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這是、這是大蘋果？”妮妮驚呆了, 小心翼翼的捧著, 小小聲的問蘇依依。好像手上捧著的不是蘋果，是稍微說話大聲點，就會驚到，跳起來迅速逃跑的小兔子。
蘇依依笑, 肯定點頭, “對！大蘋果。妮妮快嚐一嚐，和小蘋果的味道像不像。”
妮妮終於回神, 雙手抱著蘋果開心得來回跳，“大蘋果大蘋果！太奶奶你看！大姑給我買的大蘋果！媽媽快看！”
妮妮開心得不得了, 先撲進媽媽的懷裏，又跑去抱著蘇依依乖巧說謝謝大姑，然後趴在顧敏膝蓋上, 和太奶奶興奮商量著，這顆蘋果要怎麽分了。
“哎呀, 你還給她買蘋果, 這麽貴的東西……”趙芳草又高興又心疼。
高興蘇依依做成了買賣，又心疼她把辛苦賺的錢，就這樣買了這些。
“不止呢。”蘇依依笑，衝她招招手，“大嫂，你來。”
“哎呀你這小姑娘。”趙芳草有些不好意思, 朝顧敏看了一眼, 見奶奶隻笑看著，沒有一點生氣的樣子, 這才朝蘇依依走去, 難掩雀躍, 好奇的看著蘇依依又伸手在背簍裏往外掏。
頓了頓沒忍住問，“是什麽呀？”
蘇依依小心翼翼的掏出一個稻草編成的窩，用另一隻手拖著底，遞給趙芳草。
“呀！雞蛋！”趙芳草連忙伸出雙手，小心接過。
就連顧敏也放下手上納到一半的鞋底，握著妮妮的小手一起過來。拿了一顆對著光看。
“太奶奶，能孵出小雞嗎？”妮妮眼睛亮亮。
蘇依依和趙芳草也眼巴巴望著。
等顧敏將十顆雞蛋都看了一遍，一低頭就看見三個在自己麵前蹲了一圈。笑著搖搖頭，“沒有，不過就算有，我們家沒有母雞，也孵不出來。”
說得也是。
蘇依依和趙芳草點頭，心裏的那點小失落立刻煙消雲散。
“那我把它們放米缸裏。”趙芳草開心得不得了，美滋滋的將十顆雞蛋放米缸。
一轉身立刻驚得直接倒抽一口涼氣。
她的大姑子，又從背簍裏拎出來五花肉！
兩條！！
趙芳草趕緊過去幫忙，一邊接過，一邊驚異的看向蘇依依，“你還買了五花肉？！”
蘇依依笑著點點頭，頓了下又說，“還有點其他的。”
說著將背簍裏剩餘的東西，又從背簍裏拿出豬板油、豬大骨、豬小排、調料、蔬菜若幹。
將廚房的小木桌堆了個小堆堆出來。
剛開始妮妮還特別有氣氛組的自覺，蘇依依往外拿一樣，她便大聲“哇！！”一聲，保證每一次都比上一次聲音洪亮。到現在，可憐的小妮妮已經趴在桌上，抱著蘋果一臉呆滯了。
連“哇”聲，都從剛才的激情昂揚，變成現在的敷衍。
特別的沒有感情。
蘇依依聽了，忍不住扭頭衝她笑。
妮妮看著她，無辜的眨了眨眼。動也不動的趴在桌上，臉和桌麵貼貼。
大姑，不是妮妮不給力。是你買太多，妮妮已經哇累了。
趙芳草和顧敏，也朝妮妮看去，見她這小模樣，當媽的直接笑罵了一句，“小鹹魚。”
“妮妮不是小鹹魚。”妮妮一動不動，隻有小嘴巴勉強出聲，“妮妮是小鹹魚幹。”
顧敏笑，給自家的小鹹魚幹倒了碗水。
妮妮這才勉強爬起來，噘著嘴湊過去喝。
趙芳草見了皺眉，“手。”
妮妮吐吐舌頭，趕緊用雙手捧了，老老實實喝水。
