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在原身記憶裏, 果建良雖是個脾氣溫和的人,但卻是個不愛哭的。
小時候爬樹不小心摔斷腿,也沒掉過半滴眼淚, 沒兩天一瘸一拐的又出來玩。
長大後更是再苦再難, 也隻會埋頭苦幹, 更是沒掉過一滴淚。
就這麽快三十的漢子, 杜向東居然看到他哭了,他覺得這事恐怕在點大了,趕緊拉他回了他那個茅草屋,把門關,給他把破成一條條的毛巾沾濕, 遞給他擦臉, “是不是果嬸有什麽事?”
之前還說給他媽送燉肉,轉眼就成這樣了, 那也隻能是這方麵的事。
果建良接了毛巾擦了擦有些紅的眼睛, 聞言點了點頭,就開始說了起來。
下午的時候,果建良去送肉,想著以前送的東西都落到果大嫂一家嘴裏,果母卻沒吃到過多少, 就想偷偷把肉從窗戶給果母拿進去得了。
誰曾想敲了窗戶後,聽到的卻是幾個侄子的聲音。
而果母卻從旁邊低矮的廂房出來, 果建良這才知道果母住廂房都幾個月了。
果大哥現住的這個房子是果家以前老房子, 那廂房就是幾塊木板搭的, 年久失修、四處漏風, 冬天能凍死人。
果建良就是脾氣再好也要跟大哥打架, 誰曾想果大嫂跳出來, 卻說是果母自己同意的。
果母也趕緊將他拉走,解釋說確實是她自己樂意的。
果建良連忙追問原因,果母就說她之前一直想將工分單記,但果大嫂一直不同意。
這裏就不得不說,果母才剛五十多歲,身體健康,上工能掙10個工分,比個壯勞力也不差太多,年底按工分分的錢糧,要是她自己,那是吃不了的吃。
但她住在果大哥家,又是果大嫂當家,分的錢糧自然就歸果大嫂統一調配。
果大嫂兩口子婚後生了三個兒子,大的十歲,小的也有五六歲了,正是半大小子最能吃的時候,隻靠他們兩口子那肯定是不夠吃的,再搭上老大再過幾年就得蓋房娶媳婦,壓力更大。
婆媳吵了幾回,果母就去問大隊長,但大隊長卻說工分都是按戶來記的,她現在跟果大哥他們在一個戶口本上,那就得記一塊。
於是她回來就跟果大嫂商量,以後分了糧食還是一塊吃,但是她的那份錢就她自己收著,條件就是她搬離西屋住廂房,把屋子讓給幾個孫子。
果大哥起初還不同意,果母就說如果有人說閑話她去解釋,果大哥就沒再說什麽了,隻是默默的把房子修補了下,又給把家裏舊媒球爐子搬了過去,果大嫂見事已成定局,又想著如果以後蓋不起房,老大可以用那西屋結婚,就也同意了。
其實生產隊主要是分糧食,他大哥家一年也分不了幾十塊錢,再分到果母自己手裏一年能有十塊錢就不錯了,果建良就不明白果母折騰這點錢幹什麽,要是不想跟大哥他們過了,可以跟他過啊,可果母又不同意。
果建良不肯走,果母最後隻好把自己的想法說了。
其實她是想攢錢給果建良娶媳婦,小兒子沒娶妻就被分了出去,這事一直是她的心病。
眼瞅著小兒子快三十歲了,卻連個房子都沒有,更別提娶妻,她這才急了。
就想著把自己掙的錢要過來,攢兩年跟他湊一湊蓋兩間土坯房,然後娶個寡婦什麽的,也不怕小兒子會孤獨終老。
果建良聽了眼眶就紅了,當即就把自己攢夠錢蓋房的事說了,不過他沒敢說自己是投機搗把掙的,隻說是跟著杜向東出去幹活什麽的,果母也聽說杜老大改好了,去趕大集賺了些錢什麽的。
果母聽了十分高興,心裏總算鬆了口氣。
果建良就趁機提出讓她搬過去跟他一塊住,這下果母說什麽都不同意,她倒不是怕拖累小兒子,畢竟她現在還能幹,可她有大兒子,要是跟小兒子住,在農村大兒子是要被講究的。
