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回憶
從卓世文的書房出來，卓夢站在樓梯的最高處，俯瞰著這處空蕩蕩的宅子，心裡透心的冰涼。這個地方，並不屬於她，卓家，從來都不是她卓夢能夠配得上的地方，卓家人覺得，連她自己都覺得。她的家……一直就只有那個地方而已，一直都是。
一步，一步地邁下了階梯，她如同失了魂一般走著，腳下的步子虛浮，有些顛簸。
……
夏日的天總是多變的，只是她遊盪在外的時間，天空中已經有閃電出現了。
銀白色的光打在她瘦削的臉上一亮一暗，在漆黑的夜裡，她落寞的身影看起來更加的凄涼。
推開了簡陋的小木門，卓夢站在百草叢生的小院子里，看著熟悉的屋子，她眼眶裡早已積聚的霧氣漸漸凝聚成了雨水浸濕了她的眼。
她慢慢地向屋子靠近，越靠近她越覺得親切，這裡……都還是原來的樣子。
這個地方，承載了她太多的美好回憶。
打開那道記憶之門，明明已經是空蕩蕩的屋子，她依舊能聞到那淡淡的桂花香。她輕揚起嘴角，踏進了屋子，熟悉的溫馨感向她襲來，讓她的心劃過一陣暖流。
屋子裡的傢具已經積上了灰塵，那些熟悉的場景在她腦海中劃過，她彷彿還能看到那坐在沙發上等她回家的母親，臉上帶著溫柔的笑容。
……
偷偷地溜進了屋，卓夢還是被母親逮了個正著。
「媽……」
在外面玩鬧了一天的卓夢一回到家便鑽進了母親的懷裡撒嬌，她生怕再遲一點安撫母親的情緒母親就會怪她在外面胡鬧而懲罰她。孟雪抱著懷裡的小肉球，無奈又有些心疼，食指點著她的小腦袋，她在懲罰又不像，更多的是她對女兒的寵溺。
「你啊，怎麼這麼淘氣。」
她憨憨地笑著，不管母親的溺罵，再次靈巧地鑽進了母親的懷裡，像只貓兒一樣，她的手緊緊地抱著母親的腰身，即使那裡沒有一點肉感她也覺得那裡是最溫暖舒服的地方。
「媽……別生丫丫的氣，丫丫保證以後都不出去胡鬧了。」
她說得信誓旦旦，但是她的伎倆身為母親的孟雪怎會不知，對於她的保證她還是很懷疑的。
「你的保證，能信嗎？」
「能……！」
她昂著小小的腦袋，無比認真地再次向母親保證著。孟雪閉著嘴忍著自己的笑，重新抱回了自己的孩子。
「好，媽媽相信。」
她輕輕搖著她的身子，表情變得有些落寞。
「媽媽當然相信丫丫了……丫丫這麼可愛，又這麼乖巧，媽媽是最喜歡丫丫的了……你的爸爸，也會喜歡丫丫的……」
母親輕搖著她的身體，好舒服，那時的她，在母親的懷裡是最開心的。那時候的她，好幸福，有母親保護著。
在熟悉的場景里，卓夢笑得溫和，因為哪裡她都能看到母親的樣子。
路過廳堂時，她能看見母親埋頭做手工的樣子，路過廚房時，她能看見母親做飯時擦著滿頭大汗的樣子，路過房間時，她能看到檯燈下母親握著她的手教她寫字的樣子……
可這些，都是她再也觸碰不到的幻影。她的母親已經不在了，在很多年以前。她跪坐在母親離開的木床邊，手觸摸上那冰冷的木板，她還能感覺到母親最後的氣息。
……
「丫丫……」
那是卓夢六歲的時候，也是母親最後叫她小名的時候，那時候的孟雪已經被癆病折磨得沒有了人形，那一天，徐媽悄悄地把她帶離了卓家，把她帶到了她的身邊。
那時候的她還是丫丫，還是個愛哭鬼，站在母親的病床前，她哭得稀里嘩啦。
孟雪也哭，只是沒有哭出聲音，即使淚滑進了嘴裡暈開，苦澀得厲害她也沒有吭一聲。伸出手，她撫摩著女兒被打濕的小臉，她勉強著自己露出笑容。
「丫丫不哭，有媽媽在……」
即使母親這樣說著，卓夢也止不住哭泣，她真的怕媽媽就這樣走了，她再也看不到她。孟雪也知道阻止不了女兒的傷心，她只能強忍著自己的哭音，不讓她的丫丫更加的傷心。
「還記得嗎，丫丫，媽媽送你回卓家告訴你的話。」
「記……記得……丫丫記得，媽媽告訴丫丫，丫丫長大了，該懂事了，以後要自己照顧自己，還要替媽媽照顧爸爸。」
當她提到「爸爸」的時候，孟雪的眼淚流得更多，連聲音也跟著夾雜上了哭音。
「丫丫真乖，還記得媽媽的話……你要記住，要替媽媽照顧爸爸，這是媽媽沒能做到的，你要幫媽媽做到，知道嗎？」
「知道。」
她哭著答應。聽到女兒的保證她才放心的移開了目光，看向了卓夢身後也是淚眼婆娑的徐子珊。
「謝謝你能帶丫丫來看我。」
徐子珊擠回了眼裡的淚水，看向這個可憐又可悲的女人，她面上強裝著冷漠。
「這沒什麼，我只是可憐你而已。」
孟雪了解她，刀子嘴豆腐心，她一直是個好人，能可憐她，已經很好了。
「謝謝。」
她再次道謝。翻過僵硬的身子，她依舊拉著卓夢的手，看著破舊的天花板，她像是能看到那個男人的影子。
「要是他也能可憐我該多好……」
她閉上了眼，回憶著那個男人的樣子，那麼久沒見過他，她依舊能勾畫出他俊逸的臉龐。
「我一直是想嫁給他的，想做他的妻子，體貼他，照顧他一輩子，可是……他不要我，一直都不要，他不肯娶我。不肯見我，一面也不肯……」
淚，悄悄的滑下，她冷冷地笑著，緩緩地閉上了眼睛，任眼淚流了滿面……
……
卓夢跪在冰涼的地上，心，更涼。
她不值，替她自己不值，更替母親不值，母親一直是想著他的，可他呢，他不配！
他恨她的母親，恨她那個可憐又痴情的母親，他怎麼可以這麼的殘忍。她錯了，她真的錯了，媽媽還要她來照顧他，她錯了，他根本就不需要，他看不起母親，更看不起她。
……
「我一直是想嫁給他的，想做他的妻子……」
……
這是母親的願望，多渺小啊卻是個奢望.
但是，這個願望是卓世文不屑的吧，那麼交易，也是可以的。
她這樣想著，眼裡是滿滿的恨意，她從來都沒試過這樣恨一個人，恨得她能夠發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