顧敏笑著在一邊看著不說話。
她從來不在孫媳婦教訓妮妮時插手幹預。
“奶奶。”
顧敏扭頭，蘇依依已經將一包東西放在桌麵上，一口氣推給她。
笑著說，“給你買的，你看看還缺什麽顏色，明天我再去買。”
“給我的？”
“嗯，快打開看看。”蘇依依點點頭，催促。
妮妮趕緊放下碗，雙手乖巧疊放桌麵，挺直了背好奇看著太奶奶掀開布包。
等裏麵五顏六色的繡線，隨著最後一層布揭開，全露出來時，這次連趙芳草都忍不住“呀”了一聲。
“依依，你買了這麽多繡線？！”
而且好幾種材質的都有，絲繡、毛繡、絨繡都在裏麵。甚至還買了合股線！
聽說是國外的嘞，一股能買其他兩三股！
不僅有線，蘇依依還買了許多巴掌大的碎布回來。
這是她經過一家裁縫店，看見不少布頭堆放在那兒。一問價格那麽便宜，就細細的選了好些買回來給奶奶。
別看是布頭，但卻很適合繡小小的花樣子。
除了布頭，蘇依依還花錢買了些好看漂亮的素色綢緞，雖不大，但耐不住樣式多，零零碎碎的一大包。
“嗯，給奶奶買的玩具。”蘇依依點點頭說。
顧敏手上原本正拿著墨綠色的合股線，輕輕摸索。聽大孫女這樣一說，心裏那點兒淡淡的低落感，一下子被吹得煙消雲散，噗呲一笑，輕輕戳了下蘇依依的額角。
皺巴巴，手指帶繭的雙手，小心翼翼的從這些繡線上拂過。深怕自己粗糙的指腹，不小心勾花了上麵的線。
一時間顧敏的眼睛，都不知道往哪股繡線上放才好。
好半響才看向蘇依依，不安的開口，“這要不少錢吧？我哪裏繡得了這麽多。”
說完又看向那些繡線。
歡喜的眼神是掩蓋不住的，那模樣哪裏是怕自己用不完。隻是怕蘇依依為自己花太多的錢，心裏不安罷了。
蘇依依明白，伸手握住奶奶的手，笑著看著她。“沒花多少錢。我遇見了一個很好的婆婆，她便宜些賣給我的。”
說完，蘇依依笑著將蔡婆婆和龐大叔，如何給自己挪位置的事，一五一十講給奶奶和大嫂聽。
“你是遇見好心人了。”顧敏欣慰的點點頭，知道孫女沒有在外麵吃虧，她心裏最後一點不踏實，也終於放下。
想了想後開口，“不如我給蔡大姐繡個帕子當回禮吧。謝謝她對你的照顧。”
“好。”蘇依依點頭，“等奶奶你繡好了，我去拿給她。”
顧敏點點頭，話告一段落，視線忍不住又落在那些繡線、布匹上。
那種歡喜，連妮妮都能感受到。
“我收拾一下我的線籃子，給它重新墊個底。”顧敏想到什麽，小心翼翼的抱著大孫女給自己買的玩具，開開心心的去布置她的線籃子了。
惹得蘇依依和趙芳草忍不住相視一笑。
一扭頭就看見妮妮睜大眼看著自己，圓圓眼裏滿是期待。
趙芳草一看女兒那模樣便明白她的小心思，伸手戳了下她的額頭笑著說，“你大姑都給你買大蘋果了，你還不知足啊。”
妮妮低頭看看自己一直抱著的大蘋果，想了想衝蘇依依堅定的點點頭，“媽媽說得對，大姑，妮妮有大蘋果就很開心了。”
蘇依依摸摸她的臉，“妮妮真乖，所以大姑買了糖給你。”
“？！！”妮妮睜大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等蘇依依將無花果幹、長條泡泡糖，椰子糖、大白兔，草莓味汽水糖逐一擺上桌時，妮妮覺得自己的嘴巴都要合不上了。
