被他打太極的招式含糊過去。
趙周周跟林雨澄還在宿舍裏打賭,桑遲這種綿軟的性格,多半撐不過一個月。
趙周周言之鑿鑿:“烈女怕纏男。尤其是我們這種理工科大學,男生求偶的渴望超乎你的想象。”
一個月之後,趙周周改口:“遲遲一定撐不過三個月。”
三個月之後,趙周周垂死掙紮:“遲遲,你是不是已經跟係草偷偷談地下戀了?”
然後一個學期過去了。
趙周周咬著辣條嘖嘖搖頭:“我們遲遲,是個狠人。”
……
狠人桑遲這會兒給曬得沒什麽脾氣了,憋了半天,幹巴巴地說:“真的不用。”
蔣霄笑,還沒開口說話,身後一個巨大的黑影罩上來,好像晴空萬裏突如其來的一個烏雲。
桑遲目光挪到蔣霄的身後,看見一個不算熟悉但是印象格外深刻的臉。
程琅穿著紅白的籃球隊服,一隻手拎著書包水瓶跟毛巾,右手胳肢窩還夾著一顆籃球,邁著長腿逆光走過來。
桑遲坐在椅子上微微仰視,大佬仿佛擁有一米八的大長腿,直接跨過第一排的座位走到了桑遲所在的三層。白淨的臉蛋被熱氣蒸騰,泛著紅,渾身汗淋淋地冒著熱氣。
他走上來,大剌剌抱著籃球往桑遲身邊隔兩個位置的地方一坐,弓了腰,兩隻手臂搭在腿上偏頭看她。
下巴一抬,聲音還帶著喘:“就是你麽?可憐弱小無助的小師妹?”
桑遲:“???”
見她一臉懵逼,程琅嘖了一聲,從側兜摸出手機,點到十分鍾之前收到的語音,公放。
嚴棋辨識度極高的明亮音色順著聽筒往外爬。
“程哥!咱們部門每一個女孩子都是要拿生命去珍惜愛護的!你忍心我們可憐弱小無助的小師妹一個人頂著驕陽烈日在校園裏狂奔麽嗎?”
桑遲:“……”
蔣霄:“……”
林雨澄:“……”
這時候,桑遲的手機震動一下,嚴棋發來賀電:“小師妹!壯丁給你抓來了!師兄棒不棒!”
“……”
桑遲的目光從屏幕上挪開,沉默了下,凝重點頭:“是我。可憐,弱小,無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