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放手
天，還是蒙蒙亮，江家的人們都還沒有從睡夢中清醒過來。
卓夢一夜未眠，收拾行李的時候，她才發現，這裡沒有什麼是她能帶走的東西，或許，她早已預知了她的離開，才會這麼吝嗇在這裡添置東西吧。
拉著空空的行李箱，她鎖上了房間，下了樓，她的步子，放得很輕很輕。
路過客廳的時候，她放緩了腳步。這棟房子，她也居住過一年呢，對她而言，它雖不曾給她過溫暖，卻也曾替她遮風擋雨過，突然要離開，她還是有些傷感的。
慢慢地轉過了身，她的目光落在二樓上的一個房間門口，那是……江楚凡所住的地方。
他……應該還沒有醒吧。
她心裡想著。垂了垂眼瞼，她眼底閃過的一絲落寞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放鬆了呼吸，她慢慢地轉過了身子，昂起了頭，她一步一步地走出了這間宅子……
二樓的陽台上，本應該在睡夢中的江楚凡卻獨自站在風中遙望著那離去的背影。他的雙手撐在石柱式的防護欄上，他的目光巡著那越走越遠的纖細身影，緊抿著雙唇，他的手背上因為太過用力的剋制，露出了一條一條的青筋。
從房間里走出來的喬娜，直視著江楚凡的背影，她雙手交叉在胸前，側倚在關口的門欄上，壓住了被風撩起的窗紗。
「既然捨不得，你為什麼要放他走呢？」
背後傳來的聲音驚醒了還在沉思的江楚凡，收回了思緒，他漸漸也放鬆了手上的力道。望著那已近闌珊的背影，他的目光漸漸變得冰冷。握緊了手下的石欄，他對喬娜說道。
「既然放了手，我就沒有捨不得的。」
聽到他的話，喬娜低下了頭，看著自己的鞋尖，她輕笑了一聲，帶著一些嘲諷。
「這樣的話，你是在騙我，還是在騙你自己呢？」
江楚凡頓了頓，轉過了身，他看向身後那個挑著狐眼質問他的女人，直視著她的雙眼。
「這樣的話，我沒有閑情說出來去騙任何人。」
喬娜也直視了他一會兒，她喜歡他的眼神，這樣像是要圈住她的凌厲眼神總讓她心跳緩慢加速，留戀不已。挑起了嘴角，他像在向她挑釁一般。
「是嗎？」
喬娜再一次的質問讓江楚凡有些慌了神，雖然表面沒有顯現出來，但他已經沒有語言可以說來讓喬娜相信他的話是事實。
江楚凡沉默著，喬娜也不說話。喬娜知道，他回答不了她的話，轉了身，她的雙手插進了休閑褲的口袋裡，洒脫地離開了江楚凡的房間，沒有誰看得出來，她此刻的心情是如何地糾結痛苦。
關門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江楚凡看著空蕩蕩的屋子，心，也像是被挖空了一樣沒著落。
門外，喬娜並未馬上離去。仰著頭倚著門，他還是止不住眼角的濕潤流了下來。
江楚凡，他都不知道自己撒了謊，而她明白，非常清楚……
……
她的歸點，終究還是只有小木屋。
推開那扇許久未開的門，卓夢踏進了這方土地，心裡才覺得安心了一些。放下了行李箱，她掃落了一些椅子上的灰塵騰出一塊乾淨的地方坐了上去。環顧了一下四周，她心下才覺得這間屋子也並沒有什麼變化，雖然有些破舊，但住過那麼多別墅洋房的她，卻只能在這裡得到舒心，這或許就是因為，她本就屬於這裡的原因吧。
現在的她，是真的自由了吧。沒有了那些華麗的光環，也沒有那些奢侈地期待，她的束縛解除了，她又回到了原來的樣子。也好，雖然這一次只有她一個人，她也覺得好……
……
「叮，叮，叮……」
門外的鈴聲都響了好久在廚房裡打掃衛生的卓夢才聽見，放下抹布，她匆忙地出來開門。
沒開門之前，卓夢還以為是施洛洛來了，心下正想著那丫頭會帶來什麼東西，開了門卻看見徐子珊站在外面，她的表情瞬間僵住，有些錯愕地呆在原地。
「徐媽……」
她呢喃著喚了徐子珊一聲，在這裡見到她，她的確有些吃驚。
徐子珊就知道卓夢這個傻孩子會回來這裡，闖了那麼大的禍，她是不敢回去的。搖了搖頭，徐子珊無奈地輕嘆了一口氣，說道：「老爺要見您，跟我回去吧。」
老爺……
她就知道，他遲早會來責問她的，只是沒想到這麼快，恐怕，她一踏出民政局的時候，他就已經知道了她和江楚凡離婚的事了。知道了徐子珊來的目的，卓夢也不慌張了，苦笑了一聲，她對徐媽說道：「等我一下吧，我換身衣服就來。」
有些為難，徐媽還是答應了她的要求。卓夢看了她一眼，向她感激地笑了笑便回了屋子。
……
卓家，這會不會是她最後一次踏進這個地方了呢。卓夢仰望著這一片的住宅，自嘲地笑了笑。
會是她最後一次吧，這裡，沒有人喜歡她，也沒有人是她喜歡的。
徐子珊將卓夢帶到卓世文的書房外，敲了敲門，對裡面的人說道：「老爺，大小姐回來了。」
沉默了好久，裡面才傳出了夏博文的聲音。
「進來。」
父親的聲音傳進了卓夢的耳朵里，和往常一樣沉著有力的聲音，今天聽來她卻覺得有些不一樣，不知道是不是父親老了呢，她竟在他的聲音里聽出了無力地感覺。也許……只是她的錯覺吧。
徐子珊扭開了門退到一邊，卓夢明白，她是要她一個人進去。不勉強她，她獨自一人走進了書房。
直到現在，她還是害怕父親的，越靠近他，她的心臟就跳得越快，但是這一次，她不再低著頭畏懼，昂起了首，她一直是看著父親的，雖然，他只留給了她背影。
停下了腳步，她在離他兩米的地方住了腳步，一直，他們就是需要存在這樣的距離的。
「爸……」
她叫了他一聲，這一聲，她是帶著感情還是沒有感情，連她自己都分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