“嘿嘿。還有呢。”蘇依依看著她那副模樣，將壓軸的留在最後，衝她招招手，示意妮妮將手攤開後，把金幣造型的巧克力放在她手上。
“這個叫金幣巧克力，金燦燦的，是不是很好看？”蘇依依指著巧克力說。
啊啊啊啊啊！！！
妮妮看著手上金燦燦的巧克力，激動得差點摳破蘋果。
在腦海裏尖叫完畢後，才看向蘇依依，滿臉不可置信，“大姑，這些都是給我的？”
“你和小姑一人一半。”蘇依依笑著說，“分配的任務就交給妮妮了。”
妮妮用力點頭，像小雞啄米，“大姑放心！我識數！我會分！”
“乖妮妮。”蘇依依揉了一把妮妮的頭。
“那……我現在可以吃一點點無花果幹嗎？”妮妮看著麵前的各種零食，有些手足無措。問完蘇依依又後悔了，感覺長條泡泡湯她也挺想吃的。
蘇依依聽了，扭頭看向趙芳草。
趙芳草一把將糖果全給摟了過去，掃進小竹籃裝好，又重新放到妮妮麵前說，“現在你隻能選一樣來吃，吃完了要立刻去簌口，知道嗎？”
“知道！”妮妮大聲回答。
“好。”趙芳草點頭，“那選吧，你要吃哪一樣？”
“……”
什麽都好吃，什麽都想嚐一口的妮妮，瞬間滿臉糾結。
，，
最終妮妮選擇了無花果幹，因為她想去找小海哥哥，和他一起分享。
奶奶坐在門口，一邊收拾針線，一邊笑看著小姑娘蹦跳出門。
一扭頭，見蘇依依正舉著背簍，將裏麵的東西往小桌上倒。
還來不及開口，便被花花綠綠，不斷飄出來的錢驚得手一鬆，針線掉回籃子裏。
蘇依依舉起背簍看了一眼，確定沒有遺漏後，這才將背簍放一邊，坐在小桌上開始一張一張的清點。
突然想起什麽，抬頭看向趙芳草，“大嫂，你們能幫我數數麽。”
“哦，好。”趙芳草回神，忙在桌子邊坐下，看著桌上散落的錢幣又呆了會兒，這才雙手放在腿上搓了搓，開始一張一張的數。
以一塊錢為單位，最後小桌上一共有17個小堆堆。
而且她還買了那麽一大堆東西，怎麽也要花五、六塊。
也就是說……自家大姑子出去一上午，一口氣賺了二十多塊？！
趙芳草回神後，突然倒抽口涼氣。
她震驚的看向蘇依依，不敢置信，“依依，你……你賺了二十多嗎？！”
顧敏也早就在趙芳草幫忙數錢的時候，坐在小桌邊了，現在和孫媳婦一起，眼睛亮亮的看著蘇依依。
蘇依依正拿著那八張預定單算數量呢，腦子裏全是數字沒空，頭也不抬的回答，“大嫂你等等。”
趙芳草立刻閉嘴。
等蘇依依終於將預定量算清楚，一抬頭，就看見自家奶奶和大嫂，都乖乖的坐在那兒，雙手疊放，像上課中的乖巧小學生。
正眼巴巴的看著自己，一副求賢若渴的模樣。
蘇依依呆了下，這才想起剛才趙芳草問自己的問題，“隻賺了二十塊五，有三塊錢是別人給的定金，這些就是了。”
蘇依依指指麵前的八張訂單。
趙芳草見了突然結巴，“那、那你明天得做多少帶去啊？”
“光是預定的豆腐幹和蘿卜片，就抵今天的全部分量了。”蘇依依想了想說。
意思就是，哪怕明天沒有新客人買，光靠訂單就能再賺20？！
趙芳草看著蘇依依，好半響沒說出話來。
