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45章

    1978年2月7日, 大年初一。


    走在村子裏,隨處可見出來拜年的人們,他們穿著平時不會穿的、自認自己最體麵的衣裳、掛著喜氣洋洋的笑容, 逢人就說句‘過年好’, 給人送祝福, 自己也收獲祝福。


    小孩子們則要麽跟著大人、要麽三三兩個組團去親戚家拜年, 有的遇到大方的親戚,收獲一兩個紅包,喜笑顏開。


    有的遇到吝嗇的,好歹也裝一小口袋的花生瓜子,運氣好的弄點糖果什麽的。


    當然, 這些東西也是金貴的, 拿的多了也是要被大人趕的。


    杜向東帶著媳婦孩子到杜家老屋時,就正好看到杜家幾個本家的孩子過來拜年, 杜老太不但沒給紅包, 看到幾個孩子不住的抓桌子上的瓜子,就把他們趕走了,邊罵他們手爪子太長邊又從櫃裏拿出瓜子補了一點。


    幾個小孩被罵也不介意,捂著口袋嘻嘻哈哈的跑走了。


    “奶奶過年好。”大寶和小寶來時已經被媽媽教著要跟奶奶拜年,看到凶巴巴的奶奶, 他們躲在爸媽身後說道。


    杜老太本來正罵罵咧咧的,聞言抬頭就看到大兒子一家, 她臉上立即陰轉晴, 笑眯眯的拉過兩個小孫子, “哎呀, 是臭蛋和狗蛋來了, 快過來奶奶給你們一人一人大紅包。”


    說著她就大口袋裏掏出兩個用紅紙做的紅包, 遞給大寶小寶。


    杜老太平時跟杜家沒啥聯絡,這些日子去找杜向東也沒怎麽見過兩個孫子,所以並不知道兩個小孫子已經改了名字。


    大寶和小寶聞言都皺了皺鼻子,再看忽然慈眉善目的奶奶,就更怕了,躲到杜向東後麵去了。


    杜向東就把他們兩個叫出來,讓他們拿了紅包,同時提醒杜老太,“他們小名我給改了,叫大寶和小寶。”


    看兩個孫子接了紅包,杜老太挺高興,不過聽說改了名字,她便有些不讚同。


    隻是還沒有來的及說什麽,杜老頭兒就從裏屋出來了。


    杜老頭兒本來在裏屋,聽到大兒子過來的聲音還是挺高興的,隻是好一會兒也不見大兒子進來,就忍不住出來,結果就聽到他給兩個小孫子改名的事。


    他當即就開口,“臭蛋和狗蛋這名不是挺好,正好跟驢蛋排著叫,好好的改什麽名字,沒聽說過賤名好養活,你這什麽寶啊寶啊的,出去怎麽叫的出口?”


    兩個孩子被他說的更不敢冒頭,隻是仰頭看著自己爸,他們覺得自己現在的名字挺好的。


    “怎麽就叫不出口了,我兒子當然是我家寶貝了。”杜向東被杜老頭兒說的臉都黑了張嘴就道。


    接著他又是說,“張不開口可以不叫,反正跟你也不是很熟,我們回家了。”


    說他把手裏拎的東西往桌上一扔,領著媳婦和孩子轉頭就要走。


    杜老頭兒氣壞了,漲紅著臉不出聲。


    杜老太慌忙去攔,這時正好一堆親戚過來拜年。


    “二嬸兒,過年好。”


    “二奶奶過年好。”


    “二叔過年好,哎呀,老大也來了呀。”


    他們小坡村一直是雜姓而居的村子,後來雖跟旁邊的大坡村合成一個生產大隊,但也沒有哪個姓氏人數比較多的,杜姓人口也是如此。


    說起來也全生產隊也隻有兩戶姓杜,杜老頭兒這邊算一戶。


    他在家排行第二,在外頭,不熟的人家叫他杜老頭,知道的會叫他杜老二。他前後兩個兄弟,以前又是打仗又是饑荒都相繼沒了,大哥孩子也早沒了,隻有小弟留下個閨女跟著她媽改嫁走了。


