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4章 人情
秦羽娟聞言微微一愣，似是難以想象素來溫順的楚槿顏竟會說出這般話來，她難以置信的喃喃道：“娘娘……”瞧這模樣，倒像是還想再說些什麽，卻終究未能再說下去。
她眼中星星點點的光芒逐漸暗淡了下去，周遭洋溢著頹然的氣息，從地上爬了起來，她道：“臣妾曉得了。”說罷，朝著楚槿顏微微一屈身，便失魂落魄的朝外而去。
及至於她的身形消失不見，楚槿顏便忍不住苦笑了一聲，似是自言自語一般，苦笑道：“莫不是我已然成了那般鐵石心腸之人？竟是這般待她……”
清秋站在楚槿顏的身側，乍聞此言，一張清秀的小臉上便滿是不讚同之色，她道：“娘娘這是說的哪裏話，若娘娘是鐵石心腸之人，奴婢幾人又是什麽？幫她是情義又不是您的本分，您何苦這般說自己？”
楚槿顏雙耳失聰，清秋說話時又未曾注意到這點，因而此番話紋絲未曾令楚槿顏知曉。
清秋側過頭來，見楚槿顏麵上一派茫然之色，刹那反應過來，暗怪自己竟是忘了娘娘如今聽不見了，還將她如往常一般對待。
暗自懊惱一番，清秋便端上一杯熱茶，道：“娘娘您快喝些熱茶。”
楚槿顏接過茶盞，就著杯沿輕抿一口，雖她麵上不顯，可眼底卻劃過一絲黯然。終究，她還是成了拖累之人。
秦羽娟未曾出了冷宮多少時候，一道黑色的人影便閃身進了養心殿中。
聽雨拱手垂立在蕭臨風的身前，如今的他已由一名暗衛轉成了明衛，得以在日光下，光明正大的站在陛下的身側，護衛他的安全。
見聽雨前來，蕭臨風放下手裏的卷軸，如今戰事將將平息，北齊又處於百廢待興之際，他每日裏有數不完的國家大事要處理，可卻仍分出了些許心神，命聽雨暗中跟在她的身側，將她的一舉一動如數告知於他。
站起身來，近日來不知是受了風寒還是旁的什麽，蕭臨風隻覺得喉口總有些不適，每每總要咳到險些斷氣這才了事。
見蕭臨風這一副難受的模樣，聽雨下意識上前兩步，滿是擔憂道：“陛下……”
蕭臨風擺了擺手，阻止了聽雨上前，調起絲絲內力，稍稍平複胸臆間翻湧上來的不適，便沉聲道：“說吧。”
聽雨擔憂的瞧了一眼蕭臨風，見其雖麵色慘白，可雙眸之中卻滿是肅穆，轉念一想便知其心中定然十分掛念貴妃娘娘，沉眸暗想片刻，他抬起頭來，便開口道：“近日，秦貴人前來尋過貴妃娘娘。”
“秦貴人？”蕭臨風聞言皺起雙眉，便扭頭望向聽雨，眼眸之中滿是疑慮。
見蕭臨風這般模樣，聽雨心中便豁然明曉，定是蕭臨風已然忘了那秦貴人是誰。倏忽之間，聽雨心中泛起一陣詭譎的感慨，似在替那秦羽娟不甘，又似是對著人心的無奈。
想那秦羽娟淪落到如今這般地步，或多或少有一部分原因正是因為麵前的這個男子，可歎他竟是連她是誰也不曾記得。
這個念頭不過一閃而過，回過神來，對上蕭臨風那雙詫異的眸子，他躬下腰去，稍作提示道：“陛下，秦貴人正是右相之女秦羽娟。”
蕭臨風聞言，眼中劃過一絲明悟，可皺起的雙眉仍未解開，他道：“她去尋雲汐作甚？”
聽雨未曾起身，仍是躬身在前，他道：“回陛下的話，屬下在屋子外聽著，似是秦貴人尋貴妃娘娘，欲求貴妃娘娘前來向您求情，饒過右相一家。”
“哼。”蕭臨風聞言便重重一掌拍在桌案之上，將邊沿的奏折都震到了地上，他道：“便因她的父親，我北齊險些成為亡國。通敵叛國之罪，如今竟也妄想得到寬恕，她可真是癡心妄想的很啊。”
聽雨麵對天子勃然生氣的怒火，竟是紋絲不動的站在原處，一動不敢動。
微微沉思，蕭臨風又道：“可即便是要求情，她為何要去求雲汐？莫不是看著雲汐得朕寵愛又柔善好欺？”
聽雨聞言微微一頓，唇畔便溢出一絲苦笑。貴妃娘娘是如何的手段，他這一路走來，瞧得是清清楚楚，陛下心中也定然有所覺，可便就是因陛下心中有娘娘，竟將這一切視而不見？
可不論心中如何吐槽，聽雨卻仍是那一派恭順模樣，將調查得來的結果如實相告：“回陛下，聽聞是先前，貴妃娘娘欠下了秦貴人一個可有可無的人情。”
蕭臨風微微一怔，眸中怒火稍熄，眉頭越發緊蹙：“她為何會欠下秦羽娟人情？”
聽雨便將先前秦羽娟將那小瓷瓶交與楚槿顏時，與楚槿顏說的那一番話告知了蕭臨風，惹得蕭臨風又是一陣無言。
緘默良久，蕭臨風便猛然抬起頭來，瞧著聽雨那一副躬身待命的模樣，思忖片刻，便道：“可知如今那秦家如何了？”
聽雨早就料到了蕭臨風會有如斯反應，聞言隨即便道：“如今秦家一家皆收在天牢之中，秦相一家待秋後處斬，其餘諸支族人待一月後流放邊疆。”
沉吟片刻，蕭臨風抬起頭來，瞧著聽雨，那黝黑的眼瞳裏忽泛起一陣深沉，他道：“罷了，替朕擬份聖旨，便道如今戰爭將將平息，現下便大赦天下，將原定秋後處斬之輩該判流放邊疆，原先流放邊疆之輩改判逐離國都，其餘各項罪責皆作減輕一級罪責。”
聽雨聞言一怔，竟是呆滯在了原地。
他雖是想到陛下為了貴妃娘娘是定然會對秦家做出赦免，可他未曾想到為了貴妃娘娘，陛下竟做出了這般大的決心。
他竟生生大赦天下，饒過許多惡人，隻為婉轉的幫貴妃娘娘還了那個可有可無的人情，同時也不讓貴妃娘娘有任何的心理負擔。
陛下，竟是對貴妃娘娘用情深至如斯地步……
原還滿是欣慰歡愉的聽雨，心中猛然泛起一陣擔憂，不知為何，他忽然開始擔憂起了北齊江山……