“大嫂，這個給你。”蘇依依拿出兩塊，推給趙芳草。
趙芳草回神後趕緊往回推，“哎呀這是做什麽。”
“貼補家用。”蘇依依說。
“你今天買了這麽多東西，夠了，不用再另外給錢了。”趙芳草堅持不要。
蘇依依堅決要給，“以前我是沒有賺錢，所以不給，但是現在賺錢了，那就應該給的。你拿著吧大嫂，家裏用錢的地方多。”
趙芳草還想推辭，顧敏開口了。
“拿著吧芳草。”顧敏衝孫媳婦笑，“依依說得在理。”
“那、那好吧。”趙芳草這才收下，又連忙衝蘇依依說，“你要是突然要用錢，就給我說，我就把這錢給你。”
“好的。”蘇依依也不爭論，爽快的點點頭。
將剩餘的錢拿出五元，其餘七塊五蘇依依用帕子重新包起來。
拍拍帕子，蘇依依輕籲了口氣，開心的看向顧敏和趙芳草說，“第一份買種子的錢。”
說完站起身，精神抖擻的挽袖子，“好！我要開始準備明天的豆腐幹和涼拌菜，等會兒還要熬豬油。奶奶、大嫂，晚上我做紅燒排骨給你們吃怎麽樣？”
紅燒排骨。光是聽這名趙芳草就覺得饞了。
笑著起身跟在蘇依依身後，一邊挽袖子一邊說，“太好了。大嫂給你打下手！”
顧敏看著姑嫂兩人有說有笑的樣子，看看蘇依依放在桌上的帕子，從針線籃裏抽出一塊漂亮的素色綢緞，用粉塊細細的勾勒出一個小腰包的模樣。
豆腐幹和蘿卜片，昨天趙芳草站在蘇依依身邊看得仔細，清楚步驟，所以切片的工作由她來做，而蘇依依則負責製作調料醬。
成品好不好吃，味道才是關鍵。
蘇依依今天還買了海帶、粉絲這些幹貨，讓趙芳草切完豆腐幹和蘿卜片後，又讓她將海帶、粉絲煮熟，放一邊晾涼。
自己則調製了麵糊糊，做薄餅。
都是之前做過的，所以動作快得多。
加上趙芳草幫忙，兩人一通忙活，全部做完已是下午四點。
“呀，秀秀他們快放學了吧？”趙芳草後知後覺的發現時間已經不早了。
“那我去削兩個蘿卜，和排骨一起燒。”蘇依依捶了捶腰側，一邊活動一邊說。
趙芳草見她那樣禁不住笑，“切切洗洗的事交給我，你先坐著歇會兒，等會兒來燒菜就行。”
也行。
蘇依依點點頭，坐到一邊的凳子上等著。
原以為原身隻是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沒想到連這身體素質也差不多。
虧她之前還每天去荒地裏撿石子，自以為自己鍛煉得挺不錯呢。
蘇依依在心裏一麵吐槽自己，一麵跟趙芳草說著“蘿卜怎麽切，排骨剁多長”，以及雞蛋打兩個。
“打兩個？”趙芳草有些心疼。
這時候的雞可不是蘇依依知道的那種，養在農村小院裏，各種好吃的不斷，每天都能下蛋的。
現在連人都吃得少少的，哪裏有剩餘的給雞吃。
所以村裏的雞，個個瘦瘦小小的。每三天下蛋的雞，那可是家裏的寶貝！
隻有家裏男娃娃過生日的那天，能吃個紅雞蛋。平時都放著，一個都舍不得的。
蘇依依今天就買了十個回來，結果一口氣就要打兩個？！
“打兩個。明天賺錢再買。”蘇依依笑著說，頓了頓補充，“而且大哥他們每天做體力活，得吃點蛋製品。”
蛋製品是什麽趙芳草聽不懂，不過也覺得蘇依依說得很有道理。