在農村分家後,老人一般都是跟大兒子過的,而且分家時大兒子也是分的最多的。
果建良說不通果母,把肉撂下叮囑果母肉就自己吃就行,然後紅著眼眶就出來了。
說完後,果建良就讓杜向東給他出主意,看看怎麽才能說服果母。
他也不想讓大哥被講究,說到底也是因為窮的,誰不想讓母親住大房子過好日子,而且母親其實也是為了他。
杜向東想了想,就真的給了出了個主意,果建良聽了就有些遲疑,但最後一咬牙還是點頭應了。
又過了幾日,杜向東放工回來時,就聽社員們議論,說果家小四臉皮厚了,刨地弄傷了手就說自己做不了飯了,賴到了大哥家吃飯,果老大媳婦天天黑著臉。
有的說人家是帶著糧食過去的,果大嫂隻不過燒飯時多添點糧食怎麽就那麽為難,為人太小氣。
杜向東微微一笑,他沒想到果建良行動還挺快。
且不說果家情況,時間一天天過去,時間就來到十月底,轉眼天氣轉涼。
杜向東換上媳婦新給做的長褲長褂,走在放工的路上惹得不少人回頭看,他這人長的高大,本來站在人群裏就是鶴立雞群般的存在,偏他五官又很立體,就更是令人矚目了。
以前穿的破破爛爛的,就是一農村糙漢子還好,現在忽然穿上新衣,又不像以前似的流裏流氣不學好的樣子,就看出幾分英俊來。
大姑娘小媳婦們有的就感歎,以前沒看出這杜老大長的不賴,要不哪輪的到羅樹琴這麽個外來的知青。
杜向東以前走路上沒人理,現在走路上總有人看他就有些不適應,不由的就加快腳步,回到家不一會兒,陳誌強就又來取炸糕和麻花,而且他前些日子考慮說拿果脯的事,今天來說考慮好了,決定拿些果脯去賣。
最近發生了一件大事,就是前兩天在10月21日的時候,廣播裏傳來恢複高考的消息,停了近十年的高考終於恢複了,社員們還沒太大反應,但下鄉的知青們卻全炸了,好多知青放下手中的鋤頭,紛紛湧進書店、學校打算淘一套複習資料,誰備參加一個月後的高考。
一下子不少人不幹活了,得回農忙已經過了,要不大隊長非得焦頭爛額不可。
羅樹琴聽到這個消息倒是沒什麽反應,早在兩個多月前杜向東就跟她提過這茬,隻是她覺得自己上學時成績一般,僅有幾個月時間複習肯定是考不上的,她就想就算要考也要等明年了。
杜向東聽了也沒說什麽,羅樹琴就很奇怪,這人就不怕她真的考了大學離開他。
可是有不少知青有了回城機會,就一去不複返了。
不過她到底沒有問出來,覺得就算問了也得不答案。
況且她覺得現在的生活還不錯,幹活能掙些錢,還能沒事做些針線活,就是有些衣裳做起來沒有個縫紉機有的挺不方便,不過那可是個金貴東西,她也就偶爾想想。
她又不可能當專業裁縫。
而陳誌強決定拿些果脯去賣,也是覺得天天出去跑,外麵真的在一天天在改變,環境寬鬆了很多,有一次他去火車站送人,就發現有不少小販在後廣場賣東西,而且居然沒有人管。
他就背著麻花過去一大早過去賣了一會兒,沒想到好多趕火車的人買,一大籃子足有一百根的麻花,沒兩個小時就賣光了。
於是他也就不再考慮了,果斷的來拿果脯了。
可惜果脯雖然不錯,但量太少了,每次隻能給他二十斤。
杜向東還跟他說,“估計也就賣到過年,來年要等收了果子才能再做了。”
陳誌強也沒有辦法,隻得拎著東西走了。
又過了大概半個多月,果家的事就成了生產隊社員們茶餘飯後的談資。
因著果建良手受傷就每天跑到果大哥家吃飯,雖說拿著糧食去的,但果大嫂還是看他不順眼。