    另一戶就是他堂哥那一脈,他們人丁興旺一些,生了四個兒子,今天來的就是其中兩個和他們的媳婦,以及幾個孫子孫女來了好幾個。


    不過這些親戚雖說還住在一個村子,但平時幾乎沒來往了。看到他們來,杜老頭兒就有些意外,但還是顧不上跟兒子生氣,起身打了個招呼。


    而杜老太看到這些親戚,心裏卻是另一個想法了。


    這些親戚都是小輩兒了,以前他們爸媽還在的時候,年啊節啊的都會走動一二,但前幾年老人兒沒了,小輩兒們就都不怎麽走動了,頂多也就是見著了打個招呼,好歹在一個村子住著。


    但是他們家老大以前不爭氣,經常在外頭瞎混惹出不少事,這些人也就跟他們家不來往了。


    這些也可厚非,都是老實本分的農家人,平穩過日子是正經,誰也不想惹上事非。


    但是前後態度相差太大,就有些膈應人了。


    就眼前這個笑容滿麵剛才跟她打招呼的二堂侄媳婦,前陣子她走在街上跟人家打招呼,人家像躲傳染病一樣躲著她,都沒搭理她。


    她當時一口氣堵在嗓子眼兒差點沒上來,好一會兒才順過氣。


    這幾個月她家老大總算正經過日子了,在村裏人提起自家孩子的時候,她就提了提,總算覺得好了些了,前些天聽她閨女說,大兒子居然在鎮磚廠訂了磚,瞅那麽意思是想蓋磚瓦房呢。


    她當時聽了別提多激動了,雖說不是給他們老兩口蓋心裏多少有些不得勁兒,但好歹自己兒子要住上磚瓦房了,那得是多有麵子的事兒啊。


    知道這事後她沒少在人前人後說起。


    於是,這個侄媳婦不知哪聽說了,就又過來拜年了。


    杜老太雖然心裏膈應,但仍然覺得氣兒喘的特別順了。


    剛才看好不容易過來的兒子生氣要走,她是舍不得的拉著,現在看這些人來了,她就更加舍不得這個終於給自己爭口氣的兒子走了,於是拉著兒子胳膊的手就更加用力,同時眼裏還帶了點祈求。


    杜向東見杜母表情很真誠,又覺得剛才也是小事,就順著杜母加大的力道坐了下來。


    杜母見此非常高興,也招呼其他親戚坐。


    而大寶小寶卻是坐不住的,尤其是外麵有小夥伴們叫他們出去放鞭炮玩,他們就頻頻往外看。


    過年圖個喜慶,杜向東前些天就買了幾掛鞭炮,三十晚上的時候放了一掛大的,還剩幾掛小的他就拆開給兒子放著玩。


    兩個小的以前沒玩過,開始還躲的遠遠的捂耳朵,但看杜向東將那掛鞭放的劈裏啪啦後,兩個孩子就嚷著也要玩,杜向東就教他們怎麽安全的放炮,並限製他們一天可以放多少個,並盯著他們放了好幾回,才讓他們自己出去找小夥伴玩。


    羅樹琴埋怨他不該弄這麽個危險的遊戲給孩子玩,但杜向東有自己的道理,一是覺得小孩也不能保護太過,不能怕淹著就不學遊泳,二是小鞭炮拆下來的危力非常小,不會有什麽危險的。


    沒人有的人家還非常心大的讓孩子放二踢腳呢嘛,他就不會這麽幹。


    此時兩個孩子聽到外麵孩子放炮的聲音,有些躍躍欲試,杜向東叮囑他們出去玩一會兒就回來,就讓他們出去了。


    兩個小子得了這話,就如同屁、股裝了彈簧一樣,‘嗖’的一下就彈出了門。


    屋裏其他幾個被大人帶來的小孩聽說他們要去放炮,都非常羨慕,嚷嚷著要跟著出去看看,他們家裏都是沒給買炮的,出去他們也沒有放,但就是想去看看,聽聽響也是好的。


    這年頭鞭炮雖不太貴,但也不便宜,而且是個純消耗品,不當吃不當喝的,


    因此有的人家舍得買,但也有好多人家舍不得買的,而他家這親戚家就沒買。


    不過聽見孩子鬧騰著要跟著出去看看,他們也不尷尬,村裏沒買炮的也不是他們一家,會過日子的好多都沒買。


    隻是打發走了孩子,他們卻恭維起杜向東來,尤其那被杜老太膈應起來的那個侄媳婦,更是一個勁兒誇杜向東有本事,“之前就聽二嬸兒說你開春都要蓋磚瓦房了,我早就說過向東以後準有出息,你看我說啥來著。”


    杜向東:,,。


    這人誇人也太不走心了,他記得這人以前見原身都是繞路走的,可沒誇過原身一句。


    不過就原身以及前那樣,這生產隊幾乎沒人不繞路走,就也沒啥好說的。


    就是這蓋房子他可沒宣傳,他們咋知道的?