不僅是蘇文蘇武，家裏老少，都該補一補，不然太弱了。
趙芳草想到這兒，不由看了眼坐在高腳凳上，乖巧柔順的大姑子一眼。
蘇依依才不知道，自家大嫂已經給她貼了個“柔弱”的標簽呢。
她正翹首以盼的看著，等著大嫂表演豪爽打雞蛋。
而且還是奢侈的兩個哦！
，，
蘇文蘇武下工回家時，恰好碰見蘇秀秀和她同學。
“秀！”蘇文停下腳步，衝蘇秀秀喊。
幾個女孩兒都扭頭看了過來。
蘇秀秀衝蘇文揮揮手，扭頭衝同學不知說了什麽，一手摁著書包，一手抓著書包帶，便朝蘇文他們跑過來。
吳翠芳幾人站在原處，看著蘇秀秀跑到蘇文蘇武身邊後看向她們，揮揮手似在衝她們道別。
這一舉動惹得蘇家兩兄弟也跟著抬眸看來。
兩人高高大大，俊朗帥氣，立刻惹得幾個小姑娘臉頰紅紅。
借著拉書包帶的動作偷偷捂住胸口，一麵衝蘇秀秀揮手。
之後趕緊轉身，和小夥伴們笑著跑走。
再不走，萬一自己跳得太大聲的心跳，被秀秀的哥哥們發現了怎麽辦。
等跑出好一段路，這才氣喘籲籲的停下來。
吳翠芳甚至雙手捂著臉，開心的原地蹦躂了幾下，“秀秀的二哥真好看。”
其餘幾個女生連連點頭，一回想剛才，蘇文蘇武一起朝她們看來的情景。嘴角便止不住的要往上翹。
“應該說，秀秀一家都好看。”其中一小夥伴說，“就連秀秀的奶奶，都感覺和村裏其他太婆不一樣。”
說不上來哪裏不一樣，但就是不同。
直到有個夥伴蹦了句“氣質”出來，立刻又得到全員讚同。
“……哎，可惜什麽事情都有美中不足的。”吳翠芳想起“最窮老蘇家”這句話，就忍不住歎了口氣。
小夥伴們也明白吳翠芳的意思，一個個紛紛點頭。
“不過，和隔壁村的宋官相比……我覺得秀秀家還算好的了。”一女生突然開口。
她一說，立刻讓大家想起了宋官的那張臉，紛紛捂住了臉，借此遮擋自己的羞意。
“可惜出生不好。”其中一女生說，“聽說他是從死人肚子裏抱出來的。”
她頓了頓，故意壓低聲音，模仿恐怖的模樣，“夜黑風高，亂墳崗上是層層疊疊的墳山，突然！一個嬰兒的哭聲穿了出來，像夜貓子叫喚，哇哦哇哦……”
女生們幻想了一下，齊齊打了個寒顫。笑著追打那女生，“哎呀別說了！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一群人嘻嘻哈哈的跑遠。
另一邊，蘇秀秀目送同學們跑遠後，這才回頭看向蘇文蘇武。
“今天又沒坐車回來？”蘇文看看蘇秀秀布鞋鞋邊上的泥，就知道怎麽一回事了。
“嗯。時間早，我想走路，吳翠芳她們就陪著我走回來了。”蘇秀秀說。
蘇文聽了，和蘇武對視一眼。
他兩哪裏不明白呢？想走路是假，想替家裏省點錢是真。
蘇文張了張嘴，想對小妹妹說，不用省。但又不知道怎麽委婉的開口。
這是妹妹，又不是隨便打，說話也沒什麽顧忌的弟弟。
蘇文想到這兒，最後閉上嘴，扭頭看向蘇武。
“……？”突然被大哥看的蘇武。
看他做什麽。
“……”算了。
蘇文耷拉了下眼，重新扭過頭來。
剛才怎麽會奢望向來話少的弟弟，能說點什麽呢？
是他大意了。
三兄妹悶頭往村裏走，這段路上都沒誰說話。老二蘇武不愛說話是因為聰明。