因為他家以前早晚都是喝粥,但果建良一來就要求他跟果母晚上都吃幹的,雖說吃的是他那份糧食,但家裏好幾個孩子一看就開始鬧騰了。
而且這還不算,他還給果母隔三岔五弄些雞蛋或是肉來吃。
以前果建良幾個兄弟給果母拿來點什麽東西,果大嫂收了就偷偷弄了給幾個兒子吃,然後大多數是收起來,極少拿出來給果母吃。
現在果建良一來就盯著果大嫂做,然後都讓果母一個人吃,如果他們誰吃了,果建良就會跟她吵架,說他們跟果母搶吃的,他孝敬他媽點吃的,他們都要搶之類的。
果大嫂就不敢說什麽了,家裏其他人隻能喝著稀粥然後看著果母吃肉吃雞蛋,果母看幾個孫子饞的不行要給點吃,果建良還不讓,說他們當爹媽的都不管,要她這個奶奶管什麽,況且那是他拿來的。
果母見小兒子不高興就也不給了。
就這種情況,哪有不吵架的道理,每回果家吃飯果大嫂都會找茬吵頓架,恨不得把小叔子趕緊吵走。
然而,果母本來就有些偏疼小兒子,這次小兒子又受了傷,就不想讓小兒子受委屈,時常會幫著小兒子說話。
其實果母也並不是什麽脾氣軟和的人,她嫁給果老頭兒第二年就生了老大,後來更是連生三個兒子,腰板在果家一直是挺的直直的,誰也不敢給她委屈受。
也就是老頭兒去了,媳婦當了家,她又不想大兒子夾在中間兩頭為難,婆媳吵架傳出去也不好聽,這才想著果大嫂說什麽她就能忍就忍忍,反正多數時候她也就是說兩句。
可是換成小兒子,她就不行了。
於是果家就從叔嫂矛盾吵成了婆媳矛盾,慢慢吵的多了就隱隱動了真火,每每惹得左鄰右舍來瞧熱鬧,果大哥覺得丟人極了,每次都是把果大嫂拉進屋了事。
所以這還不到半個多月,果家就出了大熱鬧。
事情是這樣的,果建良見果母挺瘦的就想給她補補,這些日子給她弄了些好吃的,前兩天更是從縣裏不知哪弄來一罐麥乳精,天天盯著果母衝一杯喝。
果母不肯喝,覺得浪費東西,果建良就會在那裝可憐,說自己還沒娶媳婦,以後還得讓果母幫很多忙,例如看看孫子什麽的,所以果母一定得長命百歲的。
果母聽了是覺得小兒子以後難處還很多,也就肯喝了。
隻是這天晚上,果母就找不到麥乳精了,果建良當即就跑到大哥大嫂房裏,從大嫂一直鎖著的櫃子裏找到了。
於是果家就爆發了一場大戰,惹來左鄰右舍都來看熱鬧,果大哥趕緊把人都趕走了,懇求四弟不要鬧了,又把媳婦狠狠罵了一頓。
果建良就趁機提出要接果母去住,對外就說他手上的傷一直不好,也不能一直住大哥家,就讓果母去他那裏給他做做飯。
果大哥這些日子也是折騰怕了,一聽這理由也是冠冕堂皇,想了想就同意了。
果大嫂卻還是舍不得,果母要是走了,那果母掙的工分怎麽辦?
更何況果母在,其餘三個兒子每個月都是給孝敬的口糧的,這以後也都沒了,指著他們兩口子養三個孩子,這哪裏養的起?
然而她的意見已經不重要了,果母見不會害了大兒子名聲,又是去照顧受傷的小兒子,當即也沒什麽不同意的。
於是第二天果母就跟著果建良搬到了他那草棚子。
果建良當天來找杜向東,說他那草棚子冬天會很冷,而新房要開春才能蓋,於是就想多添置幾件棉衣,問他要不要去縣裏一塊去買些東西。
杜向東也沒有推辭,他的確想買些過冬天東西。
棉衣棉被前些日子媳婦早就縫好了,但是要過冬還是要添置不少東西的。
於是這天兩人就一塊去了縣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