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貓靠枕

  第四十四章白璣和藍軻約在一家裝修得很有情調的餐廳裏，有隱秘的不同風格的隔間，白璣到網站上細細看了，最後終於挑了一間日式小清新的，不為其他，隻為了餐桌椅上兩個可愛的小貓靠枕。想來有多可憐，他唯一知道的關於藍軻的事，隻有這麽一星半點。藍軻如約來了，看見早早就坐在房中等他的白璣，居然鄭重地穿了禮服正裝，顯然是預先就花了時間做造型，劉海從額頭兩側落下來些，搭配著大病一場之後的蒼白臉色，竟有些像過分俊美的吸血鬼。可這小清新的環境，餐座椅上的小貓靠枕還可愛地耷拉著抓子，他正襟危坐在其中，莫名讓藍軻覺得十分好笑，他甚至忘了一路上的焦慮，笑著打趣白璣：“今天是什麽日子？這麽隆重。”白璣勉強笑了笑，笑起來臉頰卻凹陷進去許多，看得出來這段時間生病把他折磨得不輕，坐在那裏始終有一種懨懨的懶散，他招呼著藍軻坐下，兩個人卻相顧無言，過了半天還是藍軻先開了口：“點菜嗎？”白璣給他倒了一杯溫水，這回笑得燦爛了些：“不用點菜，隻要定了主題他們就會給配好。”縱然強打精神，可一場病後精神氣終究弱了許多，說話時就弱聲弱氣的，聽得藍軻心裏一陣疼。其實他們兩個向來都沒什麽可聊的，在之前的日子裏白璣把藍軻喊過來也隻是讓他在一旁待著，自己就去忙其他的事兒了，或者讀劇本或者打遊戲，藍軻有時候也懷疑白璣隻是把他當成個可有可無的擺設。幸好藍軻是個沉靜的性子，白璣不和他交流，他就自己找些事兒做，或者是也跟著白璣讀劇本，或者是看關成靜音的視頻，無論做什麽都得分出根神經在白璣那邊，生怕在白璣需要的時候忽視了他。一次見麵下來會覺得精神上很累。其實是白璣並不是不想和藍軻說點什麽，可他害怕說點什麽之後就會忍不住想做點什麽，他那時還不想太急迫，現在想起來似乎有點兒後悔。有時候也會像朋友一樣去逛個街，白璣買個衣服什麽的喜歡叫上藍軻，但又不是為了聽他的建議，似乎隻是為了讓他陪著，心情好了還會給藍軻買甜品和咖啡，哄小孩子一樣。兩個人都不算出名，偶爾不全副武裝出門也可行，逛完街就去吃麻辣小龍蝦，吃得涕淚橫流不顧形象，不用說太多話這一天就能很完滿。藍軻點點頭，他覺得那個小貓靠枕實在可愛，便扯過來抱在懷裏，靠枕不知道用了什麽布料，手感實在太好，他忍不住一摸再摸。貓咪的兩個小爪子上還精致用心地繡了粉紅色的肉墊，一捏就會陷進去，同時發出喵嗚一聲。白璣看藍軻愛不釋手的樣子，知道自己總算摸準了藍軻的喜好，也跟著微微開懷了些，他沒注意到自己一直看著藍軻，不由自主就問了句：“你喜歡嗎？”藍軻猝不及防抬起頭來看到了白璣的那道目光，他從不曾見過白璣這樣看著自己，像是含著別無所求又末路窮途的溫柔，一瞬間就讓藍軻既心動又慌亂，他把小貓的爪子抬起來朝著白璣前後擺一擺，顧左右而言他地說：“小貓實在太可愛了。”第一道菜是奶油南瓜羹，又是用貓咪頭造型的湯碗裝著端進來，還不曾擺上桌藍軻就聞到了濃鬱的奶油香氣，因為那道不同尋常的目光，他似乎在心中有了某種不切實際的期待，於是語氣也輕鬆起來，不自覺地就在白璣麵前露出點活潑的樣子：“呀！看起來很好吃。”