以前在學校的時候就是這樣，看一遍就會。就算稍有不懂的，老師說個大概，他便能想通全部。
其他許多事也是這樣。
久而久之，就因為聰明，讓蘇武變得“懶”得說話。
蘇秀秀倒不是不愛說話，相反她性格活潑驕傲，加上成績好樣貌出眾，在學校人緣很不錯。
不然村裏的錢小萍也不會說她是伶牙俐齒，因此不敢招惹蘇秀秀。
隻是十五六歲的小孩兒真是性子古怪的時候，尤其又是女孩子，即便是性格沉穩的蘇文，一時間也找不到合適的話題和小妹閑聊。
三兄妹隻好誰也不說話，彼此沉默著往村裏走。
一想到這，蘇文就忍不住又扭頭瞪了蘇武一眼。
“？”幹嘛？
蘇武假裝不懂大哥為什麽瞪自己。
隻要裝作不懂，他就可以一直不說話。
省事。
蘇文暗嘖了一聲，懶得看他。
還在想找個什麽話題和小妹聊兩句時，倒是蘇秀秀開口了。
“哥，今天的飯菜是姐姐做的嗎？”
“是啊。”蘇文立刻喜笑顏開，“你的同學喜歡嗎？好不好吃？”
趙芳草來給他們送飯時，有聊到這件事。
知道大妹妹特意給小妹多裝了些吃的，讓她帶到學校去，和朋友分享。兩個做哥哥的都覺得沒問題。
他們上學時也很受老師、同學喜歡。自然也明白貧困帶來的窘迫感。
“嗯。”蘇秀秀一想到孫萍萍的表情，就禁不住抿了個笑。頓了頓補充，“特別好吃。”
“那就好。”蘇文笑，話題一轉又說起大妹妹，“不知道今天依依去城裏做買賣，效果怎麽樣。”
蘇武點點頭，表示自己也在意。
比起性格要強，伶牙俐齒又驕傲的小妹妹，他心裏更牽掛一點大妹妹。
即便蘇文不說，但蘇武心裏也明白。大哥和自己一樣。
蘇秀秀驚訝，睜大眼看向蘇文，“姐姐……今天去城裏做買賣了？她一個人？！”
不會吧？她那個姐姐？
“是呀。”蘇文明白蘇秀秀的驚訝，笑著點點頭後欣慰歎氣，“依依長大了。”
那語氣，跟“吾家有女初長成”的老父親，是一模一樣。
惹得蘇武又看了大哥一眼。
明明二十六歲，卻說出了六十二歲老頭子的感覺。
不過蘇武還是點點頭，開口，“值得誇。”
“對。”蘇武的話提醒了蘇文，他看向蘇秀秀說，“無論依依做沒做成生意，總之都值得誇。”
蘇秀秀點頭。
她明白大哥的意思。
甚至身為年紀第一的蘇秀秀，已經在心裏迅速整理出腹稿。
正在心裏捋一遍時，一股肉香傳來，打斷了蘇秀秀的思路。
好香啊。
蘇文和蘇武也聞到了這股肉香，抿了下唇後，蘇文看向蘇秀秀笑，“我們跑兩步，說不定奶奶他們都等急了。”
除了能迅速跑出香味範圍，也能利用跑起來的風速，稍微忽略這肉香。
蘇秀秀明白蘇文的意思，點點頭後跟在兩個哥哥身邊。
但……怎麽越靠近家的方向，這肉香就越來越濃鬱，越來越明顯啊？！
蘇秀秀跑越跑越遲疑。
住在老蘇家附近的鄰居，早就被這股肉香吸引著打開了門，正站在門口張望呢，便看見蘇文三兄妹。
見狀不由笑了起來，“蘇文！今天是什麽日子啊？你家居然在做肉。”
說完深吸口氣，又羨慕又饞，“這也太香了吧？”
真是他們家？！
蘇文驚異，慢慢緩下腳步後，衝鄰居打哈哈，之後才扭頭看看弟弟妹妹。
這……
