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決定

  美國.洛杉磯。


  一入夜，醫院的過道就顯得異常地寂靜。


  卓夢在重症病房外坐立不安，醫生已經進去半個多小時了，一點動靜都沒有，她的心就像是被置在火尖上一般焦灼難耐。


  緊閉的房門裡突然傳出了聲響，剛坐下的卓夢反射性站起了身子。


  「醫生，我女兒的情況怎麼樣？」


  主治醫生取下了口罩，看著這位年輕的母親，他的神色凝重。


  「小希的情況已經開始惡化了，如果還沒有找到合適的骨髓替她做移植手術的話，她的生命隨時都會有危險。」


  「真的有那麼嚴重嗎？」


  她的女兒不過才五歲多，在她身邊的日子那麼短，她還有好多的東西都還沒有給她就要失去，她不相信。


  「真的。」


  醫生也不想說這是個事實，那樣可愛的女孩他也希望她能好好的，可惜，他改變不了現實。


  想了想，醫生衷心地向她提出了建議，他和宮野家來往比較頻繁，卓夢的情況他還是比較了解的。


  「或許……你該去找一找小希的父親。」


  找小希的父親，這次是真的沒有辦法了嗎？……垂下了眼瞼，卓夢思量了片刻，抬起頭，她勉強著自己微笑。


  「我會考慮的.……真的很謝謝你，麻煩你那麼多次。」


  「你不要這麼說，其實我很喜歡小希的。」


  醫生憨笑了兩聲，有些不好意思。


  「小希就快醒了，你快進去看看吧。」


  「嗯」


  她向醫生點了下頭，慢慢移開步子，她一步一步向病房走去。醫生看著她的背影，有些憐憫地搖了搖頭，他心裡忍不住感嘆……這樣善良的女子，上天似乎對她太不公平了。


  小希還沒有醒來，卓夢靜靜地坐在女兒的身邊，撫摸著她蒼白的小臉愣愣地發獃……她的女兒多漂亮啊，像個洋娃娃一樣。


  長而翹的睫毛微微顫動，那對靈動的雙眼緩緩地睜開，雖然蒙上了薄霧卻依舊掩蓋不了它的美麗。睜著大眼睛，小希有些委屈地看向母親。


  「我又睡過去了是不是？」


  看著女兒，卓夢的臉上儘是憐惜的表情，起身扶起了女兒瘦小的身子，她坐在她的身後，她把她的小公主抱進了自己的懷裡輕輕地拍打著，像是要哄她睡覺一樣。


  「對啊，我的公主又睡著了，像個睡美人一樣，一直都不醒。」


  卓夢有些抱怨的說道，撒嬌地語氣把孩子都給逗笑了，只是小希還很脆弱，不敢笑出聲只能勉強動一動嘴角。蹭著母親的下巴，她像只貓兒一般嬌小。


  「媽……總有一天我會真的變成睡美人的，對嗎？」


  小希的話讓卓夢愣住，連同手上的動作也停了下來。感覺到了母親的遲疑，小希的臉上染上了一層落寞。


  「如果我再也醒不來了，到了天堂，也許能看到爸爸，其實那樣也不錯。」


  卓夢緊了緊懷裡的小人兒，她的話讓她心裡一陣刺痛。


  「小傻瓜！……宮野爸爸不好嗎，為什麼你總是想要去找那個不在的人呢？」


  「宮野爸爸很好，我很喜歡他，可是，他不是我的『爸爸』，小孩子都有爸爸的，連自己的爸爸是誰都不知道會很慘。」


  小希嘟著嘴巴，一臉委屈的樣子。


  「小希想看到爸爸嗎？」


  卓夢輕聲地問她，小希乖順地點了下頭。


  「嗯……我想看看爸爸的樣子。」


  卓夢對著小希笑著，輕聲哄著她。


  「那再睡會兒吧，在夢裡，小希就能看到爸爸了。」


  「真的嗎？」


  小希不相信，仰著小腦袋向母親再次確認。


  「真的。」


  卓夢保證。


  「那你要一直陪著我，不許走開哦。」


  「好。」


  她溫柔的答應，小希點了點頭，嘴角滿意地笑著，閉上了眼睛，她的表情帶著喜悅。暗下眼神，卓夢的心一陣一陣地犯疼，輕拍著懷裡的人兒，她哄著她進入夢鄉。


  ……


  入春過後，陰雨的天氣就開始多了起來。卓夢最喜歡的就是站在窗前看著雨從天上落下來的樣子，無根之水落地，不就像她一樣嗎？


  「在想什麼？」


  也許是想得太入神了，就連宮野什麼時候進了她的房間她都沒有察覺，所以當宮野問她的時候她一臉驚愕。


  尷尬地笑了笑，卓夢為自己的失神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沒有什麼，只是胡思亂想罷了。」


  宮野並沒有說什麼，他知道她有心事，只是這會兒她還不願意告訴他而已。


  走到她的身後，他把她攏進了懷裡。


  「在擔心小希嗎？」


  他的胸膛，好暖，每一次都讓她忍不住地眷戀，想要索取。


  「嗯……威廉醫生說，小希的病已經開始惡化了，如果再不動手術的話有可能會再次引起併發症，小希……隨時都會有危險。」


  宮野愣住，他沒想到，小希的病已經嚴重到這個地步了。下意識地收緊了放在她腰間的臂彎，他貼著她的發有些擔心。


  「你決定要回去了嗎？」


  他問她，深吸著空氣里的養分，他盡量不讓她察覺出他的異常。


  「我不知道……那個地方，即使已經離開了六年我還是有些懼怕。」


  那裡，有她最想遺忘的記憶。


  「可是……」


  轉過了身，她攬上宮野健碩的腰桿，把頭枕在了他的胸膛上，她每次聽到他的心跳就要安心許多。


  「小希的病已經不能再拖了……」


  重重地呼出了胸口的濁氣，宮野的表情輕鬆了很多，撫著她背上的長發，他的指尖是連綿的眷戀。


  「你已經決定了……打算，什麼時候動身？」


  暗下了眼神，卓夢的心糾結在一起，旋轉著疼痛……他，總是能很快地猜出她的心意。


  「越快越好。」


  她說，帶著點鼻音她的語氣卻是無波無瀾的。


  越快越好……宮野閉上了眼睛，強制地壓住心裡想留下她的衝動。


  「卓夢……你真的很自私……」


  每一次選擇，她都捨棄了他，她真的很可恨。他的話讓卓夢的身體一僵，在他的懷裡她察覺到了他身體滲出的一絲絲涼意，她更用力的抱著他，遮著臉，她不想眼裡的淚水曝露在空氣里。


  「對，我很自私……所以，你不要對我那麼好了……」


  她不值得。挑起了一縷髮絲，宮野看著手裡的青絲一點一點從他的指尖流失，臉上露出了苦澀的笑容。


  「可能嗎?」


  對她好，已經成了他的習慣了，他戒不掉……


  淚，瞬間決堤，她枕著他的胸膛喑喑啜泣……他，可不可以不要對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