    他不由得就看起杜老太。


    杜老太被看的有些微尷尬,就招呼大家喝水。


    而那個侄媳婦見杜向東沒搭她話倒不尷尬,還是繼續笑著誇杜向東,隻是誇著誇著就說起他家男人現在在家閑著呢,讓他雇別人不如雇自家人得了,“咱們都是自己人,你堂哥一定能給你好好幹。”


    杜向東家最近這麽忙活,不可能一個人都不知道。


    不過大家都知道杜向東是去市集賣東西,現在猜應該是做大了點,當然也有猜測他的東西也會賣到黑市,但那又怎麽樣,他們也沒什麽興趣舉報他,一是沒好處還要得罪人,而且他這人還不好得罪。


    二是現在風氣開放了,沒見前些日子有個婦女穿個短一點的裙子,還穿了皮鞋走親戚,婦女主任說風氣不好要搞批、鬥,結果大隊長就給攔,說上麵已經下了文件,現在不搞這一套了。


    婦女主任搞了個大紅臉。


    但社員們也漸漸發現,風氣在變了。


    於是杜向東這親戚,聽說杜向東的事,就跑來給自己男人開口了。


    杜向東聽了就直接拒絕,“我這不缺人手。”


    他前幾天其實還是有點缺人手的,畢竟就四個人每天要做那麽多東西,但是好歹他們熬過來了,接下來他點心匣子還是做,但不會像過年這陣這大量了。


    所以之後還真不需要太多人手,之後再做點什麽他還沒想好。


    不過就算缺人手,他也不會要原身這個堂哥。


    倒不是原身這個堂哥幹活不行,書中其實也沒怎麽提原身這些親戚,但是他穿過來久了,倒也從村裏人言談中知道了一些情況,原身這個堂哥其實有很多毛病。


    他不但摳,還愛占人家便宜。確切的說是有些小偷小摸的習慣。


    說起來也不算偷多大的東西,例如在地裏看到人家用來帶水的瓶子不小心落在地裏,一般人都會告訴落下東西的人,而他會直接拿回家。


    這就跟前世去一些公共場所,公司的免費飲料,有人打一杯回去喝,有人拿個暖瓶來裝。廁所的洗手液、衛生紙,有人拿來用,有人恨不得把整瓶帶回家。


    這種愛占小便宜的,沒到喊打喊殺的地步的,但卻也十分令人鬱悶。


    杜向東怎麽也不會找這種人幫忙的。


    要是真來他家,還不趁他不注意,把他家鍋碗瓢盆擀麵杖拿回家。


    他也不握得罪人,就直接說出來。


    聽到這麽直接的拒絕,那侄媳婦就再也保持不了笑容,而他旁邊的男人臉也垮了下來。


    隻是看杜向東強壯的身人,男人縮了縮脖到底沒敢吱聲。


    而那侄媳婦就拐彎末腳的說些‘有好處也不想著自家親戚’、‘不地道’之類的話,而這話杜向東還在想怎麽回擊回去,杜老太就直接開口罵了出來,“什麽自家親戚,專門占便宜的親戚吧。不滿意趕緊走,別一看我兒子有點本事就跑過來,,,。”


    說著,她就差直接趕人了。


    這家人就再也坐不住,黑著臉起身走了。


    而杜向東卻有些詫異的看著杜母,在他印象裏,杜母可沒這麽維護過原身,當然前世他媽就更沒有了。


    杜母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的說了句,“這可太不象話了。”


    杜向東扯了扯嘴角,杜母也扯了扯嘴角。


    待了一會兒,杜向東就要回去了,杜母留他吃飯他也沒留。


    杜母就說明天他妹帶著妹夫回來,到時再一塊吃飯,杜向東就說再說吧,他就是覺得別扭。


    出了屋子,杜向東喊了幾遍兩個小子也沒聽到回間,兩口子就商量一個回家做飯,一個去找孩子。


    於是杜向東就回家做飯去了,隻是他才走拐出胡同,就聽到一個聲音叫住了他。


    他回頭一看是齊翠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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