他笑著看了白璣一眼，仿佛在感激他帶自己到了這麽可愛的餐廳。白璣一直在想著如何向藍軻道歉，此時心理壓力大到爆表，幾乎想抖著手抽根煙，可突然想到這是在室內，又想起來自己因為肺炎住院所有影響健康的東西都被青姐強製收走了，頓時焦慮得幾乎要昏厥。他喝了一口奶油南瓜羹，不識滋味地咽下去，終於開了口：“藍軻，我想和你說……”藍軻咬著勺子抬眸看他，無知無覺地，絲毫不知道折磨了他這麽久的人終於決定改過自新洗心革麵，放開那雙打著報複之名其實隻會索取的手。“對不起，之前對你做的那些事，很久就想說了，一直……找不到機會。”他艱難地把後半句補完，這才驚覺後背上全都是密密麻麻的細汗。說完第一句後麵的就順溜多了，他索性一股腦兒全說了：“《逆旅》那個角色的事，我從來沒有真的怪過你，隻不過是……”隻不過是什麽，他說不下去了，沒辦法在這時候剖白心意，聽起來像是求對方心軟而在巧言令色。“現在說這些也沒有意義，之前那個荒唐的提議我真的很抱歉，雖然不知道能補償什麽，但是現在也是必須結束的時候了。”白璣低下頭苦笑了一聲，根本不敢去看藍軻的臉色，他突然深切的體驗到當時藍軻向他道歉時的心情，大概和他一樣忐忑。藍軻怔怔地看著白璣說了這麽一大堆，腦子裏卻像麵前這碗奶油南瓜羹一樣混沌，第一個念頭是：“他果然妥協了。”緊接著就是鋪天蓋地的難過，可他不知道自己在確切地難過什麽？白璣的妥協算是意料中的事，難道難過他不愛自己？這麽多年了藍軻也不是沒有認清過，可為什麽還會這麽難以接受？藍軻緊緊攥住手中的那把勺子，湯汁順著勺柄倒流下來漫延在他的手腕上，像是濃得化不開的傷心，他唇舌裏還留著奶油的香氣，剛剛還覺得回味無窮的甜美此時卻膩得藍軻要流下眼淚，他不想再吃這頓飯了，哪怕做了再多的心理建設，在這樣的打擊之下藍軻隻想落荒而逃。他微笑起來，眼眶裏還噙著淚，可白璣依然懨懨地垂著頭。“好的，我接受。”藍軻說道，白璣不可置信地張大了眼睛瞪著他，剛好看見那滴蓄了很久的眼淚從藍軻的麵龐上掉進還散發著熱氣的南瓜羹裏，但隻有孤零零的一滴，白璣慌忙站起來的時候藍軻的眼睛又恢複了清明。藍軻的笑漸漸刻薄起來，似乎要說句多了不起的傷人心的話，出口時語氣依然是溫和的，神態像極了他那個沒有血緣關係的哥哥馮岫：“為什麽荒唐的開始和結束都要由你決定呢？學長？”白璣張目結舌說不出話，他更明白地意識到自己的自私，以及這樣的自私把藍軻傷害得有多深，他找不出一個合理的解釋，也沒有立場去找解釋，隻能在真實的內心麵前承認自己的卑劣。藍軻的鋒芒稍縱即逝，他歎了口氣放下勺子：“我喜歡你很久了”他說這句話時好像喜歡白璣這件事沒什麽大不了，對於自己來說甚至熟悉到產生倦意，毫無情緒起伏。說完他就走了，臨走前還戀戀不舍地再捏了捏小貓靠枕的肉墊，那喵嗚一聲仿佛驚醒了猶在夢中的白璣，他默默看著關上門的藍軻，心裏澎湃地生出一望無際的荒蕪。他把臉埋在一直想要伸出去為藍軻拭去淚水的雙手裏，半晌後泄露出一聲變了調的嗚咽。——————————————作者有話說————————————————————如果不出意外明天就完結啦！感謝大家！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