等轉過拐角，能看見家裏院門時，蘇秀秀呆了一下。
從她有記憶起，自己家便是村裏最窮的人家。
誰都不樂意在他們家院門口多占幾秒，好像站久了，會沾到他們家的窮氣一樣。
所以老蘇家門前，總是冷冷清清的。
但今天，卻有七八個小孩兒扒拉在門框處，眼巴巴的朝裏張望。
一臉羨慕的表情。
蘇秀秀認出那是同村的小孩兒，小虎他們。
平時遠遠的看見妮妮，都趕緊跑掉，深怕妮妮纏著他們玩兒。
今天倒是奇了。
居然主動扒在她家門口。
大概是聽見了動靜，幾個小孩兒扭頭，見蘇文他們回來了，個個跟停在院前的小家雀似的，呼啦啦全跑了。
等蘇文三人停在院門前，推開時忍不住先吸了口氣。
突然明白那幾個小孩兒，為什麽在自家門前舍不得離開了。
太香了！
感覺借著這股肉香，都能連吃兩碗飯。
想到這兒，蘇文迫不及待的推開門。
妮妮聽見動靜，從廚房探出小腦袋，見是爸爸他們回來了，開心得眼前一亮。扭頭便衝屋裏喊，“大姑！小姑他們回來了！”
喊完立刻從屋裏蹦出來，朝蘇文跑去時，開心的大聲說，“爸爸！大姑做了紅燒排骨！可好吃可好吃了！！”
大姑禦用試吃小能手妮妮，如是說道。
，
蘿卜燒排骨，湯汁油亮，排骨軟爛，醬香裏略帶一點辣味。
旁邊放著七個小碗，每個碗裏都是剛剛做好的蛋羹。
蘇依依特意用漏網勺過濾了一次，這才上鍋隔水蒸熟。這樣做出來的蛋羹色澤亮黃，蛋麵平整光滑。
上麵撒上一小撮蔥花做點綴，又漂亮又好吃。
旁邊還放著一盤涼拌三絲，將煮熟的海帶、粉絲，和萵苣、蘿卜切成絲，撒鹽斷生後涼拌。旁邊再放一盤薄餅。
可以卷薄餅吃，也可以就這樣吃。
從外麵回來的蘇文三人，看著一桌子的好吃的，都呆在那兒了。
老蘇家連過年都沒吃這麽好過！
趙芳草一轉身，就看見三人傻乎乎的站在那兒，忍不住“噗呲”笑了一聲後，嬌嗔的瞪了丈夫一眼說，“還愣著做什麽，準備洗手吃飯了。”
“哦。好！”蘇文回神，開心的撈起女兒，率先朝屋外跑去，“妮妮，爸爸幫你洗手！”
“哎呀爸爸，我已經洗過了！”快點放開妮妮！妮妮要第一個坐上小飯桌！
被迫洗第二次手的妮妮，手舞足蹈。
妮妮吃了足足一大碗！
要不是趙芳草擔心她吃太多，肚子難受，不讓她再添。妮妮覺得自己還能再吃大半碗。
吃飯的空檔，蘇文他們也聽蘇依依說了今天的買賣。
想了想，蘇文看向趙芳草說，“明天東西有點多，要不明天你陪著一起去吧？”
“還用你說？”趙芳草白了丈夫一眼，夾了些涼拌菜，手腳麻利的給他卷了個菜卷，塞他手上說，“剛才你們還沒回來時，我們就商量好了。明天奶奶和妮妮去給你們送飯，我和依依去城裏。”
頓了下又看向小叔子，“小武，等會兒給依依做個矮打杵。”
蘇武點點頭。
矮打杵是做成“T”形的棍，方便村裏人背著背簍賣貨時，不用上肩下肩的浪費力氣。
背著背簍行走時能當拐杖用，休息時便將矮打杵往背簍底部一杵，這樣人便能鬆口氣。
妮妮聽見了，搖晃著兩隻短腿說，“媽媽，妮妮也想跟著你們去城裏。”
“你就別去了，到時候沒空照看你。”趙芳草說。
妮妮有些小失落，“我也想能幫上家裏的忙。”
