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6章 蟬撲(一)
隻見楚槿顏聞言便忙不迭的昂起頭來,瞧著蕭臨風的雙目之中滿溢著難以置信,她不曾說話,片刻後,便複又將頭垂了下去,麵頰之上滿是苦澀,宛若自言自語一般,她喃喃道:“若此話在八年前與我說,那該有多好?”
那時候的她不曾背負著這如許多的往事,肩上不曾有這幾座大山,她張揚肆意,眼裏心裏滿是蕭臨風的身影,若那時的她聽聞此一番話,隻怕必然會高興的跳了起來。
可世事若是都能得償所願,它便不再是世事了,聽聞到蕭臨風此番話的,是如今的她。如今的她,肩上背負著數不盡的大山,移走了一座還會有另外一座,她與蕭臨風之間,已然橫隔了數不盡的深淵,她如何還能坦然受之?
聽聞楚槿顏此一番話,又見她麵露苦澀之意,蕭臨風暗叫一聲不好,急急向前而去,卻果見楚槿顏滿麵怔然的向後退去。
“顏兒。”蕭臨風心中一緊,忙不迭開口喚道,其聲曆曆,夾雜著說不盡的焦急,卻不想楚槿顏猛然抬起頭來瞧著他竟滿是戚戚之色。
她道:“陛下,蕭臨風,如今你我已是這般,不若便就此作罷。”
“不,我不願意。”蕭臨風心中緊繃的弦因此崩潰,他大吼出聲,竟是連自稱也未曾注意,他急迫的上前,抓住了楚槿顏的雙臂便道:“楚槿顏,朕絕不允許你我二人就此作罷,你聽見了沒有!”
他神情激動,可站在他麵前的楚槿顏卻是神色淡淡,甚至隱約有些死氣沉沉的模樣,他心中一痛,張嘴還要再說些什麽,卻不想才放張嘴,腦海裏便傳來陣陣眩暈。
這眩暈來勢洶洶,竟使得他提起內力也無法阻絕,他瞧著楚槿顏的身影離他越來越遠,越來越遠,終是不甘願的躺倒了地上。
楚槿顏雖說眼下打定了注意要與蕭臨風,兩人就此作罷,可她又怎會果真這般說不在意便能不在意了?眼看著蕭臨風緩緩倒下,她麵色一怔,旋即蹲下上來,焦急的喚著:“陛下,陛下……”
門外守候著的聽雨聽聞楚槿顏的叫喚,忙不迭跑了進來,眼看著躺在地上的蕭臨風,他的麵色越發的蒼白,心中便是陣陣焦急。他一路向前,到了蕭臨風跟前,衝著楚槿顏行了個禮,不待她有所回應,便上前將蕭臨風一把抱起,焦急的朝著屋內而去。
楚槿顏自然緊隨其後,見聽雨將蕭臨風安置好了,她便上前幾步,坐在床塌邊上,抓起他瘦弱的手腕,便細細的把起脈來,可不曾想著脈卻是出人意料的混亂不已。
幾股真氣在蕭臨風的體內交雜,楚槿顏忍不住麵色一寒冷,她雖不是習武之人,也知這內力是絕然不能在人體內亂竄的,眼下蕭臨風身體裏竟有幾股真氣四溢,這便是說明定是有人將自身內力強行灌注到了蕭臨風的體內。
自古有內力療傷之法,此法是確有其事的,可這法子卻也非這樣用的。內力療傷,是要出內力的人先將一小股內力輸送到醫患體內,如若兩人氣場相合,兩股真氣的勢是一樣的,那自然便是可以用的,可若一人霸道一人溫和,便融合不到一起,這幾股內力便會在醫患體內鬥爭,將醫患的身子視若器皿,直至有一方得到勝利。
眼下蕭臨風體內便就是這樣的情況。那幾股真氣將蕭臨風的身子視若器皿,纏鬥不休,將他的身子折騰的十分虛弱。楚槿顏麵色一寒,秀眉緊皺,忍不住陷入沉思。
那幾個將真氣灌入蕭臨風體內的人,應當是好心想要救他,卻用錯了法子,可這些人又是誰呢?
何渭與聽雨二人她是熟悉的,若是他二人勢必會與她說,可他們連日來見她卻是隻字未提,由此便可見決然不是他二人。
蕭臨風的身邊有太多能人異士,便是她眼下也無法憑借這麽點兒訊息找到是哪幾個人,可既知此法,應當也便是曉得其中的道理的,為何眼下會是這般模樣?
甩了甩頭,將腦海中煩擾的思緒甩去,楚槿顏站起身來,瞧著蕭臨風的麵頰,猶豫再三,仍舊轉身離去。
未及三日,不知為何,蕭臨風的身子忽而好轉,便是楚槿顏心中也有所疑慮,可他身子好過來總是好事,楚槿顏心中宛若一個巨石落地,刹那便輕鬆了許多,可這些許的輕鬆卻並未持續多久。
因叛亂未遂而潛逃在外的十皇子蕭清諺不知從哪裏聽聞了蕭臨風身子不好的訊息,竟在南邊聯合南疆發動政變,此等消息傳入皇城之中,正座皇城便複又籠罩在一層蔭翳之中。
已清醒過來的蕭臨風眼下正坐在養心殿的橫椅上,手上拿著一份卷軸,其上寫著的,赫然便是蕭清諺聯合南疆發生政變的訊息,他眸色一暗,胸臆翻起一陣洶湧的痛意,夾雜著生鐵的氣味,使得他雙眉微微輕蹙,可到底因為門外傳來的動靜生生忍了下去。
“我有事同你說。”自打她的身份別戳破,在蕭臨風的跟前,楚槿顏越來越沒有了往日的尊卑,仿若兩人眼下是處在同一級別,她推門而入,夾帶著焦急,開門見山便道。
早在楚槿顏初初進入養心殿時,蕭臨風便曉得此番來的人是她,他站起身來,緩步到了楚槿顏的麵前,她的身後早由有眼力見得宮人關上了大門。
“何事?”蕭臨風的雙眸之中是化成水一般的柔情,便是語調也禁不住輕柔了下來,夾雜著數不盡的深情。
被他毫不掩飾的深情駭了一跳,楚槿顏忽而垂下眸去,先前的膽大消失不見,空隻餘下點點矛盾與尷尬,她躲避著蕭臨風的雙眸道:“南疆之事,我會去尋安安問個清楚。”
“不準去。”聽及楚槿顏的話,蕭臨風忽而沉下臉來,阻攔道。
楚槿顏未曾想到他竟會阻攔,抬起頭來瞧著他的雙眼之中滿是疑慮不解,甚至夾雜著些許的憤怒:“你憑什麽不讓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