蘇依依聽了立刻說，“妮妮當然能幫上忙了。”
妮妮立刻來了精神，眼睛亮亮的看著蘇依依，“大姑！我有力氣！可以背家裏的小背簍！”
蘇武給她做過迷你版的小背簍，蘇依依見過，覺得她這個二哥特別的心靈手巧。
“嗯，妮妮真棒。”蘇依依表揚妮妮，“那明天妮妮背著小背簍，幫我去收拾一下地裏的小石頭好不好？”
“好！”妮妮大聲回答，“我叫上小海哥哥，我們一起收拾！”
“行，你們一起。”蘇依依笑著，摸了摸妮妮的發後想起什麽。
重新扭頭看向顧敏他們，“奶奶，大嫂。如果……我是說如果。”
“如果我們有錢了，買得起種子種那片荒地了。那……你們想種什麽？”
趙芳草聽了，扭頭看向顧敏。
顧敏想了想，“土豆、紅薯吧？管飽，能放。而且還能留些當種子。”
“嗯，好。”蘇依依點點頭，“那再種點花生吧。”
妮妮立刻舉手，“大姑大姑，那可不可以再種點玉米？玉米好吃！”
“好！我們再種點兒玉米。”
“好！”妮妮開心得直拍手。
蘇依依笑，將視線投向蘇文他們。
蘇文想了想搖頭，“你們剛才說的就很好，我沒什麽想法。”
蘇武點點頭。他瞄了眼外麵的天，將碗裏的飯幾口扒拉完後，立刻起身往院裏走。
趁著現在還沒天黑，他去給蘇依依做矮打杵。
“秀秀呢？”蘇依依看向蘇秀秀。
蘇秀秀看了眼蘇文，沒打擊蘇依依的積極性，搖搖頭，“我無所謂。”
頓了頓，瞄了蘇依依好幾眼問，“今天的午飯……也是你做的？”
“好吃嗎？”蘇依依笑問。
蘇秀秀低頭扒拉了下米飯，點點頭，“……很香。”
“嗯，那以後隻要有時間，我還給你做。”蘇依依笑著說，“到時候我再多做點，讓你的朋友也能多吃點。”
蘇秀秀心裏一暖，抬眼看向蘇依依，有些小別扭的說了句“謝謝……”
話音未落，她的頭也被蘇依依摸了摸。
就像她平時摸妮妮那樣。
“說什麽謝謝。你是蘇家小妹妹呀。”蘇依依笑著說。
蘇秀秀不好意思，但又害羞又忍不住想笑。
她覺得自己變小了，好像就算她現在抱著蘇依依，或者奶奶的胳膊撒嬌膩歪，也不是什麽難為情的事。
妮妮見狀，又舉手，“大姑！我也是小妹妹！”
“你是迷你版妹妹。”蘇依依一臉認真的說。
妮妮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臨了低著頭湊過來，有些小害羞的說，“那大姑摸摸迷你版妹妹的頭。”
惹得眾人笑了起來。
蘇依依伸手，笑歎著點頭，“好好好，也摸摸迷你版妹妹。”
蘇秀秀看著，平時覺得昏暗的燈光，此刻卻隻覺溫暖柔和。
這樣真好。
蘇秀秀看著蘇依依和妮妮一人一句，童言童語的說著話，再看其他家人臉上的笑意吟吟。
覺得眼裏一熱，忙低下頭，借著扒拉米飯的動作，快速眨掉眼裏那點熱氣。
再抬頭時，蘇秀秀嘴角上揚，眼眸明亮。
像蒙塵許久的花骨朵兒，被人輕輕撫去塵土，重新變得嬌豔明媚起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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